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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千金25
周大柱一个趔趄摔在石堆上,背上碎石砸了一身,他顾不得疼,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啪”一声鞭子已经抽下来,抽得他当即趴回地上。
“想偷懒是不是,赶紧起来。”守卫甩着牛鞭,彷佛抽打牲口一样。
周大柱不敢躲,若是躲了只会换来报复性地惩罚,在鞭子的抽打下,他把倾覆的碎石装进竹筐里。
旁边的人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在这个石场,他们这些罪犯就是牲口,不对,连牲口都不如,谁舍得动不动就打家里的牲口,也不怕把牲口打坏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开饭了,一群麻木不仁的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犯人之间也有等级高低,周大柱无疑是底层的。他年纪不小又废了一条胳膊,武力值垫底,自然任人欺凌。
不过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罪名,整个石场谁不知道,他把自己亲闺女和丰乐公主调包了,还从小就虐待丰乐公主。
这里的人都是以种田为生的底层老百姓,纵然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犯罪被流放至此,但是他们在外面还有亲人,所以对于能使粮食增产的丰乐公主感激涕零。田地多一点出息,亲人的日子就能好过一分。
周大柱可不就成了人民公敌,被所有人排挤针对欺压。
萧家一开始打点的人是确保周大柱过不上好日子,现在最关心的是周父别被整死了,上头可说了,要留着这两口子的狗命活受罪,起码活上十三年才能去死。
周大柱是最后一个拿番薯的,别人的番薯一个或者两个,加起来有巴掌大小,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番薯。
然周大柱一声不敢吭,一拿到手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连皮带瓤。不马上吃进肚子里,就会被其他犯人抢走,他就得饿肚子。饿得烧心冒酸水那种感觉,谁受谁知道。
见番薯被吃掉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犯人气不过,扯着他到角落里一顿胖揍。这地方能把人逼疯,找个沙包泄泄火,能让日子过得稍微有滋味点。
周大柱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不敢喊叫给他们助兴,免得他们越打越来劲。
哭叫声不会阻止暴虐,只会加重这个过程中的快感。
周大柱深有体会,盼娣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会让他更加兴奋下手越重。
泄了在守卫那里受的窝囊气,心情变得不错的几个人慢慢住了手,其中一个踩着周大柱的脸往地上碾。
“那个番薯是丰乐公主找回来,你怎么有脸吃!”
周大柱的脸被踩到变形,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另一个人道:“你种人就是活该,稍微有那么点良心,好好对公主,不都说那个什么养育之恩大过天,你好好养公主,现在就享清福咯。”
“活该命贱。”一脚踢在周大柱肚子上。
周大柱干呕两声,呕出几口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番薯。
那几个人嬉笑着离开。
浑身剧痛的周大柱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缓过劲之后一脸麻木地舔食干净吐出来的番薯。屎都能吃得下去,何况粮食。
对于一个大男人,一个小番薯显然是吃不饱的,周大柱胡乱扯了一些嫩草叶往嘴巴里塞,肚子里有了东西,人也就不那么难受。
周大柱一瘸一拐地回到茅草屋,一间屋子里睡了十二个人,所谓的床就是一堆草。
“诶呦,大柱,你这是咋的啦。”幸灾乐祸的声音。
周大柱置若罔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走向自己的铺位。
突然,有人恶意伸出脚,猝不及防的周大柱被绊了个狗啃屎。
摔得七晕八素的周大柱躺在地上,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彷佛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周大柱勉强爬起来,佝偻着背离开。
铺位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根草,周大柱没有问怎么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幸好,现在天还不冷。
他合衣躺下去,揉着无处不酸疼的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听着那些人说话。
“我女儿今年也该十五了,也不知道许人家没……”
周大柱顿了顿,女儿。
刚被流放到这里的时候,他抱着一丝希望,那个被他们送进福窝过好日子的闺女应该会悄悄帮他们吧。
要不是他们,她哪能过那么多年好日子。就算被拆穿了,可她被当做亲骨肉疼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太差,但凡她有点良心,就该来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帮衬帮衬他们。还有小宝和招娣姐弟俩,她享福了,怎么能不拉拔下弟弟。
等啊等啊,他没等来亲闺女的帮忙,倒是等来了盼娣出息的消息。盼娣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死丫头,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肯定是骗人的,是她亲爹娘帮她骗人。
可盼娣变得越来越厉害,他因为盼娣日子越来越难熬,也越来越不抱希望。亲闺女肯定被盼娣害死了,盼娣现在这么厉害都成县主了,怎么可能放过亲闺女,还有小宝和招娣,她一定会报复他们。
周大柱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恨得直捶脑袋,当年他就不该胆小怕事,咬咬牙结果了这个小贱人该多好。
那样,他们就不会家破人亡。等小宝长大,他就去认那个被送出去的亲闺女,让她暗地里拉扯拉扯他们。亲闺女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就足够他们吃香喝辣的了,这会儿他们肯定住上大房子了,小宝也许还讨媳妇了,说不定他都抱上孙子了。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都没有了。周大柱悔恨交加,死死咬着后糟牙。
在周大柱悔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周王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和一群女犯人干的是开荒种粮的苦役,在这个地方,男人被当牲口使,女人被当男人使唤。
相较于男人,女人的嘴更锋利,刀子一样,割得人遍体鳞伤。她们以语言为刀剑,还伴随着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折磨人,周王氏度日如年备受煎熬,整日以泪洗面。
“呦呦呦,又哭上,还以为十八的小姑娘啊,哭两声就有男人来哄,也不看看一张老树皮染上猫尿,恶心死人。”
周王氏身子剧烈一颤,飞快抹眼泪。
“没男人哄,可人家有闺女哄啊。”
“哪个闺女啊!”
“还能是哪个,假扮成凤凰飞上枝头那个呗。”
“扮不了了,早被打下来变成变回山鸡了,要有人你偷了你亲闺女虐待你闺女,你能不想弄死那个假闺女。”
“我活剥了她的皮,其他儿子闺女有一个算一个,我都往死里整。”
……
周王氏抖如糠筛,一张蜡白的脸上满是惊恐。
一唱一和的几个女人笑了,只要一提她那几个孩子,这女人了就能吓去半条命。她倒是心疼自个儿孩子,咋就不心疼心疼别人家孩子。
丰乐公主多好的人啊,让大伙儿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多了。
一直到吹了灯,在看守的呵斥下,那些女人才闭上嘴。周王氏已经被恫吓的魂飞魄散,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她才敢无声流泪。
那天,她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换了孩子,如果不换那该多好。
京城,靖海侯府。
游氏正在欢天喜地吩咐人收拾箱笼,瑜儿说要带她去两广散心。早几年瑜儿就说要带她出门走走看看,只她放心不下小儿子。如今小儿子也成家了,她可以放心地出门了。
这辈子除了回娘家和去白石县那次,她就没离开过京城。游氏兴奋地倒像个小姑娘。
靖海侯目光幽幽地看着喜笑颜开的游氏,咳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游氏指挥着人把自己最心爱的几件首饰装起来,抽空瞥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的,你好歹出去办过好几次差,我呢,我都十年没离开京城过了。我不就是出去玩上几个月。”
靖海侯捕捉到重点:“几个月?”
“不然还能几年不成!”
一语成谶,游氏这一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管靖海侯了。眼下这交通情况,一来一回就是好几个月,游氏正玩得乐不思蜀,又被阿渔一通歪理说得心悦诚服,连年都是在外面寨子里过的。
阿渔在当地寨子发现了一种品质极好的棉花,赖下不肯走了。游氏哪里舍得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年,虽然之前好多年,她都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可那时候自己不在身边就算了,眼下是万万不可能撇下女儿独自回京过年的。
母女俩带着人在寨子里一住就是两年,住的靖海侯脸都绿了,继女儿不着家之后,妻子也跑了。
“今儿宴上,各位大人都带着夫人,就靖海侯边上空空的。”内侍觑着皇帝的脸,笑着说道。他敢打这个趣,也是知道陛下颇有些偏爱靖海侯府。
赵琮笑了笑,她自己五湖四海地跑不够,还带着她娘一块跑。
“喵”一只肥嘟嘟的橘猫跑到赵琮脚边,不远不近地围着他叫了两声。
内侍赶紧捧来一盒鱼干。
赵琮拿了一条小鱼干摇晃,总算把猫祖宗哄了过来,他心满意足地抱起猫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揉着它皮光水滑的毛,另一只手打开紫檀木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枚精致的珠钗,钗头的小猫憨态可掬。
“喵……”吃完了小鱼干的胖橘猫伸着大脑袋瞅了瞅,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毫不留恋地跳下膝盖,哧溜一下从御桌底下钻出去,矫健越过门槛。
赵琮眼望着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的胖猫,指尖轻轻摩挲珠钗。
“小没良心的。”
……
游氏后半生去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赏了很多风景,在外面走了走,才发现,原来京城那么小。
到了六十岁,她就不跟着阿渔出门了,在家含饴弄孙以及惦念远方的女儿。
最后那几年,阿渔不走了,她日日陪伴在游氏身边。
游氏满头银发,成了一个慈祥老太太,她虚虚地拉着阿渔的手,脸上的神情是满足而又无惧的。
她儿孙满堂,都抱上玄孙子了,活的够久的了,再不走,变成个吃喝拉撒都得靠人的老太太,她可不愿意遭这个罪。
游氏一反前几日的萎靡不振,靠自己坐了起来,她靠在软枕上,拉着阿渔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咱们娘儿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一眨眼也变成老太太咯。”
“胡说,我哪里老了。”阿渔佯装不悦。
游氏摸摸她的脸,都能当祖母的年纪了,可看着倒能当长子的女儿。她的姑娘就是个美人胚子,年轻的时候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大美人,年纪大了那也是不老女神,好像就是这个词来着。
“不老,不老,我们瑜儿永远都是小姑娘。”游氏笑呵呵地说道,又对床前的三个儿子和长孙说道,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们妹妹姑姑。
要说遗憾,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女儿没有成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但是再想想,她没有留下儿女,可留下了足可流芳百世的功绩和知识。
还有百姓为她立庙,百年之后,纵然没有儿孙祭祀,但是同样的香火不绝。游氏也就觉得不那么遗憾了。
萧阳等人立刻应是,不用游氏交代,他们都会照顾阿渔。再说与其说他们照顾她,不如说是阿渔在庇护靖海侯府。因为她的名望,萧家也备受尊敬。
说着说着,游氏渐渐露出疲态,萧家女眷眼底泛出红色,有人忍不住啜泣出声。
阿渔的神情却是平和的,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游氏躺下,让她走的更加舒服。
游氏不舍地握着她的手,目光眷恋。
“娘,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做了你的女儿。”阿渔目光诚挚,这是原身拜托她一定要对游氏说的话。这个世界与她只有无尽的痛苦,唯独母亲是她短暂人生中唯一的幸福。
游氏轻轻地笑了:“好孩子,有你,娘也很幸福。”
话音刚落,她的手轻轻垂落在侧。
阿渔眼角滑落一滴泪。
十八年后,阿渔寿终正寝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她面前,跪着一道白色虚影,那是真正的萧雅瑜的灵魂。
萧雅瑜跪拜在地,泣不成声:“谢谢,谢谢。”她们终于遭报应了!
阿渔看她一眼,尾巴轻轻一扬,一团金光落在她身上。萧雅瑜只觉全身一暖,竟见魂体逐渐透明,她诧异地望着阿渔。
阿渔不置一词,静静地看着白色虚影消失不见。有了这份功德,萧雅瑜下辈子会有一段幸福圆满的人生。
阿渔叹叹气,自己果然是一只善良的妖精,连功德都舍得送,可谁让游氏对她这么好呢!
戳了戳新长出来的更加蓬松柔软的漂亮尾巴,阿渔惆怅地瞪着掉下来的旧尾巴,到底要怎样?才能在长尾巴的同时不掉尾巴。
郁卒地叹了又叹,阿渔收起尾巴,继续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
“你有何心愿?”
女子一袭红衣如血,眸底仇恨刻骨:“阉了沈克己!”
“……”饶是见多识广的阿渔都懵了懵,旋即笑开了:“如你所愿。”
阿渔睁开眼,入眼的是寓意多子多孙的葡萄床帐,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那也得沈克有用。
“我叫水了。”沈克己低声道。
阿渔缓缓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个男人。目若朗星,鼻若悬胆,身材健壮挺拔,端地气宇轩昂,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沈克己拉了拉铃,便有一个丫鬟捧着一桶水推门进来,这丫鬟名唤百合,是沈克己的心腹,力大无穷又守口如瓶。
百合出去时,水桶里多了床单汗巾,彷佛二人刚刚云雨过。院子里的人都会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如胶似漆,怎么会猜得到他们英俊潇洒恍如谪仙的世子爷是个天阉。
纵然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七年,然沈克己依旧绷着脸,双手微微收紧,彷佛在承受奇耻大辱。
阿渔不言不语,一如谢婉妤这七年来的模样。初成亲时,谢婉妤软言安慰,沈克己却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的狗,勃然变色。之后,谢婉妤就学会了将心疼藏在沉默之下。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相顾无言地重新上了床。
一张床,两套被褥,泾渭分明。沈克己彷佛不经意地翻了个身,背朝阿渔。
阿渔想一脚把这个贱人踹下床,想了想,只得按捺下冲动,也佯装不经意地转了身,细细整理原身的记忆。
阿渔:“……”只有更渣没有最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