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落崖生情愫

天下无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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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这样想着,却突然觉得脚底一空,一口气喘不上来便掉了下去,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一手攀着崖边的石头,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我攀着石头的手臂不自禁发起了抖,却还是咬了咬牙,努力地想往上爬,只是崖边的黑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姑娘死在我的剑下,葬身在万丈悬崖下也不错。”

    他慢慢弯腰,正想掰开我手时侧身一躲,避开了身后刺来的软剑。不知何时周卿言已将那边的几个黑衣人都撂倒,虽然衣服有些破损,但丝毫不损他的优雅贵气。

    他的束发有些凌乱,几缕掉落的发丝随风扬动,缓缓地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杀她。”

    黑衣人愣了下,继而大笑:“好,我看今天你能不能救得了她。”

    周卿言与黑衣人陷入了恶战之中,两人武功不相上下,一时间也难分输赢。只是虽说暂时挡住了他的攻势,我这边的情况却实在不乐观。

    “周卿言,”我的手心正剧烈出汗,也在慢慢地往下移动,“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努力用另一只手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在崖壁上寻找可以着力的点,等到将匕首插入崖壁的那瞬间,攀着石头的手也刚好落下,这下可好,崖壁之上,只靠匕首支撑全身的力量。

    “花开!”崖上传来周卿言的叫声,下一刻便见有人飞落而下,我立刻抓住那人的手臂,十分吃力地说:“我还没掉下去呢。”

    他总是淡定的俊美脸庞此刻惊魂未定:“你没掉下去。”

    我有些被他吓到,安抚说:“没有,还没有。”

    他死死地盯住我,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掌心,喉结大大地滚动了下。

    我看了眼明显支撑不住两个人重量的匕首,低头无奈苦笑:“不过现在,我们两个要一起掉下去了。”

    匕首从崖壁脱落的瞬间,周卿言伸手将我紧紧揽到了他怀里,我耳边有落下时的凌厉风声,却更清楚地听到了他胸膛中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清晰有力。

    急速落下时风吹到脸上实在刮得生疼,我迷茫地抬头看着他的下巴,脑中飞快地闪过了好多好多东西。

    什么山上,什么金陵,什么娘与爹,什么亲生父母,什么池郁,什么锦瑟,什么武夫人,什么路遥马力,什么玉珑清然,什么杨呈壁卞紫……什么爱算计人的周卿言。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浮云。

    我只知我现在正掉下悬崖,飞身跃下找我的是周卿言,陪我一起落崖的人是周卿言。

    摸着良心说,我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原来,再讨厌的人也有做好人的时候吗?

    周卿言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附在我耳边大声地说:“抱紧我!”

    我顾不上男女有别,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接着便感觉停顿了下,但立刻又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两人继续坠落,但速度比方才要缓慢了些。我咬牙看了眼脚下,意外地发现下面似乎是一片淡蓝色。

    “周卿言,”我扯了扯他的衣服,“下面是片湖。”

    他跟着往下看了看,问:“你会游泳吗?”

    我点头:“嗯!”

    他改握住我的手:“好,如果我们被冲散,岸上见。”

    刚说完这句话,我和他就重重地掉进了湖里,巨大的冲击力理所当然地将我们分开,冬日冰凉的湖水一瞬间将我包围,冷冽得足以冻僵我的四肢。我不自禁打起了哆嗦,却还是咬紧牙关睁眼,憋住气努力往上游,却发现不知被什么缠住了脚腕,我狠狠踢了几脚,只觉得越缠越紧,根本不能挣脱。

    我低头往下看了眼,这一眼差点没吓得我岔了气,原以为缠住脚腕的只是水底杂草,谁知竟是一具骷髅的长发!我无心多看,连忙弯身去解缠住脚腕的发丝,只是手指在湖水里冻得发僵,根本无法解开杂乱缠绕的发丝。正在这时湖底有一道银光闪过,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池郁送我的那把匕首!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骷髅的身旁,丝毫不知我此刻见到它有多么喜悦。

    我没有任何的犹豫,向匕首游去,游到湖底捡起匕首时注意到湖底淤泥里半埋着一根簪子,原想不管那簪子,谁知脚腕上的头发竟然邪门地越来越紧,当下立刻捡起簪子放入了怀中,而后用匕首割断了缠住我的头发,正松口气准备上去时,左腿却隐隐传来了抽痛感。

    在这种时候,我,竟,然,抽,筋,了。

    我甚至来不及想自己有多倒霉,只觉得左腿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蒙眬中有人从水面向我游来,紧紧地搂住我的腰,有冰凉柔软的东西贴上我的唇瓣,徐徐撬开我的牙齿,送进一缕缕新鲜空气,缓解了我几近枯竭的呼吸。

    再回神时,我已经半个身子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双手死死抓住抱我那人的胸前。

    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慢慢地拍着我的背,说:“慢点,不急。”

    “周卿言,”我冷得牙齿直打战,却还是认真地对他说,“谢谢。”

    他笑了下,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不客气。”

    他抱着我游到了岸边,湿漉漉地坐到了一块大石上,接着用手触了触我的脸颊,说:“我先替你运功驱寒。”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拒绝,闭着眼睛感受阵阵热流传到体内,温暖舒适得叫我差点没睡过去。

    “花开,醒醒。”周卿言摇了摇我的肩膀,“天快黑了,我们要快点找个休息的地方,不然会被冻死的。”

    我指着他身上的衣物,缓慢地说:“你身上还是湿的。”

    他甩了甩湿透的袖子,不以为意地说:“不碍事。”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再劝,起身和他一起去找能安置一宿的地方。

    我们从崖上掉下时正好掉进靠着崖壁的湖泊,走出湖泊后发现周围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天渐渐黑下来,丛林里也有各种动物的鸣叫声响起,一时间竟有几分恐怖的气氛。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路上寒风已经将周卿言的衣服吹得半干,这才发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小山洞,洞里似乎有人经常来留宿,有着最基本的被子枕头以及碗筷瓢盆,还有一些生火的工具。此刻自然也顾不上冒昧占了别人的住处,连忙一起生火取暖,等到火渐渐旺盛时,两人才有心情开始说话。

    “好些了吗?”他脸色有些苍白,半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胸前,比起往常不知狼狈了多少,只是黝黑的眼眸不再深不可测,反倒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我伸手烤火,不断地搓脸哈气:“好多了,你呢?”

    他半垂眼帘,浓睫微颤:“还好。”

    我看了看他半湿的衣服,迟疑地说:“你……要将衣服脱下来烤下吗?”

    他抬眼,唇畔噙上一抹笑,似真似假地说:“要我脱光了在你面前吗?”

    我拿了根树枝折断扔进火里:“你保持这样就好。”

    他无声笑了下,学我扔了根细树枝进火堆,片刻后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想什么?”

    我懒懒地抬眼:“没什么。”

    “是吗?”

    “不是。”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极为认真地说,“我在想,兴许你也没有那么坏。”

    他闻言愣了下,继而眯眼,喜怒难辨地问:“在你眼里,我当真有那么差?”

    “嗯。”我敷衍地应了声,“我见过的所有人里,你最有心计。”

    他冷哼了声:“有心计就是坏人不成?非要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银子才是好人?”

    我不客气地说:“至少不用像你活得那样复杂,连跟在你身边也被连累。”

    他说:“你又知道是被我连累的了?”

    “你分明和那些杀手认识。”

    “不过是和他们的主子结怨而已。”他不以为意地说,“再说,我不是下来救你了吗?”

    “如果我没摊上这回事,又怎么用得着你来救?”

    “沈花开,要怪也只能怪你和这些事有缘,注定被纠缠到我的世界里来。”他缓缓勾唇,眼神深沉地看着我,“你逃不开的。”

    仔细想来,我下山后就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了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到现在似乎也真如他所说的已经逃不开身。

    难道我真天生霉运,就不能好好过段清闲的日子?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阴了下来,问:“那把匕首,你从哪里来的?”

    我呆了下,匕首?

    他又问:“你方才手里的那把匕首,哪里来的?”

    我低下头看着脚尖,说:“别人送的。”

    “送的?”他笑了声,略带轻蔑,“我问你,送你那人是不是池郁?”

    我抬头:“关你什么事?”

    他眸中闪过怒气,嘴角却勾起,说:“我看你当日说喜欢的那人也是他吧?”

    我冷冷地看他:“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他怒气更甚,却笑得愈加灿烂,“你说不关我的事?”

    我说:“是,不论我喜欢谁,都不关你的事。”

    他的眼眸瞬间如黑夜一般墨黑,隐隐约约有暴风欲来的趋势,但终究只化为一脸深不可测,轻笑着说:“你喜欢他,他可不见得喜欢你。”

    即使我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即使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即使我已经习惯了这个事实,可当这句话从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时,我的心脏还是克制不住地刺痛了起来。

    我想撤回方才那句话,周卿言还是个令人讨厌的人,一直都是。

    “你那个妹妹叫什么来着?锦瑟对吗?”他似是没看到我的不悦,继续淡淡地说,“我看池郁对她关爱得很,恐怕不只是师兄妹那么简单。”

    我忍着怒气,一次折了三根树枝扔进火堆。不要在意他说的话,不要在意,他不过故意想惹你生气罢了。

    “只不过你妹妹似乎对他不是那么全心全意。”他看我一眼,眼中带着嘲弄,“你喜欢池郁,池郁喜欢你妹妹,你妹妹却不懂得珍惜,好一出精彩的戏码。”

    “精彩吗?”我冷冷地说,“就像你看着杨呈壁苦追卞紫,卞紫纠缠于你,你却对她不屑一顾一样精彩?”

    他细长的眼微微眯起:“痴男怨女,难道不精彩?”

    “我真庆幸自己喜欢的人是池郁,而不是你。”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

    他听完这句话瞳孔明显收缩了下,以同样冰冷的语气问我:“沈花开,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其实刚说完我便有些后悔,这样激烈的反驳实在不像我平日会做的事,只是一对上周卿言,我似乎总是比较容易情绪失控。

    我顺了顺气,平和地说:“没有。”

    他脸色稍微缓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饿了。”

    既然他主动转移了话题,我自然乐于摆脱方才那种尖锐的对话,起身在洞穴里翻了翻,找出了几块干粮递给他:“这里应该有人经常来住。”

    他拿走了一半,放在手上看了看:“看来也不算太倒霉。”

    我啃了口硬巴巴的干粮:“嗯,从悬崖上掉下来没有摔得稀巴烂已经不错了。”只是还在上面的路遥……怎么样了?还有那已经被挖开了的程令“墓穴”……莫非辛苦赶到此地,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问:“我能否问下,为何你和那群黑衣人都抢着要找程令?”

    他挑眉:“你竟然会关心这个?”

    言下之意我就该是什么都不关心?“总不能快被一个死人连累死了,却还不知道为什么。”

    “说来也是你倒霉,竟然是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他俊美的容颜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暖光,盯着火堆缓缓道来,“程令本是我身边的一名护卫,假意背叛我去投靠了国舅,为的就是搜集国舅叛国的证据,半年前我收到程令的手信,说国舅近日跟蛮夷将军联系密切,恐怕正在策划什么事情,只是收到手信之后便失去了他的下落。我料想他肯定被国舅发觉了奸细的身份,只是程令做事一向谨慎,绝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从那群黑衣人执意要找到程令的尸体来看,他肯定拿到了重要的证据,所以才会被追杀灭口。”

    我丝毫不意外再次从他口中听到“国舅”这个人,从杨德志之事来看,周卿言与他早有结怨:“今天那群黑衣人是他的手下?”

    “你还记得当日在金陵刺杀我们的三名刺客吗?”他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道亮光,“那几人的招式跟今日这些人的路数几乎一样,都是同一批训练出来的杀手。”

    杀手?

    我皱眉,思索了下说:“当日死在洞穴里的那对男女,是十五年前名震江湖的鸳鸯杀手。那女子死前跟我说,她当初是被一名大人物收养,然后跟其他人一起被训练成杀手的。”

    他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说:“国内能称得上是大人物的人,没有几个。”

    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有哪几个?”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除去圣上,朝里真正有兵权的只有三位,大将军傅云刚,五王爷尉迟安奇,国舅爷柳忌志。”

    我又紧接着问:“那这里面,有谁跟鸳鸯杀手有任何关系吗?”

    他剑眉微皱,狐疑地看着我,说:“傅将军的一对子女都是被鸳鸯杀手所杀。”

    果真如此吗?当日戚梦瑶口里的另一名大人物,就是指傅云刚傅将军?

    我忍不住问道:“难道傅将军就没有怀疑过是国舅指使的吗?”

    “我听朝中的老官员说,当时还是太傅的国舅和傅将军在出战的事情上确实有分歧,不久之后将军夫人带着一对儿女上山拜佛就遇到了刺客,将军自然怀疑过国舅,但光凭怀疑,将军又怎能轻易将国舅定罪?”

    “那现在戚梦瑶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她当初说即使她放过了那对母女也不见得能活下来,现在看来,那女婴终究还是没有活下来。

    “即使戚梦瑶今天没死,也不一定能定国舅的罪。”他脸上闪过一丝恨意,接着又沉静如水,神情让人捉摸不透,“死在他手上的人何其多,但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我不禁沉默,明明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我为何那般难以接受?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我们熄火入睡也没能消除。

    我躺在被褥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今日是中毒的第十天,等一觉醒来后便是第十一天,四天后,便是毒发的日子。我没有信心能在这四天内赶回京城,更何况即使赶回去,也不见得白医生已经想出了办法。

    想到此,心底就泛上一阵阵寒意,冷得我不住地打起了战。

    不对,打战?

    我摸了摸脸,只觉得脸颊被冻得毫无知觉,现在本就是冬天,在这种山间洞穴里晚上更是比白天冷上许多,况且洞内只有两床被子,我和周卿言各人一条铺在下面,身上根本没有遮盖之物,难怪会冻得直打冷战。

    我看向靠在另一面山壁的周卿言,却见他半蜷着身子,整个人正轻轻地发抖,呼吸也比往常沉重了些。我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连忙起身去推了推他,叫道:“周卿言?”

    他模糊地说了几个字,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周卿言,你醒醒。”我更大力地推了几下,见他还是没反应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出所料摸到了一片滚烫。

    这家伙白日里替我运功驱寒,自己却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到处走,现在可好,着凉了。

    我转身去拿被子替他盖好,找出火石将火堆点燃,弄好一切后又坐到他身边,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时听他模模糊糊地又说了几个字,仔细一听竟然是:“娘亲,我冷。”

    想到杨呈壁上次醉酒之时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不禁有些好笑,莫非他们晕晕乎乎之时都喜欢梦到娘亲不成?这下可好,我已经第二次被人叫作“娘亲”了。杨呈壁先不说,周卿言这种人要是清醒后知道自己称呼我为娘亲,该有何反应?

    我正欲拍拍他的脸叫醒他,谁知他却像有所感应般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住,舒适地说:“好暖和。”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此时正亲密地握住我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传来,叫我莫名心惊了下,连忙甩开他的手,不自在地放到了身后。

    他却得寸进尺,直接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腰,一用力将我拽了过去。这下可好,我从原先坐在床边发展成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要不是用力仰着头颈,估计就直接贴在他的胸前了。

    我与他现在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

    我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脸下就是他的胸膛,仔细些还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别提他双手正紧紧箍着我的腰,两具身体贴合得毫无缝隙。

    我用手肘努力抵开他的身子,他却丝毫不被影响,不论我试几次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此刻正发烧昏迷,我都要以为他是故意在捉弄我。

    我只好暂时放弃反抗,想着等他放松些后再挣开,只是天不遂人愿,他不知为何突然又翻了个身,使得情况比方才更为糟糕!

    我被他压在身下不说,原先他身上的被子也随着翻身盖到了我身上,加上他抱着我的姿势,我现在根本是被裹在被子里还被他从被子外抱着,双手在里面动都不能动。

    我原以为没有再比这样更糟糕的情形,却见他本靠在我胸前的脑袋慢慢地往上移,自然惬意地挪到了我的颈间。

    他的脸颊贴着我的脖颈,温热的呼吸一阵又一阵地喷到我的肌肤上,激起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痒痒的,颤抖的,奇异的感觉。

    我连忙缩了缩脖子,努力想把他的脸挤出去,他微微抬脸,竟然对着我的脖子轻啄了起来,在我还来不及发火之前立刻移开,慢慢地凑到了我的眼前。

    他半睁着细长的眼,乌黑的眸里一片漆黑,没有往日的深沉算计,只有一片无意识的朦胧。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指尖轻轻碰触着我的唇瓣,似是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一般,一下又一下,流连忘返。

    他舒服地半眯着眼,喃喃低语:“好暖和。”

    他像是一个无知的孩童,遇到了新奇的物件,便不舍得再放开手。

    约莫是他压在身上太久,我竟有些呼吸困难了起来。

    我艰难地开口:“周卿言,放……”

    我想说的是,周卿言,放开我。

    只是话没说完,便被他贴下来的薄唇堵住,湿湿热热地吞走了我接下去要说的字。

    他早已闭上眼,满是温柔地磨蹭着我的唇瓣,片刻后舌尖强势地撬开我的牙齿,如侵略者一般霸道地进入,勾着我的舌头与他一起缠绕。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亲吻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似恨不得将我吞入口腹一般。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身子僵硬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等到回神之时,想都没想便用额头重重地磕上他的脑袋,也不管他是否生着病,一把将他推开撞上墙壁,完完全全地晕了过去。

    我死死看着昏迷中的他,用袖子用力地抹了抹湿润的唇瓣,努力忘掉方才那种让人心悸的感觉,可胸口狂跳的心脏一时间却无法平静。

    我脑中反复地响着一句话——

    周卿言……竟然亲了我。

    我虽未经历过男欢女爱,却也知道方才的行为是极为亲密之人才能做的事情,饶是锦瑟与池郁六年的感情,池郁亲也只亲吻过锦瑟的头发,而不是如此……如此得寸进尺的举动。

    想到此我不禁怒火中烧,狠狠瞪向墙边之人,只是罪魁祸首此刻正发着高烧加昏迷不醒,我又如何能去跟他算账?只能恨恨地咬牙,边死死地瞪他边拾了几根粗树枝用力折断,幻想手中折断的其实是他的身子。

    即使这样,也无法消除我心底那股难以言喻的怒气。

    我闭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等心情稍微平静些后,将他从被撞晕的姿势调整成了正常睡姿,再替他将被子盖好,以防风寒变得更加严重。

    他再不济,也好歹救过我两次性命。

    将他打理好了之后,我支着下巴看着火堆出了神,脑中却不似方才那般充满着悲凉,不知多久后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我被洞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挣扎着睁开眼时又被吓了一跳。

    谁能告诉我我是何时躲进被窝里睡觉的?更别提在我身侧睡得正香之人,一只手臂还十分自然地环在我的腰间?

    我想都没想,一把甩开他的手臂起了身,他被这个动作吵醒,缓缓睁眼,虚弱地说:“出什么事了吗?”

    我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自然地说:“没事。”

    “咳咳。”他捂着嘴轻咳几声,看了看身上的被子,“你的被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僵着脸,问:“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他脸色苍白,皱眉缓缓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

    他又咳了几声,俊脸满是病态:“莫非真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既然他不记得昨晚的事情,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了。嗯,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坐起身,墨色长发凌乱地散在背后:“我只觉得脑袋好疼。”他摸了摸脑后,“好像撞墙了一般。”

    可不是吗,确实撞墙了。

    “而且前面也疼。”他又摸了摸前额,微微有些疑惑,“好像磕到什么了似的。”

    嗯,的确磕到了什么,被我额头给磕的。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你躺下吧。”我指着床铺说,“别又着凉了。”

    他难得乖巧地点头,刚躺好又困惑地问:“你把被子都给了我,昨晚睡在哪里?”

    我僵了下脸,说:“我睡在火堆边。”

    “哦。”他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笑意,但立刻消失不见,“我……咳咳。”

    “别说话了,你着凉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应该是中午,我出去找点吃的,顺便给你采点药回来。”

    他侧身躺着,只剩一张脸在被子外:“你懂医术?”

    “以前跟我娘学过一点。”我愣了下,理了理衣服,将靴子里的匕首扔给他,“我出去了,待会儿如果有人进来你就拿这个防身。”

    他没有伸手去拿,面无表情地盯着匕首看了一小会儿,微微颔首,说:“好。”

    我出洞后并没有马上去找食物或者药草,而是回到湖边观察了下,那湖呈半月形,正好依着崖壁,所以昨日我们掉下时正好掉进了湖里。湖边的森林密密麻麻地围成一圈,没有走出去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我试着走了半个时辰,却丝毫看不到林子的尽头,只好原路返回,准备等回去一趟后再出来试试。我在回去的路附近走了走,发现了数量不少的捕兽夹和小陷阱。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平日应该经常有野兽出没。

    我采好草药和果腹的果子按原路返回了山洞,洞里周卿言正闭目休息,听到声响后睁眼,问:“回来了?”

    我摸了摸掌心,将怀里的果子掏出来,放了几个在他身边:“没事。”

    他轻咳几声:“你过来下。”

    “怎么?”

    “过来就是了。”

    我放下草药,走到他身边:“干什么?”

    “蹲下来。”

    “嗯?”

    他从被子里探出手,一根根地掰开我紧握的手指:“手上怎么了?”

    我不自在地收回手:“没事。”

    他蹙眉,长眸闪过不悦:“都这样了还叫没事?”他不再征求我的意见,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从腰间拿了盒药出来,认真地替我抹起了药,“皮都蹭破了。”

    我没有收回手,看着他白净的脸庞,说:“刚才不小心掉进捕兽的陷阱里了。”

    他上药的手顿了下,淡淡地说:“下次出去小心点。”

    他说话的语气明明那么淡,却叫我心底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但立刻又叫我心惊了下,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好了。”

    他望着我,没有阻止:“嗯。”

    狭小的山洞里,周卿言睡在一旁的被褥中,我在另一边烧火替他煎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安静得叫人有些尴尬。

    可明明以前我们也是这样,为什么现在才觉得尴尬?

    “药好了。”我将药碗端到他身边放下,摸了摸耳朵,“凉一下再喝掉。”

    “嗯。”

    “我出去看了下,这附近有很多捕兽的陷阱,估计经常有野兽出没,等你好些了我们就赶紧离开。”

    “好。”

    我捡了个果子咬了一口,酸酸涩涩,难以下咽,当下吐了出去,换了一个又接着咬。

    “这个,还给你。”他将匕首推了出来,示意我拿走。

    我“哦”了一声,将匕首擦了下,放回了靴中。

    他坐起身,端起药碗吹了几口,轻轻啜了下,说:“昨天的事情……”

    我脑中轰的一声,昨天的事情?难道他记起来了?

    “那些话,抱歉。”

    “嗯。”我大大地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指那个。

    “还有……”

    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还有什么?”

    他唇畔微勾,俊脸似乎有几分捉弄:“谢谢你照顾我。”

    “不客气。”我吐出口中的果核,面无表情地回道。

    正在这时,洞外突然响起了一些声音,我立刻警觉地站起,靠着洞壁缓缓向外走,只是还未到洞口便有一支箭凌厉地向我射来,若不是我低头躲过,那箭就直接插在我的脑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