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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君故意学他说话：“你这个老头子，不合我脾胃，根骨不太好，不如离我远点，我不想做你的弟子。
“放心，我不收你拜师贽见礼。”
“教人武功不收钱，可见没什么真本事。”青君嘲讽道。
九方伯道：“我有很多厉害的功夫，难道你不想学吗？”
“你会什么功夫？”
“你想学什么功夫？无论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只要你说得出来，我都可以教你。”
青君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学。我听说在深山修炼的高人隐士，最后都白日飞升，尸解成仙，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尸解成仙之法？”
九方伯心想：“人尸解以后就死了，这如何能教她？这小姑娘分明就是故意捉弄我。”
他借故推搪：“你年纪尚小，不宜学尸解之法，倘若真想学，那就先跟我回山修炼四十年，四十年后我再教你。”
“什么？还要等四十年？到那时我都变成老婆婆了，还学什么功夫？算了，算了，我不学了。”青君道。
九方伯气得胡子乱颤：“你刚才喝下去的是毒酒，天下只有我才有解药，你若不跟我走，拜我为师，就不怕自己毒发身亡吗？”
“让我做你的弟子，一天到晚要面对你这张老脸，烦也烦死了，我宁愿毒发身亡，也不要拜你为师。”青君道。
她向来心直口快，不会拐弯抹角。
石白劝道：“话先别说得那么绝，否则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九方伯心知：她故意用言语激将，好让自己打消收徒这个念头。
石白忙陪话道：“难得九方前辈对崔姑娘如此垂青，崔姑娘本该执弟子之礼相待，奈何她还没有禀报过家中父母，不敢自作主张。”
九方伯道：“哼，借故推辞，拜师学艺还需要禀报父母？”
这时，几名女子分花拂柳而来，只见一个个粉面朱唇，削肩细腰，都是人间殊色。
她们走到九方伯面前，一起俯身下拜，齐声道：“弟子参见师父。”
九方伯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名红衫女子道：“请师父恕罪，弟子们此去朝歌金针门，只听说他们要在九月初九赴百家岩参加竹林大会，未能探听到乌金刀的下落。”
九方伯大骂道：“废物，去了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要你们有何用？”
红衫女子道：“师父息怒，弟子们此行并非一无所获。听说金针门有一件宝衣，弟子便盗了来，献给师父。”
“什么宝衣？拿给我看看。”
红衫女子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锦衣，伸展开来，道：“这件宝衣是用红绫、白绢、蓝绸、紫绡、黑缎、青纱、黄缣七种颜色的料子织就而成，象征佛家七宝，是金针门的镇帮之宝。您老人家若穿上它，行走如有七宝随身，一定会保佑您福泽绵长，万寿无疆。”
九方伯颔首笑道：“还算你们有点孝心。”
几名女子侍候九方伯穿上那件七宝法衣。
九方伯见青君不肯拜师，生气道：“老夫收你为徒，你这个黄毛丫头竟然反复推诿，真是不识抬举。”
一名绿衫女子忽道：“小妹妹只怕还不知道咱们九嶷派的来历吧？咱们九嶷派平素做贩油生意，是江左最富有的大帮派，绝不会辱没了你。”
红衫女子道：“家师是九嶷派掌门，在武林中名气很大，人人敬仰，就连南朝皇帝都十分敬重，不知有多少人想做他老人家的弟子。他老人家肯收你做入室弟子，是你的福缘到了。”
青君道：“蟑螂老鼠名气也很大，难道我也要拜它们为师吗？”
紧接着又说：“哎呀呀！倘若我不幸和蟑螂老鼠成了同门师兄弟，只学会一些偷衣服窃油瓶的本事，让人家发觉了打个半死，那可就惨了。我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她专挑一些难听的话来挖苦。
九方伯接连碰了几个钉子，仍不改初衷，道：
“我说过的话，岂能随便收回？”
“你说过的话又不是圣旨，我凭什么要听？哪有逼人家做徒弟的？”
青君又道：“我也喜欢当人家师父？你干嘛不做我的弟子？别看我年轻，正所谓：教学相长，项橐年仅七岁不就当了孔子的老师吗？”
九方伯道：“你这个黄毛丫头还想教我？真是大言不惭。”
青君又故意学他说话：“你这个杂毛老头还想教我？真是恬不知耻。”
九方伯被她气了个半死，拂袖而去。那些女子也都纷纷离去。
青君道：“老鬼，人老心不老，专收女弟子，这些女子，说不定是他的姬妾情妇呢。”
“你气走了他，身上的毒怎么解？”石白担忧道。
青君连忙吃了三颗澡雪心神丸，屏息凝神，感觉浑身舒畅，哪有中毒之相？方知是九方伯故意戏弄她。
青君自从离家出走后，便喜欢到处游览。这几天一直听这些江湖人士说起百家岩竹林大会，觉得很新鲜，便对石白道：“左右无事，咱们也去竹林大会瞧瞧热闹吧？”
“咱们又不是江湖人物，何必去凑这个热闹？”石白道。
青君道：“你不是要行侠仗义吗？说不定咱们此行就能碰到不平之事，正好如你所愿。”石白只好点头同意了。
她心想：那竹林大会一定是个十分热闹的盛会，届时一定有许多喜欢凑趣的王孙公子参加。
她担心被熟人碰见，突发奇想，对石白道：“喂，书呆子，咱们互换衣服和发式如何？”
石白不知她又想玩什么花样，忙问：“好端端的，干嘛要互换衣服？”
“我扮男人，你扮女人，这样才有趣嘛。”
石白生来面嫩，感到很为难，道：“我一个大男人，穿小女子的衣服，成什么样子？”
“什么大男人小女子？你分明就是瞧不起女子。我就想看看你穿女子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再说了，魏晋以来，很多男子也经常傅粉熏衣，这也很正常啊。”青君道。
石白道：“我穿姑娘的衣服倒不打紧，可是姑娘穿我的衣服，岂不玷污了姑娘的玉体？”
青君听他说话酸腐，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想不到你头脑这般冬烘，有什么玷污不玷污的？言重了，你我都是一样的。你穿我的衣服，我也穿你的衣服，这很公道嘛。”
“这如何使得？如果姑娘喜欢穿男装，我们可以去市集上的估衣铺里买。”石白仍推搪。
青君嗔怪道：“如何使不得？你这人真是蝎蝎螫螫，一点也不懂女人心。”说完就生气地扭头走开了。
她的心思捉摸不定，要让她循规蹈矩简直比登天还难。石白拗不过她，只好应允。
两人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互换了衣衫帽子，又互换了发式。
石白闻到青君衣衫上散发的少女芳香，不觉心神荡漾。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相见。青君见石白面容清秀，长身玉立，活脱脱一个美少女，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不觉笑道：“哎哟哟！是哪家的小娘子？可俊俏的紧呐！若是让那些王孙公子们瞧见你，非为你争得头破血流不可。”
石白讪讪地笑了笑，道：“姑娘取笑了，你几时见过身量像我这么高的姑娘？明眼人一看只怕就要穿帮了。”
青君笑道：“那也不见得，我就说你是从塞北来的柔然女子，听说柔然女子像骆驼一样高大，跟你的身量差不多，你只要不说话，就没有人怀疑了。”
她纤手入怀，取出一只精致的红漆木盒子来，温柔一笑，道：“让奴婢来伺候公子化妆，包你摇身一变变成柔然公主。”
她打开那只红漆盒子，一股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原来是个精致的妆奁盒，里面镶嵌着一面小铜镜。她抽出一支纤细的紫毫笔，蘸了点铅粉，替石白勾了勾眉毛，画了画眼角，让他的五官眉眼看起来深邃一点。
她化完妆，把镜匣递给石白，道：“公子意下如何？奴婢这妆化得怎么样？”
石白笑道：“你现在哪里是奴婢？分明是画眉的张敞。你忘了自己穿着男装吗？”
青君道：“我差点忘了，从现在开始，咱们要记住自己的性别，千万别露出马脚。”
石白第一次穿女子裙衫，束女子发式，穿绣花鞋，举手投足，很不习惯，满脸忸怩之态。
“你第一次扮女子，可惜我这个人向来衣衫素净，不爱施脂粉，也不爱佩戴珠钗首饰，没法子为你好好整饬，只好委屈你了。”青君歉然道。
“没关系，清新自然就好。”
青君又问：“我穿上男装后，像不像男子？”
石白突然福至心灵，道：“岂止是像？只怕世间最俊俏的男子也不及你，简直是潘安在世，卫玠复生了。”
青君脸一红，软语道：“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石白提起潘安、卫玠，触动了她丝萝依乔木的少女心事，霎时间俏脸生晕，如酒后酡颜。
她常听人说起“掷果盈车，看杀卫玠”的故事，遗憾不能与潘岳、卫玠这两位温润如玉的君子同时代。如果能一睹檀郎仙容，方才不算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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