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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默看见苏南从顾易北房间出来,第一反应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用力眨巴了两下,发现人还在眼前,紧接着又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把,顿时疼得直皱眉。
苏岑默确定自己视力正常,也不是在梦里,顿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苏南!你……你……”他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样,结巴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会从阿北的房间出来?”
苏南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出门就遇见了熟人。看到眼前的人,她惊愕了一瞬,倒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想着看见就看见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顾易北喝醉了,我就把他送了回来。”她一脸淡定地说道。
“哦。”苏岑默呆愣着点了下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阿北喝醉了,怎么会和你一起?”
省内的一些IT业同行每年都会举办一两次技术交流会,今年将地点定在了A城的绿洲农庄。每个行业都是大圈子里又套着小圈子,顾易北的水平绝对是站在整个圈子的金字塔尖的,所以这种活动,他从来不露面,每次都是苏岑默带着公司一些得力的新人过来。这次他却一反常态,也收拾好行李跟着过来了。
席间自然许多人来敬酒,他免不了多喝几杯。惟一科技现在不可小觑,顾易北又身为老板,早就不用像创业时那样,拼着命也要陪酒送笑脸。这样觥筹交错的环境他向来不太喜欢,和苏岑默打了声招呼,便出去醒酒。顾易北这一走就再没回去。
苏岑默估摸着他可能是回了房间,发了条微信过去询问。那边半天没有回应。他又打了几次电话,均是无人接听。顾易北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几杯应该还没到量,可也不少。苏岑默有点担心,便和同事交代两句,离席去寻人。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撞见苏南从顾易北的房间里出来。
“半路偶遇。”苏南默然两秒,缓缓吐出四个字。
“啊?”苏岑默再次愣住,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太够用。
苏南没有给他大脑恢复运转的时间,只冲他略一颔首:“顾易北喝了不少,麻烦你好好照顾他。”说完便举步离开。
这话苏岑默听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他眼看着苏南同自己擦身而过,直到她走到了电梯跟前,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苏南现在和顾易北顶多算陌生人,自己才是顾易北的好友兼合作伙伴,怎么她这负心女倒是用一副很关心的语气嘱咐起自己来了?
“哎——你!”苏岑默喊了一声,抬脚就追过去,可惜晚了一步,苏南早已经踏进电梯,电梯的金属门上倒映着他张牙舞爪的模样。
苏岑默满肚子的不满和疑问都卡在了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实在让他不爽。他站在原地郁闷了五秒,转身大步走回顾易北房间门口,抬手将门板砸了个惊天动地。
“顾易北,你开门!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苏南从客房部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外面天色早已彻底黑透,放眼望去,整个山庄一片灯火通明。夜风迎面吹拂,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在台阶上停了下来。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似乎在隐隐振动,苏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屏幕上显示是郝佳来电,急忙接通了电话。然后一个“喂”字卡在她喉咙里还不等出口,对方便一大段话砸了下来——“大姐,你总算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我们这边都散席了!我一直以为你一个人回了房间,结果你给我玩失踪!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你是想上天吗?我还以为你受了那群傻子的刺激,一时想不开自杀去了。我差一点就报警了好不好……”
苏南被她的大嗓门儿震得直咧嘴,赶紧把手机移到远处,将听筒音量调到最小才重新放回耳边,颇为无奈道:“你脑洞也太大了。”还想不开自杀?她话音顿了顿,再开口时下意识说了谎:“这里四处都是人,能有什么事?我就是不想被他们八卦,出来转转,谁知道这里地方太大,天又黑,我半天没找到回去的路。”
“你没事就好。”那边的人突然叹了口气,明显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苏南心头一暖,随即忍不住翻了白眼儿,怼她:“谁让你把我带来做人肉盾牌的!”“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义气?”郝佳也没好气,“刘昊然唠叨我一星期,让我务必把带你来。”“刘昊然?”苏南听着这名字觉得格外耳熟,紧接着恍然大悟,“你说我们班的大河马?”“亏你还记得人家外号。”郝佳语带嘲弄。苏南却迷惑不解:“刘昊然让你带我来做什么?”“你说呢?”郝佳咬牙反问,“你该不会不知道,当年刘昊然一直暗恋你吧!直到你和顾男神亲亲爱爱,他都没彻底死心呢。”
“呃……”苏南顿时头皮发麻,过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你逗我呢吧!这种事可别乱开玩笑。”“呵……”郝佳笑了出来,笑声有种恶作剧得逞后的轻快,“你也别太自作多情,河马君的确暗恋过你,不过真的只是当年。人家儿子今年都三岁了,夫妻感情好着呢。”苏南顿时松了口气。“刘昊然找你是工作上的事。”郝佳说道,“他现在也在创业,公司需要一个公众平台……具体的还是你们面谈吧。我们就在咖啡厅,刚刚吃饭那间包厢的楼下,你快过来吧。”
苏南不知道郝佳口中的那段暗恋到底是真是假,不过刘昊然找她商量工作上的事,倒的的确确是认真的。
刘昊然家庭条件不错,毕业之后做了一年码农,攒了些经验,然后向家里借贷一笔资金,注册了公司,自己当起了老板。公司规模不大,名字起得十分响亮:昊天传媒。公司主要业务是一些简单的小程序开发,以及给中小公司建立和维护内部网站系统之类。前几年A城这一类公司不多,倒是挺赚钱。但这两年经济发展迅速,行业也很快饱和,前景很不乐观,所以刘昊然就想着进行业务开拓,甚至谋求转型。
苏南虽然也是软件工程毕业,当年也和顾易北写了不少代码,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把专业扔到了一边,更不了解行业内幕。她听了刘昊然的话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才谨慎地开口:“整个新媒体行业我不好说,但是就微信公众平台来看,我个人觉得也已经饱和,甚至开始走向夕阳。你这样从头开始的平台,如果不能短平快地把流量做起来,不如不做。”
“呵……”刘昊然轻笑出来,“苏南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自己凑热闹,也搞个公众号什么的。”“啊?”苏南疑惑不解,“那你要做什么?别的我也不知道啊。”
刘昊然思忖两秒,斟酌道:“是这样的,我大致有两种思路。虽然你说现在某些新媒体渠道已经开始走向夕阳,但是还有很多人愿意投身其中。我身边的很多人在研究这个,所以我准备做个代理运营。另外就是,我这边正在开发某些实用的三方程序,想推广给一些有相关业务的公司。”
苏南微微蹙眉,开门见山:“那你想让我做些什么?能帮的我一定帮。”刘昊然喝了口咖啡,带了几分玩笑道:“我倒是想直接挖你过来一起开拓新业务。”“呵呵……”苏南跟着笑了出来,“实话实说,我没这个本事,也不打算在A城待太久。”
刘昊然一愣,有些意外:“你不打算在A城久住?我还以为你以后都在这边发展呢。那你以后打算去哪里?”“我只是回来处理点私事,过段时间就走。”苏南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刘昊然也识趣,不再八卦:“这个行业你怎么都比我熟,希望你能帮我介绍个可靠的运营团队。如果可以,最好你能来帮我一段时间,兼职也行,我给你按坐班工资算。”
“介绍个运营团队没问题。”苏南犹豫了一下,“兼职的事就算了吧,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尽管来找我。”“好,那随时联系。”刘昊然一边拿出了手机,一边斜了全程当听众的郝佳一眼,“我还不知道你新号码呢,郝佳说什么也不肯先告诉我。”
“我这不是得当好护花使者吗?”被点名的人这时插嘴玩笑了一句。苏南无声地笑笑,快速报出一串号码。手机铃声很快响起,确定是刘昊然打来的之后,她快速将电话号存上。
公事谈完,刘昊然也没再继续叙旧,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美女们回去睡美容觉吧,明天还得起早去河边烧烤呢。”“河边烧烤?”苏南闻言一怔,倏地转头看向郝佳。她只知道要住一宿,还真不知道第二天还有安排。郝佳无辜地举手:“我跟你说过。”苏南想了想,隐约回忆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挺有意思的,我之前来这边野炊过。”刘昊然率先起了身,“你们住我楼上吧?先送你们回去。”“不用了。”郝佳摆了摆手,“我醒醒酒再上去,你先回吧。”“行。”刘昊然没再坚持,直接转身离开。
时间已经将近9点半,咖啡厅里客人渐渐稀少,他一路出了门,迅速掏出手机编辑好一条信息,点击发送:她不肯来我公司,但明天的河边烧烤应该会参加。
郝佳说是要醒酒,可苏南估摸着对方应该是要吐槽前男友,果然被她料中。刘昊然离开后,郝佳立刻没了顾忌,开启疯狂吐槽模式。直到咖啡厅关门打烊,郝佳才移动大驾,意犹未尽地将场地转移回房间,继续演说了半个小时。最后讲累了,她直接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就知道又是这样!苏南对此习以为常,扯过被子给她盖好,又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等她终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已经将近半夜一点。
入睡倒是很快,但是整个后半夜,她都在不同的梦境中奔波辗转,一会儿是寝室楼附近的人工湖边,她和顾易北挽着手搂着腰,你侬我侬;一会儿是喧闹的医院,她一只手牵着病弱的母亲,一只手攥着一摞单据,和半路插队的大妈争吵理论;紧接着顾易北的脸又出现在了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庞上写满了冰冷和恨意,恶狠狠地质问她道:“苏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最后的画面,是她眼睁睁看着顾易北高举起一块板砖,面目狰狞地砸向自己。
“啊!”苏南猛地惊醒过来。
四周一片漆黑,门外有对话声传来,不甚清晰。她微微喘息着,过了小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摁亮枕边的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早上七点多。夏季这个时间早就天色大亮,但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太好,她还以为这会儿仍是半夜。她再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郝佳,对方仍旧睡梦正酣。
今天的河边烧烤,约定好的集合时间是九点钟,还早得很。苏南又闭上眼睛眯了会儿,结果非但再无半点困意,反而还越来越精神。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起床洗漱,然后独自出了门。
山里的空气质量比市内好了不知道几百倍,苏南呼吸着清晨的新鲜氧气,顿觉通体舒畅,干脆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往农庄后面的河边溜达去了。
这里说是河,其实就是条清浅的小溪,三步左右宽,一眼看去能见底,水流最深处也就没过成年男人的膝盖。
此刻时间尚早,附近除了她再无旁人。四处清清静静,只有潺潺的水声和鸟鸣,晨光从远处斜射过来,少了几分燥热,暖融融的。苏南一阵惬意,用力伸了个懒腰,蹲下身轻撩了两下水流,沁凉的液体冰得人忍不住直打激灵,等适应之后却又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苏南撩着水玩了一会儿,感觉腿有些发麻,便找了块干燥的石头坐下,掏出手机来开始自拍。正脸、侧脸、嘟嘴卖萌、吐舌头恶搞,普通相机用够了,她正准备换成滤镜软件继续拍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男人的嗤笑,带着几分嘲弄和不屑:“嘁……年纪轻轻的,竟然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苏南一跳,惊慌之下手一滑,手机险些掉进水里,她急忙攥紧手机,转头看去,果然是顾易北。那男人就伫立在她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大早上的就一身西装革履,连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和这溪水树林不搭调就算了,关键是也不嫌热。
苏南看着顾易北,有那么两秒钟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他。本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再见面就只剩下尴尬。而且她估摸这人应该早就来了,并且默默围观了她自拍的全程。算了,看就看吧,无非就是一把年纪摆了几个卖萌装可爱的造型,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她自拍她的,也没上他家取景,碍着他什么事了?
“呼……”苏南吐出口气,正纠结是要和他说句话,还是直接无视的时候,就看见他缓缓地皱起了浓眉。
“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先站到岸上来?”他语气有些厌恶。这样的态度让苏南不受控制地心头微痛。她眸光闪动,也紧蹙起了两道细眉。她不就坐在石头上自拍了吗,又没破坏环境、损毁文物,怎么就没公德心了?
她吸了口气,正准备反唇相讥,顾易北已经率先开口继续道:“这附近没有自来水管道,等会儿来野炊烧烤的人会把河里的水作为饮用水,你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踩进去,让别人喝你的洗脚水,是不是有点缺德?”
苏南闻言一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踩进了水里,而她刚刚自拍得太high,竟然没感觉到半点湿冷。一瞬间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反驳的话。
顾易北的措辞和语气虽然十分不客气,并且过度苛责,但也句句都是事实,等会儿来野炊的游客的确要取了这河里的水烹饪或是饮用。尽管河水流动,踩一下不会影响什么,但换个角度,如果是自己看见别人这样,心里同样不舒服。她讪讪地移开目光,扶着身下的大石头小心地站上了岸边。
虽然自己也有点过错,但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于是她没好气儿地咕哝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用得着说话这么刻薄吗?这么有公德心,怎么不去申请评个道德先进楷模?”说完抬脚要走,又忽然被他叫住:“苏南,你是不是拿了我什么东西?”
“苏南,你拿了我的东西。”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小偷!贱女人!”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顾易北话音落下的同时,无数次在梦境中经历过的、相似的质问纷纷涌进了苏南的脑海。现实和虚幻在那一瞬间混淆,苏南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炸开,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似乎也旋转起来。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失去了平衡,她趔趄着踩上河边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连惊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跌落进河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顾易北本能地快速抢上前,想要伸手救人,结果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跌了进去。好在河水浅,苏南坐在里面,水也刚刚没过腰际。但她还是湿了个彻底,成了落汤鸡。这下她连澡都洗了。冰冷的水流冲刷而过,速度不快,却寒凉刺骨。苏南坐在河床上打着激灵,神魂分裂,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顾易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他其实是在餐厅外面看见苏南,然后一路跟过来的。刚刚她的反常他看得清楚,以为和以前一样是没吃早饭低血糖头晕,正想出声询问,谁知道眼都没来得及眨的工夫,人竟然就掉进河里去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很“没公德”地也跟着跳进了水里,两步到了她身边。“苏南……”他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往上扯,“快起来,小心着凉。”苏南动了两下,又跌坐了回去。
不知道她是吓得腿软,还是脚下太滑,使不上力。
顾易北弯下腰,伸出胳膊从后面穿过她腋下,猛一发力,硬是将人架了起来。他不放心地问道:“是不是扭到脚了?有没有摔伤?”苏南没有吭声,只借着他的力道踉踉跄跄回到岸上,然后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易北垂手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向她:“你擦……”话音戛然而止,伸到一半的胳膊也顿在半空。他手指稍稍用力一捏,纸巾被攥出一股水流。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暗爆了一声粗口,将那团湿纸巾又塞回口袋里。
苏南这时渐渐缓了过来。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向他看去。两人四目相对,瞳仁中同时映出对方狼狈的模样。而后,两人又同时开口。
“你刚才怎么了?”
“对不起。”
对不起?顾易北瞳孔微缩,心头闪过一丝怪异的惊诧,他把她从河里捞出来,她难道不是该说“谢谢你”吗?为什么是对不起?难道是她被吓傻了,话都不会说了?
不!不对!她这茫然又愧疚哀戚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告诉他: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最痛心的背叛他都经历过了,她还能再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难道这一声道歉,是为了五年前?那未免有些讽刺,而且他直觉没那么简单。
顾易北紧皱起眉头,想问个究竟:“苏南,你……”然而话刚出口,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嬉笑声。他住声抬眸,苏南也转头看了过去。三男两女正有说有笑地沿着下游河岸往他们这边走来,都是苏南的同学,郝佳前男友夫妇,还有刘昊然都在其中。
那伙人这会儿也发现了她和顾易北,谈笑声突然消失,显然是被他们两个落汤鸡的形象惊到了。
半晌后,还是郝佳的前男友率先打破了沉默:“顾……顾师兄?这么巧你也在这儿?”说着目光又扫向坐在地上的人,“苏南,你们……你们两个……”
“你们早。”顾易北神色淡定地接下后面的话,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苏南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拽着她快步往农庄那边走去。两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低声说了一句:“河边的石头很滑,女孩子最好不要靠近,小心失足落水。”
这个时间不少客人已经陆续起床出来活动,农庄里的人比方才出来那会儿多了几倍,两人这副形象自然引起不少人侧目。
顾易北人高步子大,走起路来带着风。苏南被他拉扯着,踉踉跄跄地前行了一段后,忍无可忍地发出抗议:“你放手!”前面的人没有理会。她用力甩了甩手,没有甩脱,又说:“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这么和前男友当众拉拉扯扯,像什么话?“顾易北!”苏南陡然拔高音量,引得十几步以外的人都转头看了过来。被点名的人仍旧没有理会她,然而前行的速度却放慢了许多。苏南被牵着的那条胳膊又往回挣了两下,依然徒劳无功,她只好叹息一声,无奈放弃。
衣着整齐、浑身湿透的一男一女在路上走,顶多被人好奇地看一眼。如果再吵吵闹闹、拉拉扯扯的话,那没故事也变成了有故事,苏南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客房部很快出现在前方,顾易北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终于开了口:“你住哪一栋?”“嗯?”苏南愣了一下,随即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然后话不等说完,就被他打断:“你以为我愿意送你回去?”顾易北浓眉紧锁,神情和语气都不善,“你要是等会儿上台阶或者坐电梯时晕倒,还指望有哪个好心人能帮忙打个120,送你去医院?”苏南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不耐烦的脸,心头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他这是……在关心她?
顾易北这是在关心她啊!在她毫不留情地将他一个人抛在困境中,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之后,他竟然还会为她考虑,顾及她的安危冷暖。苏南鼻子一阵发酸,忽然难过得想哭。
“顾易北……”嘶哑的声音隐约带了悲戚。苏南怕自己真的在他面前落泪,急忙闭了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抠进掌心,疼痛蔓延,瞬间让她平静了几分。“呵……”苏南低笑了声,方才难过的神情一扫而光。她歪头斜睨着他,半是玩笑,半是挑逗:“顾易北,你这样关心我,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旧情难忘,想要和我破镜重圆呢。”
我就是对你旧情难忘,想破镜重圆!顾易北心中的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他其实更想把她狠狠地扯进怀里吻住,或者干脆拖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就地正法。但苏南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实在刺得他心痛。
从两人分开到现在五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一边恨她在自己人生最低谷时抛弃自己,一边忍不住思念,然后又替她找着各种理由。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苏南会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哪怕从头到尾,她都口口声声地这样宣扬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把刀架在苏南脖子上,逼问她当初一声不吭就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犯贱,但是他确实舍不得。
倔强如苏南,她不想说的事,就算三刀六洞、七十二酷刑全部加身,她也绝对不会透漏半个字。
顾易北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心中忽然就泄了气。看不见她的时候,思念锥心刺骨,看见了,他又不自觉地想起她当年一声不响的背叛。尤其是重逢之后,两人每每相遇,她都用那种疏离和防备的态度面对他,时时刻刻摆出一副“我要和你划清界限”的架势。于是他忍不住也穿上铠甲,要去和她过上几招,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痛。可真要动真格,他又舍不得对她下狠手。他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何必呢?
“唉……”想到这里,顾易北轻叹一声。他缓和了神态,平淡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妥协:“苏南,你刚刚在河边的时候说对了,我的确是想评选个什么优秀道德模范,或者先进青年企业家。所以别说我们曾经是情侣,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我看见他有困难也会见义勇为、出手相助,而且会帮忙帮到底的。”
呃?
苏南听着他的话,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顾易北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太生硬了吧!这是抽了什么风啊!被认为抽风的人一脸淡定,继续说道:“你不要误会,我现在可选择的很多,完全没考虑过和你破镜重圆。但好歹我们曾经还有过一段情分,所以我更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你再晕倒一次,滚下楼梯或者掉进别的地方,我岂不是成了间接害人的凶手?”
没这么……严重吧……
还凶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易北还有胡说八道的本领呢?苏南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想找话来反驳,但又莫名地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对。这么你推我拒的,不就成了打情骂俏了?于是她张着嘴愣了半晌,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我住C栋,4楼,0418。那就麻烦顾总送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