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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止原本平静的神色,微微变动。半晌后,他似是想通了什么,淡淡道,“既是如此,那就莫要强求了,回向城吧。”
秦宜不甘心,劝道,“殿下,他还留下本医书,皆是他毕生所学,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反正咱们已经来了,何不去碰碰运气?”
宁止垂眸,思量了半晌,点头,“好。”
云七夜见他二人模样,又听他们的对话,心下暗忖,莫不是宁止是来容城求医的?容城有什么名医吗?她在北齐数年,很快从脑子里搜索出来一个人的名字——陆乙。
只是看他二人神情郁郁,难不成求医被拒了?她记得陆乙的脾气很怪,只看疑难杂症。这点上,宁止很是符合。那为何这二人,一脸失意?
广聚轩,容城最热闹的茶楼。
这茶楼里的天地,宽广大气。茶楼两层,底下一层,西边正中央有一处高台,台上放着一桌一椅,台后是一个巨大的屏风,刻着栩栩如生的飞天孤雁。高台下摆着许多桌椅,四四方方。第二层从第一层边上绕起,透过栏杆,可以看见那高台上的表演。
那高台,正是说书人的天地。
此刻,茶楼里坐满了听说喝茶的客人,说书的老头儿怀抱三弦,右小腿上绑着一只刷板,这两个物件都是他的打击乐器。此外,他的右手虎口上,还挽着一个小小的连花乐,利用弹拨三弦时的颤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有了这个莲花乐,弹三弦就有了很别致的声音,显得热闹了许多。
说书时,前面往往会加上一个小段子,才开正本。
待段子说完,说书老儿捋了捋几乎要垂到胸口的花白胡子,咂咂嘴巴,清清嗓子,握着折扇踱了几圈,待茶楼里的吃客许多目光投过来时,才吐了一口气悠悠然开讲。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今天,咱们要说说,那大败辛乌凯旋而归,引得全苍流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是夫人们激动到彻夜难眠的——九殿下!”
“好!好!”一听要说宁止,茶客们立时起了兴致,纷纷拍手叫好,还有往小徒弟手里的托盘砸赏钱的。
说书老头拍了个惊堂木,正式开讲,“世人都知道九殿下位居高位,英姿勃勃,正是年少得志,一派风流的好模样。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这一路来的波折不断,今日老朽便与诸位说道说道。”
宁止三人在前排买了个座位,才坐下来,便有眼尖的小二上了热茶,几碟瓜子蚕豆,退了下去。
“这历史上,许多厉害人物出生前,或者出生时,都伴有各种异象,像夜吞北斗,日月入怀,好多都被写进了正史之中,可谓圣人皆无父,感天而应。”
“先说说这帝王,一般出生前,其母多会梦见神人,或者天龙入怀。其中就以汉高祖刘邦为代表,《史记》记载其母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还有星辰入怀的,诗仙李白的母亲生他之前,就梦见了长庚星。史书有云,白之生,母梦长庚星,因以命之。”
“说回正题,要说咱们的九殿下,生母兰妃姬氏,一日乘船游玩之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一条神龙,结果她回去之后,就怀孕了,不过这也不稀奇。”
“这还不稀奇?”底下有人质疑。
说书老头儿笑,“皇上是天子神龙,那他的孩子,自然就是龙子了嘛,就算不得稀奇咯。”
“……也对。”
老头儿喝了口热茶,三弦响起,继续道,“怀胎十月,兰妃娘娘生了九殿下。九殿下出生的时候,产房上出现了一大团青色的云气,翻腾缭绕,就好像遮蔽阳光的华盖一样。那青云,足足保持了整整一天,见到这奇异景象的人都感觉到,这个孩子未来的身份和地位必然不同凡响,这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的气运!”
“哇!”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由惊呼,不愧是九殿下,厉害厉害!
就连宁止,眼角一抽,也是第一次听说。
说书老头儿非常满意现场的效果,继续吹,啊不,继续讲来,“非但如此,产房之内,还出现了赤红色的光气,并且充满了奇香!诸位有所不知,就因为这个,九殿下又被称为香孩儿。此外,他出生后的三天里,他的身体并非常人的肉色,而是金黄色!怎么样,厉害吧?金黄色啊!可是皇家的专属颜色!”
“噗——”云七夜强忍了许久,才没让这一口茶水喷出来。这说书先生,吹得也太离谱了吧?还金黄色,那不就是超级严重的黄疸吗?
她扭头看了看宁止,忍不住偷偷闻了闻,呿,哪里有什么奇香,还香孩儿哩!
宁止扭头,就见云七夜宛若猎犬,靠近他的身子嗅闻,他立即朝秦宜那边挪了挪,摆明了嫌弃她。
“天生异相,这就注定了九殿下生而不凡,异于常人。他英雄气概,威压八万里,体恤弱小,善德加身。但是伟大的人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九殿下年幼时,母早逝,自己又患了异疾,可以说是十分凄苦了。但是他并没有被打倒,而是坚强求生,靠着自己的才智,赢得了出头。话说那一日,皇上带着众位皇子去围场狩猎……”
台上,说书老头儿摇头晃脑,嘻笑怒骂,表情夸张。他时而扮男,时而扮女,滑稽幽默,令人目不暇接,啼笑不止。说到高潮时,场内不时爆发出哄堂大笑,整个茶楼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说到悲苦时,老头儿声音嘶哑,如泣如诉,声泪俱下,听得众人也是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再加上弦音低沉,似断非断,悲从中来,整个茶楼一片悲恸。
“要说九殿下的武功,那也有些名堂,称之为‘九天十地、霹雳金光、雷电掌’!只消此掌打出,方圆百里,不论人畜虾蟹跳蚤,全部都化成了飞灰!”
“哇哇哇哇!”众人又惊呼,纷纷往托盘里赏钱。
说书老头儿越说越兴奋,蓦地,一记声音响起,“都说你们容城的陆乙,医术超群,最擅长治疗疑难杂症,是敢和阎王抢生意的人,九殿下怎么不找他来看病呢?”
说话的,正是秦宜。
说书老头一顿,瞅了一眼秦宜,惊堂木一拍,“嘿,客官有所不知了吧?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陆乙那人,是很厉害,可是脾气也怪,非怪病不看。九殿下远在乾阳,想来是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吧,要不然早来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九殿下就算听说了,也没什么用了。”说完,一声叹息。
云七夜正欲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说书人,等着他的下文,可半天,那老头儿就杵在那儿,端着,就是不往下说。
有人忍不住了,焦急道,“你这老头儿,倒是快说啊!”
“往下说也行,只不过……嘿嘿。”老头儿但笑不语。
听众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诶,老陈头,你倒是快啊!给咱们说道说道啊!”
“对对对,说道说道!”
“这个嘛……”说书老头儿拨撩着三弦,故作深沉。
“哎哟,你这惺惺作态啥啊?来来来,给你!”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有人扔了一串铜板,砸到了托盘里,发出叮咣声响。
诶,这声音,真好听!对味儿!
老头儿笑得眼睛都没了,摸了摸花白胡子,惊堂木一拍,“九殿下的事儿,咱们暂且告一段落,且听下回分解。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咱们换个人说道,就说说咱们容城的神医、怪医,陆乙!”
“在咱们容城境内,有这样的一条大河,名叫容河。它的东西两岸,各自是一个村镇,河东的那一个是陆家庄,河西的那个是曹家庄。陆家庄原本也不出名,但是出了个神医陆乙,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周边开了不少客栈酒家,哦,还有药铺,一时名声大噪,原本靠天吃饭的镇民,齐齐有了生意外快,日子越过越红火。”
“要说这陆乙,年少学医,游历四方,学了一身的本事,在陆家庄建了一座大宅院。他今年四十有七,年少时娶过一妻一妾,妻呢,没过几年出了意外死了。妾呢,受不住陆乙的性子,跟人跑了。此后,陆乙也没再娶,过着能喝酒吃肉的和尚日子。”
“哎,要说这陆乙啊,成也败也,都是他那别扭性子。不爱说话,醉心医术,不管对方是谁,天王老子也罢,他只坐诊,不出诊,一年到头只看疑难杂症,因此得罪了不少达官显贵。不过他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得来的诊金,大多分救济了贫苦的镇民,还另建了一处宅子,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老弱。”
转回正题,陆乙虽然怪,但他有一个好朋友,就是曹家庄的曹飞虎,两人自幼就十分要好,长大以后更是成为了莫逆之交。隔三差五,两人都会乘船过河,去看望对方。
从去年初冬的一天开始,每次陆乙渡船在曹家庄靠岸的时候,他总是能见到岸上有一个清丽标致的女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带笑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眉宇间流露出无限的爱意。
起先的时候,陆乙并不以为意,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陆乙还是逐渐被那女子吸引了,尤其那女子,有着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模样更是生得娇媚柔软。
陆乙知道,这个女子每次都会在他渡船的时候,来到码头守侯着他。陆乙数十年来,波澜不惊的心,居然微微有些动了。他想,这个女子,是不是爱慕自己?
终于有一天,陆乙忍不住和曹飞虎说了此事,他说,“我想这个女子,一定是你们曹家庄的人吧。我每次渡河来找你的时候,总能看见她独自站在岸边,深情地凝望着我的渡船。我想……想请个人来作媒,娶她过门,你觉得如何呢?”
闻言,曹飞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答道,“你说的这个女子,我知道。不过我劝你,不要对她有任何的念头。总之……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陆乙不解。
曹飞虎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不合适,再说了,你又不了解人家,万一……总之,不合适。来,别说她了,我最近得了一些上好的龙涎香,你来瞧瞧。”
“……好吧。”
曹飞虎这样欲言又止的劝告,必有缘由,不便多说。陆乙也只好死心,作罢了。
但是这以后,每当陆乙过河去看曹飞虎的时候,那位多情美丽的女子,仍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伫立在岸边,微笑地看着他。
时间一久,陆乙终于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感动和爱意,于是,他将事情的经过禀告了母亲,并央人向这位女子的家里说媒。
要说,陆乙也算是陆家庄的大户人家,名气又大。陆家请的媒人一出面,那位女子的家长立刻喜出望外地答应允了这桩亲事,两家约定于来年的正月十五完婚。
不料,就在约定婚期前的几天,陆家庄里突然来了一位自称是算命先生的人。此人姓冯名半山,就住在离大河不太远的冯家庄。
冯半山一来到陆家庄,就绕着陆乙家的房子,嘴里不停地喊道:“铁口箴言,诸葛神算,有哪一家需要算命的啊?”
陆乙的母亲虽然不迷信,但是在儿子即将成婚的前夕,也想听些算命先生的吉利话。于是她命人将冯半山请到家中,为儿子和未来的儿媳算命。
冯半山在算完两人的八字卦相之后,突然大惊失色地说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你未过门的儿媳妇是白虎星下凡啊,将来进门之后,必定会有血光之灾!”
听冯半山这么一说,陆母大惊失色,慌忙问道:“那请问大师我们陆家该如何是好啊?聘礼已经送出,两家约定的吉日也已迫在眉睫了!”
冯半山想了会儿,答道:“依我之见,你们陆家应该尽快退掉这门亲事,何苦为了一个儿媳,害得你们这样有名望的家族灾难连连呢?”
陆母听从了冯半山的话,立刻央请媒人向那位女子的家长提出退婚。不料,女方的家长收了聘礼,死活也不肯答应陆家的退婚请求。
无奈之下,陆母只好又去找冯半山商量对策,冯半山回家思索了几天后,为陆母出了一个主意。
说到这儿,说书老头儿清了清嗓子,倏地又停了下来。大家伙正听到兴头上,哪里能容他!纷纷叫唤,这老头儿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