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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琢带着复杂的心情,去了新生儿科,看着保温箱里小小的人儿,内心涌出心疼和愧疚。
询问了护士能不能给孩子拍照,得到要关闪光灯的回答后,苏玉琢拍了一张。
小小的人儿睁着一双眼睛,安静而懵懂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你跟宝宝什么关系?小姨?还是姑姑?”护士问,说话也客气,因为院长亲自过来看过这孩子,亲口交代要格外照顾,想来这家人和院长关系匪浅。
苏玉琢笑了一下,目光温柔:“我是他姐姐。”
她的回答,护士没多少意外,显然是这种情况医院不少见,只是笑说:“那你以后压力可大了,等他成人,你们父母也都老了,他买房结婚的事就要压在你这个姐姐身上。”
苏玉琢笑,不语。
回病房,看到闻人喜难受的样子,苏玉琢满心自责。
不是因为她,闻人喜不必遭受这些罪。
正想着,闻人喜发现了她,叫了她一声,语带急切地问:“拍了照片吗?”
“嗯。”苏玉琢一笑,上前,将手机递给她。
看见照片里的小人儿,闻人喜眼眶一热,含着泪笑:“怎么这么丑!”
“像个小老头一样。”
“长开了就不丑了,整个监护室,我们家这个长得最俊。”苏玉琢笑着道。
刚出生的孩子,都皱皱的,不求他们长得多好看,健康平安就好。
闻人喜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直到景逸拿走手机,“眼睛休息一会儿。”
她舍不得,视线追随着手机。
苏玉琢:“等您好了,想怎么看都行。”
顿了顿,她缓缓说:“小姨,我都知道了。”
闻人喜一愣,长发铺在枕头上,身上朴实的气质,给她添了温婉善良的韵味。
“您摔倒的事……”苏玉琢把苏父的话复述一遍,然后看向父亲,“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不止是苏玉琢察觉到闻人喜摔倒的事有蹊跷,景逸同样有这直觉,但闻人喜只说是自己不小心,他便没逼问。
昨天苏父赶到医院,拐着弯叫他别误会苏玉琢,当时他觉得苏父多此一举,这些天的相处,他深知自己的女儿是怎样的为人。
听完苏玉琢的话,他没有将儿子险些丧命的事牵连到苏玉琢身上,视线看向虚弱苍白的闻人喜,内心涌出感激和感动。
说句不好听的,苏玉琢的身份,在闻人喜眼里,应该是眼中钉一样的存在,看一眼都心疼眼疼的那种。
景逸从不要求闻人喜将苏玉琢视为亲生,只要两人和平共处就好,闻人喜此举,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小喜……”景逸握着闻人喜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闻人喜本来没觉得什么,苏玉琢是她丈夫的亲生女儿,被人那般诋毁谩骂,她爱屋及乌,维护也是寻常,事后她也意识到自己当时不该动手,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自己也有责任。
反倒是这父女俩都拿亏欠的眼神看她,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你们别这么看我。”闻人喜嘴边挽着笑,皮肤苍白,透着股脆弱的病态美,“我知道自己做事冲动了,下次会注意。”
“谢谢你,小喜,谢谢你对小苏的维护,也谢谢你不愿小苏有负担而选择隐瞒真相。”景逸说:“你放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儿子白白受罪。”
顿了顿,他又道:“以后再有事,不能自己独自承担,我是你丈夫,本该为你和孩子遮风挡雨。”
闻人喜回望景逸深邃柔和的眼睛,心头忽而涌出幸福的感觉。
苏玉琢见两人你侬我侬,不想当这电灯泡,起身:“小姨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我回趟家,将六婶请过来帮忙照顾,顺便把大家的换洗衣物拿来。”
这时候,萧砚已经准备好车辆,他亲自开车,载着苏玉琢回云城。
……
金晓燕父亲昨夜接到妻子的电话,立刻请假赶了回来。
夫妻俩商议了一宿,也没商量出个对策,隐瞒到底?被揭出来罪加一等;主动承认错误?人家被害得差点没了儿子,到现在都没脱离危险,搁谁头上,都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扯平的。
到时候都不用那位司令说什么,大有想要讨好他的人来对付金家。
金家只是平头百姓,稍微有点权势,都能将他们家碾得死死的。
唯一能跟村里说上话的,就只有在村部当会计的金家老三了,一大早,金晓燕父母就带着她去了三叔家里。
谁知道三叔家锁着门,问了隔壁邻居,说两口子一早就出门了,三叔去镇上办事,三婶不知道去谁家串门子了。
一家三口在三叔家门外等了两三个小时,才把三婶等回来,三婶一见金晓燕父母脸上讨好的笑,就猜到这一家子的目的,只是装糊涂,说男人要晚上才能回来,将人打发回去了。
“那怎么办啊?”金晓燕是真吓坏了,若被她推倒的事寻常人,大不了赔个礼,最多被讹点钱,显然现在这位,不是破点财就能免灾的。
“我去找老苏说说看,他给人养了半辈子的闺女,总能说上两句话。”
“不行!”金晓燕想都不想就否决,“他知道了,不就等于首长知道了吗?不可以,爸,我……我害怕……”
金晓燕是独生女,父母就她一个孩子,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两口子心里都不好受。
“没事的闺女,爸不会让你有事,就是给人磕头下跪,也不会让你有事。”
金晓燕抱住父亲,“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边正上演父慈女孝的一幕,忽然有警笛声由远及近。
金晓燕吓了一跳,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警车还真停在了她家后面的马路上,车上下来两人,直奔着她家就来了。
在金晓燕惨白又惊恐的注视下,两人出事了证件,“金晓燕是吧,接到报案,说你蓄意伤人,请跟我们回趟派出所,配合调查。”
金晓燕两腿软得栌斗走不了,被俩警察给架上了车。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全村都知道金晓燕害得司令夫人险些一尸两命,被警察给带走调查了。
……
苏玉珠和萧砚到家,楼房的前后门都开着,屋里、院子里,以及屋后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不知道是谁先瞧见她回来的,只听人群里有人高喊一声“二丫头回来了!”,然后无数双视线,齐刷刷投向她。
眼神与以往大不一样。
“萧老板,二丫头,你们回来啦?”
人群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颇有点夹道欢迎的意思。
以往人们眼里只有京城来的大老板,哪里看得见她这个小丫头,萧砚帮苏父干点活儿,他们都能说成是苏玉琢攀龙附凤勾引他,如今倒是难得,将她和萧砚放到同一个高度。
熟悉的不熟悉的,都那同样热切的目光看着苏玉琢,有人说:“你们回来得正好,晓燕被逮起来了,她爸妈正给老苏磕头呢,你快去看看,老苏一向心软,我看是要撑不住了,你让他可千万别心软,晓燕胆儿也太肥了,连首长夫人都敢动。”
说话的人岁数比较大,不会普通话,但萧砚在这待了一段时间,语言沟通早已不是障碍。
只听又有人说:“就是,我看就应该把她关起来,这辈子都别出来了,二丫头啊,首长夫人现在身体如何了?没什么大问题吧?我家养了几只老母鸡,熬汤给坐月子的妇人喝是最补的,一会儿我杀好了给你拿来,要不我熬好汤给首长夫人送去吧?”
“我家存了不少土鸡蛋,坐月子吃也很好……”
苏玉琢冷眼看着这些人献殷勤,忽然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感。
她笑了笑,“不用了,医院那边什么都不缺,谢谢诸位好意。”
“二丫头!”屋里的金母听见苏玉琢的声音,连哭带嚎地冲过来,‘噗通’跪在她面前,“你一定要救救我家晓燕啊,她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苏玉琢被金母弄得一惊,伸手拉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除非你答应我,否则说什么我也不起来!”金母一双眼睛早已哭肿了,她就一个女儿,家里条件虽然差,也是要什么给什么,金晓燕被带走时一声声喊着“妈,救我!”,像一把把刀,时刻剜着她这当母亲的心。
“要是留了案底,晓燕这辈子就完了,二丫头,求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救救她吧……”
苏玉琢缓缓放开拉金母的手,直起身后,往旁边走了一步,避开金母的跪向。
“你知道,我小姨因为金晓燕那一推,差点失去儿子吗?”
她声音平铺直叙,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你知道我弟弟现在躺在保温箱里,不哭也不闹,医生说他可能会得缺氧性脑病吗?”
连续两个问句,让金母止住哭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了,如果你明知道,还来求我,那么很抱歉,我没法帮你。”
“我小姨受到伤害,我们作为家人,能做的只是替她讨回公道,至于金晓燕会怎么样,就看警察怎么断,法官怎么判,你要求,应该去求他们法外开恩,而不是我,也不是我爸。”
“请回吧。”
苏玉琢扫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面无表情:“热闹也看完了,各位叔叔阿姨也请回吧。”
说完,她没再看任何人,进了屋,背影冷酷而无情。
萧砚静静地看着苏玉琢,凤眸中带着光,苏玉琢维护亲人时那股坚定,让她散发出别样的魅力和风采。
……
苏玉琢回楼上拿了几件衣服,拖着行李箱下楼时,院子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她又去一楼景逸和闻人喜住的房间,将他们带的换洗衣服装进行李箱。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终于散光了,萧砚和苏父站在院门口说话,苏玉琢依稀听见‘孩子’之类的话,想来是在说闻人喜和宝宝。
萧砚穿着大衣,长至臀和膝中间,黑色的,版型很正,双肩有棱角,背后看过去,给人成熟的稳重感,叫人很想抱住他的腰。
“爸,我去趟六婶家。”
话也是说给萧砚听的。
萧砚和苏父同时转身。
苏父一脸慈祥:“去吧,我提前跟她招呼了一声,她说没问题,去的时候别空手,请人帮忙得有姿态。”
“我知道。”苏玉琢笑,“回来的路上备好了。”
“沉不沉?叫阿砚跟你一块去。”苏父这话没说完,萧砚已经走到苏玉琢身边,一副要跟她一道去的架势,苏父见了,笑了笑,摆手:“去吧去吧。”
杜文建不在家,杜母一早看见苏玉琢和萧砚回来了,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又耳提面命对着杜父交代这个交代那个,感觉哪儿哪儿都不放心。
萧砚把车开到杜家门前的空地上,从车上一箱一箱地往外搬东西。
“你们这是干什么?”杜母见状,反倒有些不高兴,“邻里邻居的帮个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忙,用得着这么见外?”
苏玉琢笑,一句话把杜母的不悦堵在肚子里,“这些是我爸买的,叫我给你们带过来,说麻烦您了。”
她嘴里的‘爸’,指的是那个部队当官的。
杜母:“……那走吧,天不早了。”
又回头叮嘱自家老头:“好好看家,别我不在就成天不着家的玩。”
在小辈面前被这么训,杜父老脸有些挂不住,不耐:“知道了,赶紧走吧!”
……
当天傍晚四点多,苏玉琢将杜母正式介绍给闻人喜。
闻人喜一眼认出杜母:“那天我摔倒,你帮过我。”
“你还记得?”杜母受宠若惊,说道:“我也没帮上什么……”
闻人喜摇头,“要不是你那杯糖水,我可能撑不到最后,谢谢,怎么称呼你?”
杜母:“我姓孙,比你大几岁,不嫌弃叫我一声孙姐吧。”
说完,杜母觉得不妥,人家是首长夫人,怎么能跟她称姐称妹的,首长夫人叫她姐,首长岂不是也要叫她姐?
正要说点什么补救,闻人喜笑盈盈道:“那以后就叫你孙姐了,麻烦你了。”
本来可以雇个人来照顾闻人喜,但苏玉琢不放心陌生人,杜母的为人她是清楚的,更值得信赖。
杜母也想到这层,照顾闻人喜格外上心,晚饭后两人不知道悄悄嘀咕了什么,把景逸和苏玉琢都给撵了出去,门关得严严实实。
父女俩在门口面面相觑一阵,扬唇一笑,苏玉琢提议:“一块去楼下看看弟弟吧。”
对于苏玉琢能这么轻易接受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同父异母兄弟,景逸是欣慰的。
电梯里,父女俩并肩站着,感受到身边父亲强烈的存在感,苏玉琢便生出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和萧砚给的安全感有本质的区别。
“小苏。”
景逸忽然喊她。
苏玉琢回首,“嗯?”了一声。
拖长的尾音,无意识地流露出女孩的那份天真娇媚。
可能是在最亲的人面前,容易歇下防备和伪装。
景逸看着她眼睛带着孺慕与崇拜,心头不由一软,抬头抚摸女儿的头发,“婚礼的事不能让你婆婆一人操持,有些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明天回京城去吧。”
“我想等小姨和弟弟。”苏玉琢看着伟岸而慈祥的父亲,与自己儿时无数次的幻想一样,内心生出满足的感觉,“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
萧砚没能待多久,一天后,他因为公司里一些事,提前返回京城,走的前一晚,纠缠着苏玉琢一直过了凌晨才安歇,隔天四点起来赶早班机,苏玉琢睡得又昏又沉,萧砚亲她的脸颊,她也不知道。
看着心爱的女孩安静的睡颜,萧砚生出浓浓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