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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孤鸿只知道章杳是给王大雄下了蛊,但是归根结底那种蛊叫什么名字,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望着地上那一滩烂肉,齐孤鸿知道,事情总算是终结了。
章杳给王大雄下蛊,令王大雄受其操控,灭掉齐家,现在蛊毒反噬,章杳遭到了应有的报应……齐孤鸿在脑海中将这些思路整理了一遍,按理来说他该感到轻松才对,可不知为何,却觉得心情反倒更加沉重。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恍惚间,唐鬼已经出了门,他自己拎着四只灯笼,可是人虽然出了门,却没有马上离开,齐孤鸿马上反应过来,对,唐鬼是怕黑的,他这便提着剩下两盏灯笼跟了出去。
直到齐孤鸿来到唐鬼身边,唐鬼这才迈开步子向山寨走去。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落在地上,沙沙地响,齐孤鸿总盼望唐鬼能说点儿什么,哪怕是和他斗嘴,好歹有那么一点声音,能扰乱他脑海中的思路,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虽然连齐孤鸿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大仇得报后,自己身上背负着的最后一点羁绊也就这么垮掉了,人如水中浮萍,不知道还能想些什么,反正所有事情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齐孤鸿想叹气,又生怕此时自己长吁短叹会引来唐鬼的嘲讽,憋闷地跟着他一路走到山脚的时候,唐鬼才终于开了口。
“今后打算去哪儿?”
唐鬼问的这个问题,正是齐孤鸿不敢想也不愿想的问题,自己能去哪儿?反正不管去哪儿,眼下唐鬼问了这个问题,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留在他的山寨中。
齐秉医留给自己的银钱还在,若是这一辈子不想有什么出息,怎么都能糊口。
想到这里,齐孤鸿意味深长地出了口气,听不出来是笑,还是无奈,“找个僻静无人山秀水美的小地方,当一辈子郎中,讨个老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吧。”
齐孤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所以这个答案只是敷衍,不光是敷衍唐鬼,也是敷衍着无所适从的自己。
只是这样一来,齐家就真的从这世界上销声匿迹了,不知道唐鬼听到自己的答案,会不会嘲笑自己没出息。
果不其然,齐孤鸿说过这话之后,唐鬼果真如他猜想一般,不无嘲讽地笑了一声。
“踏踏实实?你想的真美。”
唐鬼并非在嘲笑齐孤鸿胸无大志,他嘲笑的是齐孤鸿想什么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你生为齐家人,一辈子都是齐家人,就算你想隐居山野,你以为你真的能做的到吗?”
唐鬼说这话的语气非常认真,甚至还有些沧桑。
齐孤鸿和唐鬼就这样站在一片阴影之中,乌云隐蔽了月光,毛茸茸的灯火光亮自下而上落在唐鬼的那张脸上,烛火摇晃,目光也在游移。
“人啊,总是在过着太平日子的时候想有一番壮举,可日子真的翻天覆地之后,又想恢复平静,可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凭什么任君挑选?更何况人这一生,命运高低起伏总是在变化,即便老天爷不操控,自己也总想折腾折腾,人活着就是为了动起来,心要动,脑子要动,路就会动,这是生而为人的犯贱本性。”
从齐孤鸿这次回国见到唐鬼之后,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了这么一长串话,话里话外,都有着唐鬼对人生的嘲讽。
不过,此时的齐孤鸿已经累了,他摇摇头道:“那是你的选择,可我经历得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经历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唐鬼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齐孤鸿道:“我还是那句话,生而为人,生在家族中,生在命运里,人生中的每一件事情,便都被冠上了‘身不由己’。”
齐孤鸿凝望着唐鬼的双眼,复杂的神色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齐孤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自己的确是经历了家族的倾覆,可唐鬼呢?他又何尝不是经历了母亲惨死,经历了自己家族中戏剧性的自绝后患?虽然齐家失去的是整个家族,可唐忌夜母子遭遇的是骨血相残,谁又能比谁好过?
而再联想到唐鬼如今的山匪身份后,齐孤鸿一下便明白了唐鬼上一句话之中深藏的含义。
或许唐鬼根本不想当土匪,或许他和现在的齐孤鸿一样,在失去一切之后只想静静地在山野中休眠,不再问人间是非,但是也必然有一些事情让唐鬼意识到自己的欲求根本是奢望。
家族,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不仅仅是齐、唐本家,还有其他几个家族,他们的命运从出生那天冠以家族姓氏的时候,就注定逃不掉了。
阎罗殿里,盲丞正蜷在唐鬼那张大床的一角,靠着墙打盹儿。
不远处的长桌上,大锤别扭地扭着身子,那半个巴豆馒头害得他跑了十几趟茅厕,正琢磨着如何在盲丞身上讨回来时,就见那盲丞突然坐直了身子。
“好了,”前一秒还在昏睡的盲丞这一刻已经精神抖擞,他对着阎罗殿内外的土匪张罗一声道:“时候差不多了,提着灯笼去接大当家的回来吧……”
山匪们鱼贯而出,脚步声中,盲丞小声的细碎嘀咕:“再不去接回来,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了。”
刑三没有跟着土匪们出去,听到盲丞的呢喃声,刑三好奇地问道:“军师,谁和谁要吵起来了?”
盲丞没想到刑三就跟在自己身后,声音几乎是贴在自己耳边,吓得盲丞浑身一个激灵,跳脚闪开两步,怒道:“你贴在我身边干嘛?想吓死我啊?军师我好干净,没事儿离我远点儿!”
刑三撇撇嘴道:“您自己嘀嘀咕咕的,我还以为是这山寨上上下下没人跟你说话,好心好意来搭个茬让你显得不那么孤零零的,真是不知好歹……对了,到底是谁和谁吵起来?”
“谁和谁吵起来都与你无关,”盲丞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摇摇头低声道:“眼看就要出事儿了,也就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心情拌嘴吧。”
章杳营帐中,帐帘垂落,外面的士兵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在帐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日例行的操练,虽然从落在帐幕上的影子能看出里面的人正在忙碌着什么,但士兵们并不担心。
有章杳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叶景莲从未见过如此痛苦的表情出现在章杳的脸上,在他心目中的章杳简直可以说是刀枪不入无所不能。
而在听说要在章杳脑壳上开个洞的时候,叶景莲登时急了,指着章为民道:“什么?开个洞?你这是要害死杳哥吗?混账东西!”
叶景莲急得大骂,对面的章为民未曾还嘴,只是冷冷地看了叶景莲一眼。
“那么,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