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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称呼有意思,男权社会从来只有女的跟男的称呼,高俊玲可以是田大嫂,但田大器决不能是高姐夫,但刘昆仑这么喊,田大器就只能应,还得带着笑。
田大器僵硬的笑着,机械地摸出打火机,擦了几下没打着,刘昆仑抢过来点着烟,将沾满血的打火机递回去,拍拍大器姐夫僵硬的胳膊以示感谢,从西装内兜里拽出治安的红袖章抖一抖戴上,吆喝道:“都走,都走,没啥好看的。”说罢叼着烟拽着尸体的一条腿,施施然拖到岗亭里去了,地上赫然一条血路。
刘昆仑心里有数,他当然不可能当街杀人,用的是劣质钝铁片大砍刀,威力和铁尺差不多,砍伤刺死的道理他懂得,又砍得都是肉厚的脊背和屁股,再加上猴子机灵,见势不妙就装死,所以看起来血腥惨烈,其实屁事没有。
猴子最终被送往物资局医院外科救治,他没报警,报警也白搭,火车站派出所警力有限,就那十七个人七八条54,每天忙得昏天黑地,金桥大市场和派出所是治安协作单位,大市场内的大事小情,除非杀人越货了,否则一律由保卫科负责。
刘昆仑是保卫科的人,也是保卫科唯一的愿意处理这些事情的人,熊科长虽然不大舒坦,但也不好开口,毕竟在他朴素的道德观里,小偷就是坏人,砍死都无妨,也就没管这事。
佛爷等人恨透了刘昆仑,同时对他也惧怕到了极点,刘昆仑在劈完猴子后并未收手,而是拎着血呼里拉的砍刀满市场寻找扒手,每个人的样貌他都记在心里,虽然撞到的可能性极小,但大家慑于这厮的淫威,还是暂时退出了市场。
有一件事刘昆仑和小偷们都不知道,金桥大市场的盗窃案件报案率急剧下降,从每天十几起到0,连派出所的人都震惊无比,有一次所长见到陆刚陆副总,把这事儿给他说了,虽然是当个笑谈,但陆刚却对刘昆仑的印象更加深刻。
刘昆仑却一战成名,如果说痛打切糕帮是餐前点心的话,那揍高姐夫就是前菜,当街劈人就是主菜,虽然从难度上来说是倒置的。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贴出去的布告和说出去的话都是当真的,他就是东门的执法者,也是裁决者。
这个大市场里的商户都是人精,八九十年代就去广州进货的老个体户生意人,见多识广心中有谱,他们本来以为刘昆仑是个托关系进来的二愣子,没想到如此有手段,执行力超强,一个人顶的上三十个人的保卫科,这样的豪杰将来势必成大器,现在不趁着英雄还在草莽打好关系,将来可就坐着飞机也追不上了。
此役过后,刘昆仑最大的改变是吃饭不愁了,一日三餐都有人请,每天早上东门外会有很多流动早点车,一辆辆三轮车上拉着煤球炉摊煎饼,炸油条,煎包子,摊主们主动将早点送到岗亭里,刘昆仑要给钱他们就急眼,说刘科长你这就外了,咱们什么关系,刘昆仑心说咱毛关系也没有啊,我一个看大门的也照顾不到你们啊,不过后来他才知道,人家巴结他并不是为了求照顾,而是纯粹想套个近乎,和传说中的东门裁决者扯上点关系,走哪儿都是个谈资,遇上事儿也能拍着胸脯和对方说,东门昆仑哥经常吃我的煎包油条。
到了中午,请吃饭的就络绎不绝的来了,基本上都是大市场的商户,骑着摩托车过来,很随意的把车在东门岗亭前一支,下来和刘昆仑敬上一支烟,聊几句当下时髦的话题,然后说中午一块尅点羊肉汤去,得到首肯后再敬一支烟,这才跨上摩托说声走了。
如果是马后炮在,通常会把人家递上来的好烟扫进抽屉,摸出自己四块五一盒的白皮淮江说抽我的,中午在哪儿剋?因为要请不能单请刘昆仑一个,必须得把老马带上,连带着老马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以前人家喊他马后炮这个外号,多少有些贬低调侃的意思,他本名马千里,现在人家都尊称一声千里哥,借着小刘的威名,千里哥也是威风抖擞的。
说是剋羊肉汤,其实并不然,一碗羊肉汤在几个钱,拿来请昆仑哥还不够丢人的,剋羊肉汤只是个说法,真实的情况是几个人在羊肉馆点上一盆红彤彤的烧羊头,凉拌羊肉羊肝花生米,拿一瓶白酒,从十二点喝到下午四点,也没啥正经由头,纯粹就是喝闲酒,下午醉醺醺的回来,晚上的这一场又接上了。
晚上的饭局就精彩多了,请客的人也不再局限于大市场的商户,而是火车站周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宴席也不限于羊肉馆这个档次,三星级的铁路宾馆隔三差五都去开一回荤,正儿八经星级酒店大厨做的套菜,和婚宴一个标准的,八个大汉都能撑着,喝的酒也是带纸盒子包装的好酒,起码五十块钱以上,每逢这种场合,马后炮就特别的不适应,因为太干净整洁了,不好随地吐痰,反而是刘昆仑非常适应这种高级酒局,丝毫都不露怯,会把餐巾抖开铺在膝盖上,吃牛排的时候还会用刀叉。
吃完还有节目,一般是洗澡桑拿大保健,洗澡的地方位于火车站南边一个叫做凯撒温泉宫的洗浴中心,档次比敦皇那是差远了,充斥着庸脂俗粉和抵挡的穷酸客人,唯独大背投看电影效果不错,刘昆仑经常吃饱喝足之后换了桑拿服,在大厅沙发上躺着电影,凯撒温泉宫的DVD很匮乏,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部香港警匪片,刘昆仑看的烂熟,台词都能倒背如流,倒也不觉得腻烦。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风头正旺就有人走背字,刘昆仑惩治了小偷团伙,却不知不觉得罪了保卫科的一位副科长,这货叫王少强,是王书记的本家侄子,佛爷就是靠他罩着在大市场里为非作歹的,作为回报,每月佛爷团伙孝敬王少强三千块钱,外加两条好烟,如今佛爷团伙不敢在大市场干活了,王少强的这笔孝敬自然也没了,他岂能不对刘昆仑恨之入骨。
保卫科的副科长有十几个,没什么实际权力,全靠跟上面的关系硬来办事,这事儿王少强心虚,不好去找堂叔解决,只能通过保卫科长来给刘昆仑穿小鞋,他找到熊文明说科长啊,外面现在对咱们的评价可不怎么好,刘昆仑那小子净添乱,把咱们大市场的东门搞得整天血流成河的,这样下去咱保卫科几十号人都跟着他遭殃,他光混汉一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咱们有家有口的,报复到头上来客咋办。
熊科长一皱眉说有这么严重?他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意,对保卫科的业务工作不怎么上心,反正各路孝敬不会少,至于砍人什么的他倒也不怎么在乎,人多钱多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纠纷,没个生性人在还真镇不住场子。
王少强眼珠一转又说:“科长,东门那一块可是人流量最大,生意最好的地方,现在那些商户眼里只有刘昆仑,没有保卫科,整天请他喝酒洗澡啥的,我怕日子长了之后……”
熊科长不傻,心里顿时有了定夺,他说:“行,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把小刘调到车棚去看车子。”
大市场有个车棚,能停上千辆自行车,而且是免费停车,是最没油水的地方,把刘昆仑弄到那儿去,他再有本事也威胁不到熊科长等人的威信了。
“科长英明!”王少强竖起了大拇指,“其实把他开了最利索。”
“他是詹支队介绍的人,你说开就开啊?”熊文明一句话把王少强怼了回去。
熊科长雷厉风行,他毕竟不大常来单位,必须趁着短暂的时间把工作安排完毕,于是立刻用对讲机把刘昆仑从岗亭叫了过来,先关心了一下工作,然后说小伙子干得不赖,科里准备重用你。
刘昆仑又不傻,早从周围同事的眼神中察觉不对,坐在熊科长对面的王副科长,就是上次阴阳怪气说小偷也要吃饭的家伙,正冷笑着看着自己,一定是这小子暗中给自己上眼药,没问题,今天晚上就砸他的黑砖。
熊科长刚介绍完车棚的重要性,忽然门开了,一个穿警服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藏青色警服肩膀上两杠三星,是车站派出所的指导员老郝。
“哟,郝老师来了。”熊科长赶紧迎上去递烟点火,王少强拉了椅子请他坐下,老郝摘了警帽,露出花白的头发,翘起二郎腿,从包里抽出一面化纤质地的红色锦旗,黄色流苏都有些脏了,这是车站派出所的治安流动红旗,在车站周边各个单位里流动,金桥大市场只在前面得过一回。
“老熊,可以啊。”郝指导员说道,“这段时间把大市场管理的井井有条的,盗窃案发案率降到零了,连带着所里也受到市局表扬了,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要继续保持,不能搞一阵风,这个红旗我代表所里颁发给你们,能挂多久,就看你的了。”
熊科长接过红旗,啪的一个立正:“人在旗在!郝老师放心,旗子到我这儿就流动不起来了。”
老郝看了看刘昆仑道:“你就是詹支队的那个小老表吧。”
刘昆仑点点头。
老郝道:“好好干,别给你老表丢人,老熊啊,我看红旗就别挂保卫科办公室了,没意义,要挂就挂东门岗亭里。”
熊科长说:“那必须的,东门岗是大市场的一面旗帜,也是窗口,红旗挂那里最合适。”
老郝拿起帽子准备走人,刘昆仑忽然说:“郝老师,我有个事请你帮忙。”
“啥事,你说。”
“去年我刚进城的时候,被派出所没收了一把刀,我想要回来。”
“哦,回头你跟到所里找我,看看还在不在。”
老郝带着刘昆仑走了,保卫科众人面面相觑,王少强更是懊恼不已,事已至此,再想把刘昆仑发配到车棚已经不可能,还让他白赚了一面红旗走。
刘昆仑跟着老郝去了派出所,还真从一堆收缴的刀具里把去年脏孩送给自己的那把M7刺刀给找了回来,他转头出去拿了两条金淮江给老郝送来,老郝推回去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吧,韦康在天上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