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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及,则辱。
一个人若是太聪明,反而可能对自己产生损伤;若是过于沉迷感情,反而不会长久;若是过于突出,反而可能受到屈辱。
所以,纵使一个人再强大,也会有弱点,甚至就弱在自己的强项上。
堂堂的沧澜尊主云七夜,如此高的武功修为,却偏偏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恐高。
“尊主,喏,桂圆就在房顶上躺着呢,您快去救她吧。”
房顶?
云七夜立即明白了伽叶的用心,提防地朝后退去。然,不待她完全退离,伽叶宛若闪电般快速钳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飞身上了房顶!
一切发生的太快,千防万防,谁想伽叶竟会出此阴招!
房顶上,云七夜颤巍巍地站着,只觉头晕目眩,双腿有些发软。
“呵,尊主不会站立么?瞧您的腿抖得。”
瞧瞧,多么狼狈的尊主啊。伽叶有恃无恐,不由嗤笑了一声,伸手将云七夜往后推了推。
云七夜一个踉跄,险些摔下房顶去,她慌得平衡了身子,抬头瞪了一眼伽叶,气极!
伽叶笑得阴冷,缠在腰间的软剑出鞘,寒光森然,直指女子的脖颈。
“尊主,得罪了。”
讽笑着,他翻手一个剑花,周身渐进溢满了杀气。要是能杀掉云七夜,教主之位,说不定他也有希望!
思及此,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恰逢其时,伽罗的声音响起,他也飞身上了房顶,缓步走到二人跟前,阴阳怪气地笑,“叶护法,急什么啊。这万一尊主不小心摔死了,算你的功劳,还是我的?”
伽叶斜了他一声,“废什么话,一起上吧!”
“那就五五分吧。尊主,永别了!”
低喝一声,伽叶和伽罗终是按捺不住体内的杀戮,齐齐挥剑朝云七夜刺去。顷刻间,破风声四起,剑芒流转,晃亮了云七夜的眼。
满眼的银芒,云七夜的瞳孔缩成了芒状,一瞬的凝滞。可笑至极,她要这样死去么?死在自己的心里障碍上。
可是不甘心,不甘心这样死去。
她咬牙,瞳孔很快恢复原状,慌得弯腰,抚着房檐狼狈地向后闪避,险险避开了伽罗的剑。耳旁,锐利的剑气擦着她的面颊而过,竟将她一缕乌发削掉了半截。
“呵,尊主倒是会躲。”伽叶不屑地哼了一声,步步紧逼,提剑向云七夜袭来!
见状,云七夜顾不得发抖的双腿,咬牙向后退。很快,她就退到了屋檐尽头,实在无法退了。一瞬的惊慌,她眯眼看着男人手里的剑,双瞳刺疼。她太了解师父了,若是今日她真的死了,师父会将她做成傀儡,不死不活地陪伴他左右,千年万年。
傀儡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往下想,却也不想被做成傀儡。那就搏一搏吧!
她紧咬双唇,心下一狠,强迫自己忘掉她正站在屋顶上。云七夜,若你不想死,若你还想看见老爹和阿姐,若你不想成为傀儡,那就对自己狠一次!
狠一次!
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瞬时,那股淤职在胸腔里的气流冲破了女子的喉咙,她重重地吐出一股郁气,手指握紧,下一瞬,银线出手!快若闪电,细长的银虹破空,带着呼啸的风,直袭伽叶的脖颈!
本以为胜券在握,完全不想云七夜竟然还击了,伽叶骇然,慌得向后退去。然,怎也不及女子的银线快,一波一波袭来的银线,或密或疏,或猛或柔,阴柔难测,完全不给他躲闪的空间,将他逼得狼狈窒息!
趁机,云七夜迅速弹起,一脚踹上了伽罗的胸口!伽罗大叫了一声,胸口二次受创,疼得他血气翻腾,从房顶上摔了下去!
不敢耽搁,云七夜挥手一甩,快速将银线袭向伽叶,准确地缠住了他的刀柄,使劲一拽!伽叶惊呼一声,手里的刀脱手飞出!
只听“嗖”的一声,云七夜又将那刀甩向伽叶,伽叶吓得不轻,慌得朝后飞退,那刀险险地划过他的脸颊,顷刻间皮开肉绽!
该死的!他脸上血流不止,慌得喊地上的人,“伽罗!”
伽罗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哪里顾得上他。
云七夜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一甩,眼看那刀就要砍上伽叶的脖子,她眉头微蹙,微微停滞了一下,又迅速将银线收了回来。
眼看云七夜收手,伽叶全身一软,额上全是汗水,心脏跳得快速!险些……险些就死在云七夜手上了!
死里逃生,他慌得捡起脚边的刀,惊惧地看着女子,不明白她为何在最后一刻收手?为什么不杀了他?
然,下一瞬,他猛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
“多谢尊主不杀之恩,咱们再会!”意味深长地看了云七夜,他飞身跳下房顶,抓起地上的伽罗向院外跃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待他二人消失,云七夜的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了房顶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借以平复周身的惊悸,脊背上全是冷汗。
如此的狼狈,只因她恐高。
她低头,颤巍巍地扫了一眼地面,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似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她难受至极,慌得闭眼,不看,不看。
从屋顶到地面,对于旁人而言,不过数米的高度。可对她来说,无异于万丈深渊。她之所以如此恐高,源于她幼时。那一年她六岁,吵着要回乾阳找爹和姐姐。然而,她得到的不是回乾阳,而是师父的不快,以及那一场永生难忘的惩罚。
那一日,大雪纷飞,衣衫单薄的她被师父倒挂在万丈崖壁上,整整一天一夜。
她被倒挂着,气血倒流,一张脸憋涨得通红,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在下一刻就要炸裂。脚踝上,粗糙的绳子将细嫩的肌肤捆绑出了淤血,针扎一样的刺疼。
更甚的是,山间的风雪凛冽,冰凉的雪花打在身上脸上,那样寒冷的温度,将她冻得僵直。寒风呼啸,她左右飘摇,小小的身子重重地撞在满是石头荆棘的崖壁上,顷刻间便是头破血流……那一日的痛苦,寒冷,饥饿,以及恐惧,永生难忘!
第二日,她被人吊了上来,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半个月,耽误了回乾阳给爹祝寿。
自那以后,她畏寒,恐高,甚至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算穿得再厚,就算只有几米高度,就算知道不会冷,就算知道摔下去也不会有事。可是,她还是怕!那种怕,直直入了她的骨,刮也刮不去了!
渐进而来的脚步声,使她回神。她转头俯看,不意外地看见了快步进院的宁止。呵,伽叶和伽罗该感谢宁止的救命之恩呐。
宁止快步走着,等看见房顶上的云七夜后,他不由松了一口气,骑马过快,加之走路太急,有几丝乌发贴在了他略有汗水的脸颊上。
他仰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房顶上的云七夜,神情古怪。云七夜,她在房顶上干什么?
几不可闻的叹,云七夜看着宁止,哎,真是世事难料,人生多舛,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只是,这个相逢的时刻、地点,有那么点尴尬啊。
她费力地挤出了一丝自认为温暖人心的笑,“殿下,早啊。”
她能不能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宁止拧眉,“你在房顶上干什么?”
哦,她差点忘了,她还在房顶上呢!
立时,她脸上的笑有些难以维持,胡乱指了指天空,“刚才天上好大一朵烟花,我上来看烟花。”
宁止缓步走到屋檐下,更近距离的看着屋顶上的云七夜,就见她的面色有些苍白,额上还有丝丝汗珠,视线下移,分明看见她的双腿还在颤抖。
原来,她并非什么都不怕。
既是恐高,还爬什么屋顶,难不成是去“放”烟花?
“烟花都谢了,你还不下来,杵在上面看小鸟?”
没时间理会宁止的讽笑,云七夜睁眼,费力挤出一声,“梯子,有没有梯子?”
宁止笑,微微挑起的唇角带着谑色。按理,他应该秉承高尚情操,伸出援手帮助云七夜。可惜,他的情操还没达到那种高度。
“没有梯子,你跳吧。”
闻言,云七夜阴怨地看着宁止,这混蛋小子,他的脸上明明写着——你摔死,我省心!
闭眼,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半晌后,她睁开了眼睛,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带着恶意的笑。
她看着宁止,一本正经道,“殿下,我感觉你要倒霉了。”
笑,宁止不以为意,“是么?怎么个倒……啊!”话音未落,就见一团黑影蓦地从天而降,朝他当头砸下!
“妈呀!”可怜的殿下!闻讯而来的陈管家以及一众侍卫婢女,才进了院子,就看见这一幕,傻眼了!
何曾见过如此狼狈的九殿下,方寸大乱,满面惊恐,就那么……那么被压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妈呀……”陈管家眼角一抽,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胖乎乎的身子蹭的转回去,带着一干众人迅速撤离。
“快走快走,就当没看见。让殿下看见咱们,全得遭殃。”
众人心有戚戚焉,跑得更快了。
几名婢女面带哭色,不停地跺脚!她们可怜的殿下,就这么被皇子妃压在身子下头了!
“啊!”宁止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向他飞扑而下的云七夜,他来不及多想,慌得伸手接住她,将她护在怀里,“咚”的一声摔躺在了地上!
云七夜!该死的你!
他死死地瞪着怀里的人,咬牙切齿,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云七夜紧紧地护着左臂,当没看见,一脸的心安理得。只当是宁止报恩,她可没忘记,那一日,是谁撞倒了她,还咬伤了她的肩膀!
时至正午,春日苍流,暖阳渐进升空,金黄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大地,却笼罩不到可怜的殿下。
此时此刻,宁止的脸是黑的,像一个大锅底。
女上男下,走三步停一步,甚至还有可能退两步。
累!
背着脚踝扭伤的云七夜,宁止时不时狠狠吸几口气。气若游丝的喘息声,暧昧至极,听得云七夜浑身一震,忍不住勒紧了环绕宁止脖子的双手,循环性地导致宁止又狠狠地吸气,喘息……云七夜再勒他!
幸好院子里没人看见,他恼火地背着云七夜,又退了两步,忍不住道:“云七夜,你有没有考虑过减肥?”
闻言,云七夜道:“以前没有。”
她终于开窍,知道自己多重了吧!
宁止提气,将云七夜背上了台阶,“那以后……是不是要减了?”
“以后?”云七夜思摸了半晌,肯定道,“以后更不可能了!”
“……”宁止咬牙,抿唇不语,额上波动的青筋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走过长廊,他呼了一口气,“云七夜,作为我背你的回礼……”
话还没说完,云七夜的双手蓦地又是一紧,勒得宁止忍不住咳了起来,果然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任何形式的所求都是有代价的。
这小子,就不能学学她吗?她那一日默默地救了他,也没让他报恩啊。
“咳!”宁止偏要说!“云七夜,作为回礼,你得和我一道去北齐。”
北齐?
不过两个字罢了,云七夜脸上的笑容敛去,身子瞬间紧绷。
——我不会回去,就是死,我也不会再踏进北齐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