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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曾说过的那样,她将会努力爱着他,努力陪在他身边。
随着俩人并肩行至人潮拥挤的街市上,萧清朗跟许楚才舒展开了眉眼,自然也就没再延续刚刚的话题。
街上这几日随处可闻关于锦州城官场动荡的消息,纵然是小商小贩,也不免在闲暇时候唠叨几句。因为官府早有公示,所处置之人皆是罪大恶极的,所以他们倒不是为那几人抱屈,而是对此番前来的萧清朗跟袁大人的手段连连称奇。
萧清朗漫不经心的看着许楚探听着那些事儿,不由得觉得好笑。随着一路走来,他发现,一向冷清的许楚,竟然会对市井八卦如此感兴趣。
一边想着,他就随意翻看起首饰摊上放置的木簪等小玩意儿来。瞧着都不甚名贵,不过都是寓意极好的。
“这石榴花簪怎么卖?”萧清朗将目光停顿在一株娇艳欲滴,却极为雅致的簪子上,淡淡问道。
摊主见来者衣着不凡,想必是见惯大世面的人,当即也不敢打哈哈,只笑着介绍道:“这簪子半两银子,是我打南边进回来的,是老手艺人的活计了。您瞧瞧,这石榴花丝丝缕缕的多漂亮,里面的花蕊都活灵活现的。”
那摊主瞧着他身边的许楚,当即说道:“公子不如给少夫人戴上试试?这簪子瞧着不够精贵,可却十分衬人,而石榴花也有多子多福,红红火火的好寓意,公子送给少夫人最是合适不过了。”
火红色的石榴花簪,在萧清朗白皙的手指间翻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也让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炫彩夺目起来。其实他的手素来好看,甚至比白瓷青釉的茶盏也毫不逊色,若单单看他手拈木簪花的动作,怕是无人不会感慨好一个风流俊少。
只是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跟那份子骨子里散发的疏离跟内敛坚毅,使得他整个人行事都比旁人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冷意。所以,也未曾有人会探究处变不惊的靖安王内心深处,是否有柔软之处。
就如他所说,就算是他的亲人,也总觉得他天生冷心冷情,似是专为刑狱而生。
就在许楚呆滞出神的时候,就见萧清朗已经侧身,将那株石榴花簪到了她发髻之上。
“小楚可听过‘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的说法?”萧清朗凝视着她半晌,满意的轻笑着在她耳边低声夸赞道,“往日我不明白旁人怎会说出人比花娇的话,而今却有了体会。”
其实与身份地位,美貌长相无关,只因为那是心头上的那个人。所以,就算她只是挑眉,都会觉得有万种风情。
许楚被他旁若无人说出的情话弄得脸色一红,很是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想要把那簪子取下。奈何,却又听到那摊主的一番恭维,无非就是公子少夫人当真伉俪情深之类。
或许是被许楚的表情取悦了,又或者是被那摊主的话戳中了心坎,使得萧清朗难得的对外人也和颜悦色起来。
接下来,他并未带许楚去哪家酒楼,而是直接带着她到东城门前的一个馄饨摊坐下。
“之前曾听你跟明珠说街市上的馄饨,所以我就让人留意了一下,发现这家老夫妇煮的馄饨是用鸡汤吊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虽然只是街边小摊,可是桌椅板凳却擦拭的很干净,看得出那对老夫妇是个爱洁之人。
虽说萧清朗这次出来,也是穿着常服,可是往长凳上一坐,还是有种格格不入鹤立鸡群的感觉。就连被他爱护多日生出几分贵气的许楚,也有了那么一点的仙气儿。让附近的人,少不了打量几眼。
周遭喧哗热闹,不过神情淡然的萧清朗却丝毫没有察觉似的,而许楚本就习惯了周围人探究的眼神,所以更不会有什么坐立难安的感觉了。
相比于现在大家善意的目光,她在验尸中承受到的嫌弃跟厌恶目光是多不可数了。要是次次都为旁人的眼光而心神动摇,只怕自己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萧清朗见她的神情,就联想到了她过往的种种遭遇。当下,心里就越发疼惜起来,目光也愈发柔和了。
“公子,姑娘,是要吃馄饨还是要吃豆花?”老妇人见俩人坐定,赶忙上前询问。
她笑得和善,虽然身上的粗布衣裳有些补丁,可却很是干净。而且整个人也乐呵呵的,丝毫看不出有贫困生活的窘迫。
这使得萧清朗跟许楚,心里都跟着愉悦起来。
“婆婆,我要一碗馄饨,要是有脆饼,就再给我俩脆饼。”许楚笑容可掬的看着老妇人说道。
当然,那厢的萧清朗也未有反驳,与她要了一样的东西。
热腾腾的馄饨上桌,许楚先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有些烫使得她连连抽气儿。惹得萧清朗十分无奈,连连让她慢一些。
“公子可不知道,吃馄饨当然要趁着热才好吃,若是冷了就少了趣味了。”她说着,就又将那香气扑鼻的馄饨放进了嘴里。
俩人不紧不慢的吃着,左右今日无事,不用赶时间。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概就是如此吧。只是人家文人雅士,或是饮茶待客,或是美酒书画相伴,而他们俩则在街边上各自捧着一碗名不见经传的馄饨打发时间。
许是摊子上闲暇下来了,那煮馄饨的老汉就笑呵呵的帮着自家婆娘盛了一碗热汤。那婆娘似乎还有些不舍,推让着让老汉先喝。
只是一碗清淡的鸡汤,却在老两口喝的心满意足。到了最后,那老妇人还卷着袖子帮老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嗔怪着说了什么。
“其实所谓的闲云野鹤,又怎敌得过这般相守的日子?”萧清朗看着那对老夫妇,眼中露出些许羡慕来。
俩人离开时候,又要了几份未卖完的脆饼。许是卖的钱多了,那老汉将铜板递给自家婆娘时候,还十分得意,惹得老妇人惊喜了许久。
直到快要走远了,许楚又忍不住的回首看了一眼。却见那老汉跟老妇人一道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许是老汉说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儿,惹的老妇人眯眼笑起来,温馨而和乐。
其实许楚最初的时候,也曾羡慕过这样清贫却和睦的人家。只是随着长大,看惯了世间人情冷暖,看清了成为仵作后的处境,使得她不再希冀这般的恩爱和乐。
离开馄饨摊未走多远,俩人就碰上了正在派放结缘豆的寺庙和尚。看样子,似乎已经派放了许久,而路过之人皆得了善缘求了一些。
正在来人驻足时候,就看到正帮着几位师傅发放豆子的一名少年抬头,看到俩人时候还有些惊讶。只见那名青衣少年同身旁的人交代了几句,将勺子放下冲着二人过来。
“哎,公子,姑娘这也是来求善缘的?”他手里正拿着两份用叶子卷着的煮豆子,“上次灯会上,没帮着两位说上话,学生后来还懊恼了许久。现在见二人没事,学生也就放心了。”
他神色带着愧疚,十分诚恳,显然是将当夜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此人许楚还有些印象。
“刘希澈?”许楚轻声询问。那日,好似听到旁人这般叫他,并非许楚有意记下他的姓名,实在是那日这人在一群被美色迷惑的纨绔之中太过不同。
那书生点点头,似乎对许楚认出了他感到很是欣喜。他将手中的煮熟的豆子递过去,脸色有些涨红着说道:“今日的结缘豆是白马寺自己种的,日日沐浴佛法,据说很有灵性。这两份是新煮熟的,还散着热气,要是两位不嫌弃,就尝一尝,佛祖毕竟护佑二位日日顺遂。”
许楚见他满脸青涩模样,当真像极了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不过难能可贵的却是他还未被世俗偏见蒙了眼。至少,在那夜混乱之中,并未想着漠然视之。
想到此处,她就笑着接了那豆子,奇怪道:“刘公子这是信佛?”
刘希澈摇摇头,极快的看了许楚一眼,踟蹰道:“在下并不信佛,只是......只是帮着白马寺施豆,可以换两日的饭钱......”
一听这话,许楚愣怔了一瞬,旋即想到那夜旁人奚落他的话。想必,他的出身应该贫寒,生活困顿也是正常的。就如同她一样,在未曾得到萧清朗赏识之前,不也日日为生计奔波,就连牲口禽畜的尸体,也会帮着收拾么?
“你倒是实诚。”一旁萧清朗神情淡淡的开口,出口的话却有些意味不明,让人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嘲讽。不过,许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人此时情绪不佳。
她有些意外,特地看了一眼萧清朗,见他面上并未有怀疑的神情,就越发觉得怪异了。
不过见那书生脸色倏然苍白,整个人也呐呐不知该将手中剩余的一份豆子递给萧清朗还是收回去后,她还是安慰道:“古人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凭本事吃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我也曾为了生计,帮人宰杀过猪羊,不过我并不觉得自食其力会低人一等。”
她说着,就将另一份豆子也接了过去。
“这豆子好像放盐有些多了,口味有点重。不过很是清香,味道不错。”
刘希澈见她这般说,才松了一口气。恰在这个时候,后边有人招呼他赶紧过去帮忙,他应了一声,拱手跟萧清朗与许楚告罪一句,就匆忙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萧清朗才带着许楚转身往回走去。
“怎么了?”许楚吃了一颗豆子,唇齿留香,顺带着看着萧清朗询问。
萧清朗心里窝火,不过却不好跟毫无察觉的许楚发泄。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皱眉冷哼一声道:“小楚,那刘希澈看你的时候,脸色绯红,眼神闪烁。”
许楚闻言,错愕一瞬,旋即噗嗤一声笑起来,“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一则他常年读书,本就恪守书中的言行,近处与女子交谈难免不自在继而脸红。二则,他只与你我见过两面,如何谈得上会生情谊?”
言下之意便是,这醋吃得太过......无理取闹了。
萧清朗听她这么一说,再看她坦然的表情,就知道大概小楚是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于是那心头淡淡的酸涩就消了。
他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的叹口气。不过情绪,也随之转好。
旁人的爱慕又能如何,守着她的,总归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他们并不知道的却是,在俩人离开之后,一直施豆的刘希澈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断的呢喃着许楚刚刚所说的话,却不知该流露出什么表情来。
因为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佛诞节和龙华会。所以,崇河边上跟各处道口,都有结伴而来放生的人群,还有各处想要讨个彩头的商铺往外赠送结缘豆。
而萧清朗跟许楚吃过了豆子,余下的便只剩下去拜药王了。倒不是什么迷信,只是入乡随俗凑个热闹罢了。
药王祠中,人声鼎沸,香烛缭绕。各地而来的香客,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在人群推搡之间,萧清朗忽然环住了许楚,将她与来回拥挤的人潮隔开。也让俩人之间,恍若成了密不可分的存在。他垂眸凝视了她一瞬,见她未有挣扎,唇边才浮现起一个浅笑。而那眼睛里荡漾起的潋滟秋波,让许楚失了推脱的力气。
他低声问道:“去上一柱香,然后就离开?”
许楚看了看人潮,又看了看自己鞋子上被踩上的零星脚印,叹口气后无奈的点头。这里的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多许多,原本只是为了应景而来,却没想到世人对佛诞日礼佛跟拜药王求健康之事,信仰如此之深。
萧清朗半护着许楚,步伐夯实从容的在人群中穿过,就如同信步闲庭一般随意。
许楚仰头,看着他深邃的长眸,心里忽然就生出了淡淡的甜意。她任由他牵着自己向前,就像是将余生都放在了他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