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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婢女碧洗正在服侍主子洗漱,他面色无异,神色慵懒地靠在床头,只着白色中衣的他,有着与他恶劣习性不符合的纯净。
“爷,陆姑娘醒了。”
他淡淡挑了挑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神色难得和悦,纵然他还重病缠身,这般容貌已经让碧洗看的慌乱不已。
“奴婢给您束发。”
一道不耐烦的寒光射过来,他手一挥,面皮上满是阴寒。“不必了。”
碧洗不敢迎视,分明是让所有女儿家都动心的好容貌,但她的心,还是抖了两下。
床上的陆青晚,循着门边的声响,将目光投向来人。
龙厉眉目飞扬,眼瞳翻滚着喜色,寒鸦色的长发随意散着,金红色的华服依旧明艳,冷魅的薄唇勾着笑。
“小瘸子。”他一掀袍子下摆,就这么坐在床沿。“本王本打算让人把陆青铜接过来——”
陆青晚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嗓音有着少女罕见的清冷。“王爷,我醒来了。”
言下之意,那些血淋淋的威胁,大可不必再重复一遍了。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她睡了一个月,醒来却判若两人,不再藏拙,有着超龄的冷静。
“师父,继续给我喂药吧。”声音轻飘飘的,好似浮在半空。“别再浪费王爷的时间。”
她这是拐着弯骂他,这个短命鬼,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他不痛不痒地扯唇,等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没有半途而废,今天他心情大好,大人有大量。
“周奉严,还愣着干嘛?”他无声冷笑。
周奉严被他眼底的冷意压住,欲言又止。
金针扎下几处穴道,她眸子一黯,一股热潮从下腹急急涌上喉咙,喷出一大口鲜血。
周奉严压低声音,安慰道。“吸气,吐气,慢,慢,慢……”
龙厉很快嗅闻到空气里的浓重血腥气,厌恶地掩鼻,没再停留。
……
陆青晚爬到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上,吹着凉凉的秋风,才能压抑内心迟迟无法平息的热气,喂药后她时冷时热,每天都是混混沌沌的。
最近,她才发现趴在树上能睡个好觉,便几乎天天都来。
“奴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一个女人拔尖了声音死命求饶。
她被吵醒了。
两个护卫一路拖行着一个青衣女子,她腿上有伤,血淋淋的,沙地上两条血痕格外明显。
她睁大眼,那个女人是碧洗?!王爷的贴身婢女,王府内的一等大丫鬟?
许管事四十来岁,面色发黑,冷声骂道。“碧洗,你蠢极了,以为能伺候王爷,就能爬上王爷的床?”
说话间,就有人把她按在长凳上,要杖刑责罚。
碧洗哭喊道:“许管事,奴婢知道错了……您去王爷面前求求情,奴婢一时猪油蒙了眼,可是伺候王爷三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您!”
许管事恨铁不成钢地说:“碧洗,你是我亲自招进王府的,我何尝不想为你求情?你误以为王爷会念你往日乖巧的份上将错就错收了你,却不知道王爷怎么能容忍低贱的婢女成为他的女人呢?你咎由自取,能留一条命就该心存感激了!”
碧洗愣住了,是,她知道他无血无泪,但因为他年纪尚轻,若床事上她能得一个先机,就不必再当下等人。
可惜,她目光短浅,没料到那个人挑剔苛刻,就算他想要女人,也不会想要一个婢女。
许管事的目光深沉几许,再不留情面。“动手吧,五十大板,少一板子都不行。打完了,丢出去,永不录用。”
树下凄惨的恸哭声,久久不曾停息,打到一半人就昏死过去,直到臀部皮开肉绽,长凳下一大滩血迹,才架着碧洗,把她丢出后门。
陆青晚这才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她才十二岁,本不该看到这种惨绝人寰的画面。
她不禁怀念起将军府来,陆家从没有这样浓烈恶心的血腥味,爹虽然刻板严厉,但从不动不动就惩罚下人。
只是,知道王爷绝不会碰婢女,她的心头生出从未有过的轻松。
年关将近。
周奉严领着陆青晚进了王爷的寝室,他背对他们,斜卧在榻上,朱红色的袍子披在背后,肩膀上的金色麒麟闪着耀眼光芒。
“王爷,明天起,我会在药里加入丫头的血。”周奉严拉着她一道跪下,面色凝重,五天前,小王爷差点没挺过去,他心有余悸。
那次龙厉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诡异的是,他一言不发,整个王府的人全都提着胆子,惶惶不可终日。
“王爷,每日一帖药,每日五滴血……”
许久之后,他嗓音干涩地说。“周奉严,本王等着。”
周奉严心一沉,他已经上了这条船,半路下船,就是死路一条。
“你出去,让她陪陪本王。”
周奉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对视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小瘸子。”他对她勾了勾手指。
陆青晚这才看清他灰白的脸色,病以入骨,是个短命相。他半合着眼,长睫微微颤动,眼周尽是青黑,他瘦的厉害,宫里三天五头送过来最滋补的药,却也没让他增一两肉。
“主子还疼的睡不着觉吗?”
他不屑至极地哼了声,连镜子都被他摔了,不过一年功夫,已经损耗了他原本的俊美容貌,反反复复的呕血、昏迷,醒来时候,脑子里有一把锤子在重重地敲,他始终都在这一片钝痛之中挣扎,全身酸软无力,眼里看着的事物也渐渐模糊。
他的视力都开始被影响了。
“如果你的血没用——”
陆青晚抿唇一笑,顺着他的话说。“五马分尸。”
龙厉眼捎一动:“你不怕?”
“怕,怕的要命。”将滑落的薄毯拾起,重新盖在他的腿上,刚放下,她已经跟小鹿一般敏捷地跳起来。
龙厉升起无名之火,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还能打她吗?她跑什么?
“主子难道不怕死吗?”
他陡然一震,不敢置信地抬了抬眼皮,用尽力气瞪着那个该死的丫头。
如果他无欲无求,就没有这样的求生欲,漫长而痛苦地熬了十七年……甚至,还不如陆青晚,她吃得下睡得着没病没痛没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