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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会儿,我发现陈世炎的电脑和他的手机一样干净,干净地让我心生挫败感。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找不到,那他们两个到底是在兴奋什么?难道真的又被潘晓甜说中,他们就是在看日本动作片?
我渐渐失去耐心,恨不得打开窗户把电脑扔下去。
电脑不像手机,手机程序简单,只要挨个点开,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可电脑太复杂了,那么多程序那么多文件,对于我这个只能聊个QQ看个电影打个僵尸的玩家来说,想要从这成千上万的文件找到疑点,说是大海捞针都不夸张。
怎么办,我要不要再求助潘晓甜,就怕又打断了某位客人的兴致,害她被骂。
我几乎要放弃了,拿着鼠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一通乱点,借以发泄我心中的愤怒,然而,奇迹出现了,我莫名其妙地就打开了一个表格:惠世堂大药房营业报表!
惠世堂大药房?
江城有这个名字的药店吗?怎么我好像没听说过?
虽然我对生意不怎么上心,但毕竟是干这行的,走到哪都会不自觉的留意路两边的药店,看看人家位置如何,生意如何,门面装修如何,所以基本上江城的药店我差不多都知道名字的,但就是没有见过惠世堂。
是陈世炎打工的地方吗?也不对吧,他一个打工的,怎么可能会有店里的营业报表,再说了,我好像听他说过一次,他那个店叫济民大药房来着,难道改名字了?
名字有什么好改的,惠世,济民,意思不是一样的吗?
我按捺住好奇心,一点一点地查看上面的数据,没想到这店生意还挺好,每天的营业额都很高,而且每个月的总营业额都是稳步上升,看的我这个不沾边的人都跟着兴奋。
再往下看,我又发现,原来这个惠世堂还不止一家店,后面还有一分店,二分店……一共有八家分店。
都赶上我爸那时候的辉煌了。
想起我爸,我心里莫名一跳,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闪过,却又卡住了。
是什么呢?我揉了揉眼睛,又拍拍脑袋,就是想不起来,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二点半了。
明天还要早起,我只得放弃了思考,打算明天找潘晓甜说道说道,她脑子好使,说不定能帮我想起什么来。
我清空了浏览痕迹,关机,上床,沉沉睡去。
因为睡的太晚,第二天起床开始头痛不已。
生兮兮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没照顾好,落下了一个偏头疼的毛病,刮风会疼,见强光会疼,来月经会疼,睡眠不好也会疼,吃了很多药也治不好。
后来一个老中医说,月子里落的病,要再生一胎,然后坐月子时小心护理,就会治愈。
可我也许永远没这机会了。
小周来接我的时候,见我一直摁着左边太阳穴,就问我怎么了。
“昨天晚上没睡好,头疼。”我说道。
“头疼很难受的。”小周说道,“等会路过药店的话,我停车帮你买点药。”
“不用不用,疼过这一阵,自己就好了。”我说道。
我是真不喜欢麻烦人。
但小周不听,在路过一个药店时,固执地停住,非要下去买药。
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退让一步,让他在车里等,我自己去买。
虽然花不了多少钱,但总不好用他的钱。
我进去药店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招牌:永泰药店。
这名字也是药店常见的名字,全国各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我进到里面,直接向柜员说了药名,请他帮我拿一盒。
付完钱,我随口问道,“请问你知道惠世堂大药房吗?”
那柜员看了我一眼,大概出于同行是冤家,不太愿意把生意往别处指。
“啊,你可能误会了。”我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去买药,而是找一个老乡,他说在那里上班,让我去找他玩,可我都不知道在哪。”
柜员听了我的解释,脸上稍微有些不自在,很明显,他肯定是以为我要去买药。
“惠世堂有好几个分店呢,你老乡在第几个分店你知道吗?”他因为误会了我,比先前热心了一些。
“这个我倒是没问,我也不知道啊!”我说道,“这惠世堂以前都没听说过,怎么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之前是没有,就这两年才开的,但生意出奇的好。”柜员说道。
“两年能开这么多分店,够厉害的呀!”我说道。
“你有所不知,他们家这几个店哪,就是之前的长乐大药房。”柜员说道,“长乐大药房你总该知道吧,江城最有名的药房,可惜后来老板出了车祸,生意就黄了,几个店全被现在的惠世堂接下来了……”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于我却像几百斤炸药同时爆炸一样,柜员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是机械地拿起药往外走,一直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小周发动车子重新上路,我都没有缓过来。
自从爸妈走后,我悲痛欲绝,一直刻意地回避跟他们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我甚至不许陈世炎在我面前提起药房。
陈世炎就依着我,每天不管在药房里多忙多累,回来也一个字都不说,一直到后来药房经营不下去,倒闭了,我都没有再听到长乐大药房这几个字,我甚至还庆幸,这世界上又少了一样会勾起我伤痛的事物。
我以为只要我听不到看不到,我就会慢慢遗忘,走出痛失双亲的悲伤,可是今天,当“长乐大药房”被一个陌生人不痛不痒地说出口,我却分明感到一阵无法呼吸的痛。
我是多么愚蠢,我以为我很爱父母,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像我一样爱他们,想念他们!
可是,我连他们辛苦创下的基业都没守住,甚至还因为它的倒闭而庆幸,而觉得解脱。
如今不过短短两三年,父亲的心血已经易主,别人在他的根基之上做的风声水起,而我,却沦落至此……
这就是我爱父母的方式!
这就是我向他们表达思念的方式!
这就是我应得的下场!
我捂着心口,那里像被钝器敲击一样闷闷的痛,痛到连呼吸都困难。
我想哭,却没有眼泪。
是的,我这样的人,连眼泪都不配流!
我叫停小周,告诉他我头疼的厉害,必须去医院一趟,让他帮我告诉梁伯伯一声,顺便在外面买些早餐给梁伯伯吃。
小周没想到我突然变严重了,一下子慌了手脚。
“那怎么办郁小姐,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再去老爷子那里?”他着急地说道。
“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我说道,“照顾梁伯伯要紧,咱们本来就耽误了,再晚了就影响他吃药的时间了。”
小周还是有点犹豫。
“那要不,我给梁总打个电话?”他征求我的意见。
我摆手制止了他。
“这点小事,哪里就要惊动他,咱们连这点事都不能自己解决吗?”
小周看我态度坚决,只好听我的话,开车走了。
我目送着他远离,然后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我要去惠世堂大药房总店,并告诉他详细的地址。
既然是接我们家的店,地址我当然比谁都清楚。
我非要看一看,这个惠世堂究竟是谁开的。
十五分钟后,我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以前的长乐现在的惠世堂,就在马路对面,只要穿过红绿灯就到了。
我抬头看过去,那红底黑字的大招牌十分显眼,“惠世堂大药房”六个大字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骑电瓶车必备的装备,大口罩,太阳镜,一一戴好,然后又将棉服帽子盖在头上,捂得严严实实就过了马路,直奔惠世堂而去。
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摆设布局已经全部改变,一点从前的影子都没了。
我不由得一阵唏嘘,人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属于我们郁家的三十年,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式了。
我推门进到店里,四周环视了一下,有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忙碌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女店员已经走过来招呼我。
“你好,小姐,请问买什么药?”
什么不买也不现实,我只好告诉她我偏头疼,问什么药疗效比较好。
“偏头疼很难根治的,一般的药物只能缓解,我给你推荐几种效果不错的,你先看看好吧?”女店员说道。
“好的,你拿几种来我看看。”我敷衍着她,趁她回身拿药时又四下张望。
在最尽头的一面墙上,我看到了挂着的营业执照。
只要看看营业执照上是谁的名字,我就知道是不是以前的同行。
我正准备走过去,那店员已经把几种药摆在我面前。
“小姐你看,这几种都挺好的,我来一一为你介绍一下。”
我只好停下来,耐着性子听她介绍。
店员素质和专业知识倒是很不错,可我压根无心听她讲述,只想着怎样找个借口到营业执照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