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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之前,在我老妈的追魂夺命call下,我和徐子睿被急召回家,陪了老爸老妈几天。
在家休息了一周,便回了学校。
开学第一天,和徐子睿分开后,我去沁苑步行街买文具。不曾想在这里,我碰到了久未露面的古政。他伸手轻扯我马尾的时候,我还在想,是谁这么胆肥呢。一转身,没想到是他。
古政睁着一双桃花眼,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小微微,没想到你这么Open?”
“什么啊?”一个暑假没见,他对我说的话,不是好久不见,而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再不说话。本来拥挤的店里,因为花美男古政在此,立刻引来围观。
这样被人围观,让我有些不自在。
古政却毫不在意,此刻他微倾身子,依旧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因为他弯腰低头,所以跟我的距离离得有些近。
我被他揶揄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缩了缩脖子,推他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古政见我推开他,继续埋头在文具店里专心挑选签字笔,静了半响,没有说话。
半刻后,他走过来,收敛了笑意,贴在我耳边低低问道:“暑假你和徐子睿同居了?”
同居?
我蓦地惊跳起来,一下子撞到了他微垂的肩膀。
他被我大幅度的动作,撞得微微侧了侧身。
估计是看到我脸瞬间红了,在店里实在窘迫,他眉目一蹙,一把将我拉出了店,一直走到沁苑超市后面的篮球场外,才放开了我。
“古政,你干嘛啊?”我被他拽得手腕有些疼,不由皱眉。
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神情肃穆,似乎确定这件事的真假对他无比重要:“是不是真的?”
见他这么认真地问我,我心里一紧,想他肯定是误会我和徐子睿了。我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跟他解释:“暑假我和徐子睿住在一起是没错,但我们不是同居。我们分别住一间的。”
古政见我回答的坦荡,眉头一展,竟像是蓦然松了一口气。
我和徐子睿住一起的事情,我们谁也没告诉,他怎么知道?我心中疑惑一起,随后便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们住一起?”
古政偏了偏头,睨了我一眼,恢复成往日不羁的样子来:“哥是本市的,Y市就这么大,知道这个,容易的很。”
“你是在哪里看到我们了吧?”我眨了眨眼睛,猜想他肯定某次在街上偶遇了我们,却没叫我们。
他为什么不叫我们呢,或许是怕见到我们,心里不好受。
古政侧头看了不远处篮球场奔跑跳跃的人影,忽然转移了话题:“哥被甩了。现在只想去运动,陪我打会球。”
“啊?”我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大情圣古草居然也有失恋的时刻,简直是……匪夷所思。
听人说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他现在口中的前女友,那个外文系系花,虽然有点傲娇,但跟他在一起后,却是十分的温柔可人。
从来,只有他古草不要别人。今天可是头一次听到他说自己被甩了。
“啊什么啊,走了。”古政倏地妖孽一笑,伸手过来帮我合上因讶异而快要僵掉的腮帮子,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进了篮球场。
男生真的是随便都能凑人当球友,古政进了篮球场,随便过去一个场,跟人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抢篮板。
我坐在阶梯看台上,支着下巴,看着古政轻快跳跃的身影,心里暗自腹诽道,这家伙哪里有一点失恋的样子?
在球场,他简直是个欢脱少年好嘛。
看他打完球,我刚要离开,古政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拦住我,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要我陪他吃饭。我本来不想理他,但一想,他好不容易交个固定女友,应该也是很努力地在尝试好好交往,这回子忽然被甩,心里可能真的不大好受。也罢,反正今晚徐子睿有事,我也没什么其他事,我便由着他拉我进了餐厅。
陪他吃完饭,这家伙又拉着我絮絮叨叨好久,才肯放我回去。
我从来没发现,他是这么啰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来来回回,反复说自己失恋了,好可怜云云,要我慰藉慰藉他受伤的脆弱心灵。而我左右端详,他脸上哪有半分悲戚的影子?于是,放下心来。好几次,我不客气地将他凑过来的俊脸给拍了回去。
终于把这尊神送走,我才回了宿舍。
一路上,我都在想,古政这次因为失恋,也够折腾的。要他变回正常,得想个办法才好。要不然,他经此一遭,若对女人从此失望,那可就遭了。
我一边寻思,一边往寝室走,走到313门口,代缠绵忽然叫住了我,她像是等了我很久:“谷微,你回来了!正要去找你。”
我弯着嘴角对她一笑,“找我有事?”
因为之前的徐子睿骨折事件,我和代缠绵结成了难得的烟火友谊。
代缠绵关上了门,将我拉到楼道口,随后左右看了看没人,才神秘地对我说道:“有事。”
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我觉得她今天有些古怪。她平时挺大方的一个姑娘,今天捏捏捏捏,看着特别有喜感。
我也不急,就笑吟吟地看着她。
代缠绵见我一脸深意地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咬了咬唇,才迟疑地说道:“谷微,我找你……是想跟你打听一下古政的事儿。”
古政?
我疑惑地看她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看她一脸羞赧的样子,我脑中灵光一闪,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原来这姑娘,看上古政了。
“打听他的什么事呀?”我故意逗她道。
代缠绵见我逗她,轻轻推了我一把,一副我明知故问的羞涩。
我哈哈大笑,十分八卦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代缠绵是个磊落的姑娘,随机心照不宣地坦白:“其实,我之前一直对他有好感。但你知道他女朋友一直很多,我就一直在迟疑。我想,像他这样的帅哥,远远欣赏就好了。他实在不适合做男友……直到他和外文系的系花在一起,我才对他改观。我听说,他对她还挺上心的。大家都感觉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花花公子了。后来我想,他从前那样对感情不认真,可能是因为没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吧。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他应该会很不一样。”
“虽然我知道,他才失恋,也不一定能马上接受我。但现在都大三了,我不想我的大学有遗憾,也不想大四再去谈一场黄昏恋。所以,这次我想勇敢一次。”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心中一叹,不禁佩服她的果敢。
“你之前不是有175和181追求么?看不上?”我想起代缠绵用身高给追求者作的区分代号,不觉莞尔。
代缠绵性格直爽,有些男孩子气,挺有异性缘,但她却一直到大三,都洁身自好,从未委屈自己将就。
“物理系的181已经有女朋友了,至于土木院的175,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没有暧昧的。”代缠绵很认真地跟我解释。
“嗯,我刚才逗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咯咯一笑,看到她紧张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道:“古政现在是单身,我帮你。”
代缠绵见我这么说,眨眨眼,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我道:“给力微,爱死你了。”
我偷偷笑了。心想,古政呀古政,这回我可要对你下二剂猛药了,不拉你回直男阵营,誓不罢休。
第一剂猛药,就是彻底打消古政对徐子睿的想法。
于是,拉着徐子睿,我开始故意在古政面前高调起来。
虽然此前,我们因为在校园牵手,他们系都知道我俩的关系,但因为顾忌古政,我却很少出席徐子睿班上的聚餐。现在,我开始频繁的在这些聚会中露脸,而且每每是挽着徐子睿的胳膊,以第一夫人的架势出现。
今天的聚会,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古政一反常态没有揶揄我,他独自坐在一边,自饮自酌。我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心里想的是,现在或许对你有些残忍,但能做最快的切割,结果却是好的。
对古政,我只能在心里跟他说对不起。
趁徐子睿去洗手间的当口,我坐到他身边,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啤酒:“别喝了。跟你说个正经事儿。”
古政见我夺了他的酒,也不恼,撑着头,满脸酒气地问我:“什么事?”
我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叫上顾小西他们几个,在周六的出游当中,将代缠绵正式介绍个古政。于是,我问他:“这周六有空不?”
见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古政懒懒一笑:“谷微,胆子肥啊,想红杏出墙?”
“出你个头啊。就是约你出去户外烧烤而已,还有别人好吗?说吧,去不去?”这家伙,总是不正经的样子,真是拿他没办法。为了让他正视,我只得佯装恶形恶状。
见我横他,古政终于直起身来,认真问了一句:“都有谁?”
他这么问,那周六就是有空了。
我神秘兮兮地一笑:“先保密。不过这次,徐子睿不会去,你别告诉他这事。”
听我这么说,古政唇角一扯,笑:“谷微,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还要瞒着子睿,哥真的怀疑你居心叵测。”
“我哪有?!”
我嘴上虽然依旧和他抬杠,但确定了他答应来,总算落了个心。
古政搞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怎么想办法支开大冰山了。
聚完餐,徐子睿送我回宿舍。
送到楼下,徐子睿正要离开,我拽住了他的衣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徐子睿,你这周六下午有时间吗?”
徐子睿转过身,脸色柔和地看我:“应该有,有事?”
我呵呵一笑,凑过身子,挽住他的胳膊道:“钟寰他们学生会,最近要举办一个优秀学长系列讲座,计算机学院他们想邀请你去。你能不能去呀?”
徐子睿皱眉想了想,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眉眼一垮,其实我也不喜欢。徐子睿本来就很多人觊觎了。他这要是一去演讲,那些暗恋明恋他的女人不跟疯了似的,把学校的礼堂挤爆啊。虽然,我已经对外宣称他是有主物了,但保不齐那些花花草草没节操,一拥而上,挥锄翘墙脚。但是,为了明天的烧烤,得支开徐子睿了才好办事。
见我立即蔫了,徐子睿搂了搂我,低头问我:“这么想我去?”
我使劲点点头:“真的很想。徐子睿你就帮钟寰一次嘛。”
看徐子睿的神色,似乎有转圜的余地。于是,我再接再厉,使出穷摇奶奶的招数,抓住徐子睿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拖长音调撒娇:“高人,长者,大师——你就答应嘛。”
“你先放手。”徐子睿有些头疼地看我一眼,随即打掉我的爪子,投降,“答应了。”
“真的?”徐子睿的想法一向难改变,今天居然这么容易,我一时有些不能相信。
徐子睿好笑地点点头,问我:“周六几点?”
“下午2点。”
“嗯,周六上午我去趟公司,中午回来找你吃饭。下午一起过去。”徐子睿敛眉想了一下,安排好了周六的活动。
“好。”我心虚地答应,目送徐子睿走远。
跟徐子睿一起去,肯定不行。
等周六中午的时候,我胡诌个大姨妈来了,肚子痛,就不过去了,让徐子睿自己过去。
到时候,再让钟寰帮我圆个谎,一切就都能按照我的计划走了。
完美!
周六一早,我们在沁苑广场集合后,就出发了。
我们一行六人,古政、代缠绵、WC、顾小西、第五维和我。因为钟寰今天要举办讲座,所以早前就邀了第五维来。
我们六人备上租来的烧烤架和木炭,带上林林种种的鱼肉和蔬菜等食材,二人一组骑了双人协力车,往目的地进发。本来也叫了泥巴,不料这女人说要专心备考计算机三级,所以没来。她不来,我们自然也不大好叫陈小生。
分组之前,我就笑嘻嘻拉住了第五维,将他安排在和我一组。
当时,古政看了我一眼,再看了一眼身后的代缠绵,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我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他先是目光复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随即,他嘴角一歪,就笑了。他那个笑,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笑。他笑得有些瘆人,让我脊背嗖地蹿起一阵凉风。
我觉得有些不妙,妖孽如古政,估计有些反感这类拉郎配。虽然,那个哂笑转瞬即逝,但还是让我隐隐不安起来。
于是,整个路上,我一边骑行,一边暗暗观察旁边的古政。
但古政随后的表现,却将我的担心慢慢打消。骑上车,他便恢复成了往日优雅迷人的古草,一路上和代缠绵有说有笑,将他的幽默风趣展示得一览无余。听见代缠绵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我不由得也微微一笑。
“谷微,你有做媒婆的潜质。”第五维听我轻笑出声,微微侧头,好笑地看我一眼。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愉悦地蹬了一下协力车,张开双手,深吸了一口山谷的新鲜空气。
我有做得这么明显吗?
第五维点头。
我呵呵笑:“我金牌媒婆的称号,可不是来自他们。”
是来自你和钟寰呢。虽然我只是在钟寰旁边敲了敲边鼓,可我这边鼓敲得也是有理,有利,有节。
我歪头看第五维,揶揄他。虽然钟寰没正式公布他俩的关系,但我们全寝室几乎都默认了他正牌男友的身份。
过了半响,第五维都没说话。我以为他不好意思,便没再调侃他,可半刻后,第五维却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你虽然是神助攻,但钟寰跑得太快。”
我皱皱眉思忖,难道他还没搞定钟寰?
我还未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第五维却是潇洒地晃了晃头,极有自信地说道:“不过,追到她,早晚而已。”
“加油,骚年!”这样才是我认识的第五维嘛。
第五维朗笑出声,我也跟着他笑起来。
“笑什么?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心下?”顾小西追上我们,看我俩笑得诡异,不忘打趣凑热闹。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我一手扶车把手,一手单掌立在胸前,做沙弥念念有词状。
“去你的,尽卖关子。”顾小西笑骂一声,下一刻WC的车子就蹿到了我们前面。
秋高气爽,微风拂面,正是好时节。呼啦啦一群人,在山谷间将协力车骑得虎虎生风。我低头仔细看身下的协力车,心中暗叹,这车设计的巧妙,真适合情侣骑行。难怪,很多旅游景点都有这样的车,连风景宜人的S大也有。我心里寻思,以后跟徐子睿出去旅行,我也要租一辆这样的车,和徐子睿一起,沐浴阳光,迎着清风,看遍漫山青翠。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斜前方古政的车越骑越快,我看见他干净的白衬衫灌了山间的风,鼓胀如旗帜,一时有些心惊。这一段路,山势蜿蜒崎岖,不知哪一个转弯后面会有陡坡,不免担心地大声喊他:“古政,代缠绵,你们骑慢……”
我的话还没说完,前面一个急转弯,就不见了古政和代缠绵的身影。
我心底的不安越发浓烈,随即催第五维道:“我们骑快点。”
等到我们转过弯道,发现了古政和代缠绵的身影,我才长吁一口气。还好,古政不是冲动的人。他虽然极爱飙车,但因为带了代缠绵,车速控制得还行。听到我的叫喊,他们的速度已经慢慢减了下来。不一会儿,我们就追上了他们。
“安全第一。咱们都骑慢点。”第五维再次重申我的提醒。我们现在和古政并驾齐驱,WC在我们前面几步之遥。
古政点了点头,代缠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坐在古政身后,如小媳妇一般。平日的爽朗,现在带了一点羞意,显得格外动人。
“经过前面的隧道,就是一段下坡路了,大家都小心了!”古政没注意到我和他身后代缠绵的眉来眼去,一边减速,一边提醒大家。
进隧道了,慢慢捏刹车。
WC他们安全出隧道了,接着是古政和代缠绵。
“古政,进隧道了,你怎么还不捏刹车?!”第五维对着古政喊,“你不是说接着是下坡路?”
古政似乎完全没听到第五维的话。
情况不对!我见到古政他们的车以箭速朝隧道口窜去,瞬间便超过了前面的WC。
我心中恐惧陡升,不由惊呼出声:“古……”
我古政的名字还没喊完,只听得“哧”的一声,滑出隧道口的古代二人已经翻身落地,从车上摔了下去。
刹车失灵了!
“古政!”“代缠绵!”
我心里一紧,等着第五维的车滑出隧道挺稳,赶紧跳下车,朝古政他们奔去。
“你还OK?”古政捂住嘴巴,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后面的代缠绵。
“我没事。你的嘴巴怎么了?”代缠绵回过神来,看着古政急切地问她,心中震动。出事后,古政关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她的安危。刚才为了保护代缠绵,古政一直用双脚撑地,想通过脚与地面的摩擦来减缓车速,后来眼见协力车要撞上路边的大树,两人才一起跳车,在堪堪摔落地面时,他在最后一刻用背接住了被车甩出来的代缠绵。
“古政,你的牙齿?”第五维扶起古政,检查现场,看到地面上两颗脱落带血的牙齿,忧心忡忡地望着古政。
牙齿都磕出来了,那古政的嘴巴?!我瞳孔一缩,心中升出一种莫可名状地恐惧。
我的手抖了抖,但最终还是上前,拉掉了古政捂着嘴巴的手。看到古政血肉模糊的嘴巴,我脑子一炸,瞬间呆了:“古政,你的嘴巴……”
“还不赶紧送医院!”顾小西他们转回来,一向脾气很好的代缠绵急得朝我们吼。
我从未看到代缠绵这样失控过。
她的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木呆呆地盯着古政,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
第五维打电话叫120,WC和代缠绵扶着古政站到一旁,我杵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血,血,血……
我不知道的急救车什么时候来的,我只知道代缠绵一脸着急,跟着古政去了医院。
“谷微,我们回去吧。”第五维、WC和顾小西收拾好了散落一地的蔬菜,顾小西过来揽住我的肩,安慰我,“没事,没事,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家都不想的。”
我木然地点头,僵硬地上车。
“谷微,你也别太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见我一路一声不吭,静默许久,第五维温声安慰我。
我默然点头,心中晦涩,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从来没做过迎风陨泪这样矫情的事,今天却因为古政,泪如雨下。
从前害徐子睿感冒和骨折,今天又害古政摔伤,我特么怎么这么祸水啊!
古政摔成那个样子,一定痛死了。他一向怕痛,平时我掐他一下,他都虚张声势龇牙咧嘴半天。今天这样的重摔,他却是一声不吭。一想到他一嘴鲜血,刚才还虚弱地对我笑,说没事,我心里就更难过。
因为意外的发生,我们本来的烧烤计划流产。
回到市区,WC和顾小西负责去归还协力车,顺便跟老板交涉事故问题。第五维直接陪我去医院看古政。
我和第五维赶到市医院的时候,古政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医生说不要紧,在医院观察两天,没有感染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古政鼻子以下的皮肤组织全部擦伤了,要持续打些日子的消炎针和按时敷药,才可以慢慢康复。
第五维和代缠绵见古政没有事,都松了一口气。
古政不会毁容,嘴唇修复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牙齿呢?
我站在古政病床边,一想到他那两颗牙齿,心里又难过的不行。人成年后,牙齿落了,就再也不可能长出来了。
“第五维……你们……先回。谷微……你留一下,我……呃……有事跟你说。”两句话,古政说得十分艰难。只是微微扯一扯唇角,就似乎扯到了伤口,让他的表情扭曲,疼得他直抽气。
见他这样,我心里愈发难过。
古政示意代缠绵和第五维先走。
第五维点了点头,代缠绵却是迟疑了一下。她疑惑地朝我看了一眼,我用眼神示意她先回。她又担心地看了古政一眼,才跟着第五维走了。
他们离开后,我看着古政脸上的纱布,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古政,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
古政见我哭得伤心,一抬手,将我拉坐下,然后看着我,道:“没……事。”
刚说两个字,他又疼得咝咝抽气。
“还说没事。”
见我担心,古政居然满不在乎道:“两颗牙而已,可以……再镶。”
说完,他竟还笑了一下,可是下一刻,因为牵扯到唇边的肌肉,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一张俊脸,又是前所未有的扭曲。
见他痛得厉害,我忙不跌道:“你别笑,一笑牵动面部神经和肌肉,伤口会痛的。”
现在就算是于普通人稀疏平常的开口大笑,对他而言,都成了酷刑。
“你说话,别动唇。你说模糊一点,我听得清。”怕他再疼,我建议他用含糊其辞的发声法。
古政龇牙咧嘴一番,好不容易缓过痛来,摸了摸唇边和鼻梁下的医用胶布,点头,模糊地说道:“那你也别哭,你一哭,哥心里就烦躁,哥最见不得女人哭。哥真没事,过个十天半月,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的古草就又回来了。”
我破涕为笑,道:“都摔成这样了,还有心情自恋。”
古草是大家送给古政的美称,哪有他自己这样称呼自己的。
见我笑了,古政才收敛了神色,认真地看着我,说道:“谷微,以后不要再做像今天这样的傻事。”
我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代缠绵。见他眼底有一丝疲色闪过,不由愧疚地使劲敲自己的脑袋,忏悔:“古政,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
“你别敲了,再敲人头真要变猪脑了。”古政眉头一展,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
古政的手指修长,长得比一般的女生的手指还要好看。只是现在,他的手背上那一抹带了血色的擦痕,影响了美观。不同于徐子睿,他的手指凉凉的,被他手指一握,我惊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一时有些错愕,抬头看他,却见他此刻直勾勾盯着我,眼底一片褐色如海,看得我心惊胆战。
我是看错了吗?为什么在古政眼底,我看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情愫。
说熟悉,是因为我在徐子睿眼底看到过,说陌生,是因为这样的眼神来自古政。
不可能!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古政的眉眼妖孽,他一凑近,长长的眼睫几乎扫到我,他唇边清冽的药膏味也瞬间蹿入我的鼻尖。
我们现在靠得很近,近到我们几乎鼻息相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居然离得这么近。
古政望住我,眼底温情涌动,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带着几分迟疑,艰难地说道:“谷微,其实我……”
“古政,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没等他后面的话说出口,我条件反射般地抽出手腕,霍地蹿起。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打车回了学校,我尤自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今天的古政,太不正常……不正常到,看着他的眼睛,我都会害怕。我的心底渐渐涌动起狂乱的不安来。
之前,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些可怕预感,仿佛一下子全部都欲一股脑儿地跳将出来。一直被我以荒唐的借口搪塞过去,忽略过去的某种东西,一时间扰得我心胆俱憷。
一定是我想多了,我惴惴不安地下车,在大学路上一路小跑,企图通过剧烈的运动,来驱除掉脑中那可怕的想法。
跑了好一段路,直到自己气喘吁吁。等到进了沁苑,我才放慢脚步。
一定不是的!
一阵懊恼,一阵担忧,我心情错杂地将那些荒谬的猜想自脑中驱散。走到宿舍楼下,我刚准备上楼,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谷微。”徐子睿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我一惊,回过头来。
迎接我的是徐子睿冷然的脸,即使是夜色中,我也被他黑沉的脸色吓得缩了缩脖子。我之前跟他说大姨妈来了,在宿舍休息。可现在,居然被他撞见活蹦乱跳地从外面回来!
徐子睿漆黑沉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莫测,直到我被盯得头皮发麻,准备不打自招的时候,他才开口缓缓问道:“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这样的他,是最让人感觉不安的。
今天中午我原本是要跟徐子睿说肚子痛,去不了礼堂听他演讲的。可后来,古政发生意外,我整个人都吓懵了,根本忘了包包里的电话,也忘记了要给徐子睿打电话说一说。
也就是说,我无缘无故放了徐子睿的鸽子。
不知道,钟寰有没有见机行事,帮我圆谎?
我心中七上八下,一边从包里掏电话,一边想着到底是将错就错,还是如实说出实情。
虽然徐子睿只是冷着一张脸默在黑暗里,但我觉得我已经快要被他不缓不急的质问给震出内伤了。这气场,仿佛回到了我和他恋爱之前。我不会下一刻就吐血数升吧,我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翻开手机一看,徐子睿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钟寰的也不比他少。
看着徐子睿由冷然逐渐到愠怒的脸,我双眼一闭,还是从实招了:“其实我今天是约了古政他们出去烧烤……”
过了良久,徐子睿没说话。
我眯开一条眼缝,瑟瑟瞅他:“真的没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古政和第五维他们。”
徐子睿见我一脸诚恳,一直紧绷的下颚,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可下一刻,他问出的话,又吓得我灵魂出窍:“所以,请我去讲座,还有什么大姨妈,都是为了支开我?”
大姨妈……钟寰还是帮我圆谎了。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不在宿舍休息,而是出去了?
我微微皱眉,要命地后知后觉想起,我大姨妈明明不是这几天。我好像曾跟大不冰山随口提过一句,大姨妈什么时候来。天雷滚滚啊,大冰山记性居然这么好,他竟然记得我大姨妈的具体日期!
我风中凌乱了。
他一定是发觉我说了谎,才来楼下堵我。
看着徐子睿俊朗的眉眼,彻底被厉色笼罩,我神经末梢都开始痉挛,身体抖得跟抽风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下来后,才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虽然他说得是事实,可现在我不能说真的是为了支开他啊。要不然,我约别的朋友出游,单独支开他,算什么事。
“原因。”
徐子睿的话,让我的眼皮凶狠地跳了一下。在徐子睿面前说谎,简直是自找苦吃。我随即镇定心神,理顺思路,说道:“我们班代缠绵对古政有意思,我今天约他出去,是为了把代缠绵介绍给他。今天除了我们仨,WC、第五维和顾小西都去了。古政没有开车去,因为我们几个人,就他有车,但不够坐,所以租了校门口的协力车,两两骑车去的。”
在徐子睿幽深莫测的眼神下,我竹筒倒豆一般将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没叫你,是因为你一向不喜欢我做这样的事。还有你今天上午有事,钟寰的确是诚心想请你做演讲。而且古政是你的好兄弟,我怕你说我多管闲事,怕你说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要支开你的。”
“继续。”我解释的有理有据,徐子睿依然不为所动。
“后来,古政的车刹车失灵了,摔伤了,我们送他去了医院。当时,我焦头烂额,所以没注意到包里电话响。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一鼓作气说完。我想起古政的伤势,当下黯然。
接下来是一阵默然。
过了良久,徐子睿才在我头顶问道:“他摔得严不严重?”
我抬起头,迎上他有些担心的双眼,确定他没有在生气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愧疚道:“其实,有点严重。都怪我,要是我不出这样的馊主意,就不会害他差点毁容。他从协力车上摔下来,摔掉了两颗牙齿,嘴唇也全部磨破了,当时血糊了一脸,把我吓懵了。虽然他说不痛,可我觉得他是在安慰我们。流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徐子睿,我是不是很讨人厌?为什么我老是害你们受伤?”
我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向他坦白,听到后面,大冰山的表情终于软了下来。
我拍着自己的脑门骂自己:“我就是个害人精。”
见我下手不轻,大冰山皱了皱眉,如我意料中的在我又想抽自己的时候,捉住了我的手,很明显,他担心我把自己抽傻了:“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医院看他。”
见我手指冰凉,满脸愧色,徐子睿眉头蹙了蹙。看在我满是悔意的份上,他似乎原谅了我。再说话时,声音变得和煦:“以后不要对我撒谎。有事,事先跟我说,我并不是那么难以沟通,难以相处。”
我仰头望着徐子睿,一时有些失神,他这是在跟我讲民主吗?以前很多事,我瞒着他,的确是怕他有意见,会反对。现在想来,很多事情本身不是他动气的源头,而是我瞒着他这个行为,让他生气。
我乖顺地点头,良久,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这时一个依恋性十足的动作,每次我无助的时候,或有事求他的时候,我都会这样。见我如此,徐子睿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将我轻揽入怀。
我现在需要他给我一点力量,此刻,我在害怕……我害怕突然正经起来的古政,也害怕他那句被我急急堵住、将说而未说出口的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和徐子瑞的相处模式会慢慢好起来,古政的伤口也会慢慢好起来的。或许他只是受伤脆弱,所以看我的眼神才变了。而他要说那句话,或许只是平日里对我稀疏平常的调侃和戏谑。
徐子睿的下巴轻轻抵住我的头上,而我将他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