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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朝吾坐到了琴凳上,左手首先进行一段跨度大的泉水一般的琶音,接上右手的琶音,然后旋律接着出来……
邱素萍心弦被这琴声拔响了,刹时泪花闪闪。
期待太久,苦等了两年,今晚,朱朝吾终于出手了,这是一次精准的投放,他利用了这个机会,在阿冕无处可逃的时候出手了。
邱素萍的手轻轻和阿冕的手相握,一是阻止阿冕不顾一切的逃离,二是及时触摸到阿冕身体发来的回应信息,她不想让那样的一份爱再次错失了。
她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热气,从阿冕手上传递过来。
张不凡显然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肯定没有想到,这时候朱朝吾弹的居然会是《花为谁妍》。
是呀,两年多没有听过这首歌了,谁能想到,再听时已是往事如烟。
人生总会伴着无数的歌谣,但只有一部分歌能拥有回忆,或深或浅,或喜或悲。
关于这首歌的回忆则如此特殊,尤其是对于朱朝吾和阿冕更是如此。
他们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邱素萍的生日晚会上,那一夜,风雨茫茫,惊雷滚滚。这首歌没听完,阿冕已经失态地落泪,在滂沱大雨中凄然而去,可能就是因为这首歌,结束了她在此前的一段挣扎,她下决心离开对爱情不忠的他,可是却诱发了她更为痛苦的一段历程。
所以朱朝吾说,这首歌是一次告别,没错的,那确实是告别了他们曾经的温馨浪漫,那是多么美好的爱情啊,在邱素萍的心里,几乎就是完美爱情的样板,可是,这首歌,让这一切终结了……
到他们第二次听这首歌,则是在张不凡的毕业晚会上,那一晚,阿冕以决绝的方式,正式终结了这一段爱情,从此之后,一对曾经热恋的璧人,劳燕分飞,天各一方……正如朱朝吾所说,他们在这首歌上的记忆,其实都是痛苦的,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泪滴,不,都能揭起一个血淋淋的伤疤。
他却选择在这个时候,与阿冕一起重温他们的痛苦,他想告诉她什么……
这首歌的旋律被朱朝吾演绎得简约而唯美,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它不象邱素萍赋予那么多华丽的琶音,他的和弦都是简单明了,但是效果非常棒,哀而不伤,美而不艳,和音有时候会变成一个若隐若现的副旋律,如同不时浮现的回忆。
到他一曲终了时,一股音乐味还在教室里回荡,以至于甚至没有人发出掌声,谁都觉得这曲子太美了,不愿破坏它。
弹完之后,朱朝吾双手仍然停留在钢琴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扭过头来,还没说话,阳树已经带头鼓起了掌,随即邱素萍含着眼泪,动情地也鼓掌,然后掌声迅速蔓延到整个教室,经久不息。
阿冕偷偷拭去眼角上的泪花,也轻轻地鼓掌。
朱朝吾目光朝阿冕看了一眼,看到的是邱素萍欣喜感激的含泪的目光和阿冕眼角上淡淡的泪痕,他微笑道:“好了,不好意思,班门弄斧,献丑了。”
阳树说:“非常棒,你这是什么曲子,连我都没听过呢。”
朱朝吾道:“花为谁妍,不过你不必费心去找,这首歌不会有几个人知道的。”
“难道是你创作的?”阳树笑道,又对同学们说,“你们知道吗,朱老师是一位年轻作家,笔名南方朔,文笔非常厉害,曾被称为银城第一笔,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翻看银城晚报,每周都会有他的新作。”
大家又是一阵热烈鼓掌。
朱朝吾笑道:“谢谢大家的掌声,不过这首歌的作者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学生,名字就不说了,那个学生不让我说。”
邱素萍才注意到张不凡轻轻朝朱朝吾摆手的动作,心里暗暗奇怪,这家伙还转性了,这不正是大出风头,再度收获一批女同学爱慕眼光的时候吗,居然不让朱朝吾说出来。
阳树没有再追问下去,却掉过头去,说道:“有句话,我想问一下钢琴班的同学,听到张不凡同学和朱老师的演奏,你们心里是什么感觉?你们还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白莎莎回答道:“报告老师,我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我觉得他们弹得都很棒。”
好几个学生答:“我也没有。”
“你们没有,但是有人有,而且不少。我教过的学生中,就一直都有那么一部分人,听说钢琴是乐器之王,就自以为弹钢琴的就算是音乐中的贵族,连学院里的其他系的人都瞧不起,更不要说别的院校了,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们,毕竟能成为钢琴系的学生,基本上都得从小开始学琴,需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而且,有更多从小开始学琴的琴童,最后的归宿都不是钢琴,可以这么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从学琴的千军万马里冲出来的佼佼者。”
钢琴生们互相看看,这话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我以前曾经也是这么想的,我看任何其他系的人,我都不屑一顾,但是我在欧洲转了一圈,并参加过多次音乐会之后,我的想法动摇了,我现在只想跟你们说,音乐是不分贵贱的,能打动人心,能进入灵魂,能引起你的心灵共鸣的,就是好的音乐。包括宋扬同学刚才说的合唱,也一样会是好的音乐。就连所谓不登大雅之堂的流行音乐,如果我们抛开偏见,它也一样会有殿堂级的表现力,值得我们好好细品。”
阳树看看他的学生们:“刚才教育学院这三个同学的表演,第一个男同学我很佩服他的勇气(众人哄笑一声),我这不是说笑,是认真的,第二个女同学乐感蛮好的,指法也没问题,节奏和速度都很准确,只是把风琴的方式放到了钢琴上而已,如果一开始练的是钢琴,我敢说不会比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差。”
教育学院的女生们都朝弹琴女生笑,弹琴女生也微笑。
“至于最后上来的张不凡,还有朱老师,不需要我再强调一遍了吧,请大家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谁觉得教学院的同学没有资格跟你们结成友好班级的,请响亮说出来。”
同学们都把目光看向宋扬,宋扬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别提有多难堪了。
阳树说:“没人回答,看来大家认识到错误了,那么,所谓不打不相识,希望这个小插曲不至影响到我们的友谊,朱老师,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正式开始了?”
张不凡抢先站起来说:“阳老师,我说两句可以吗?”
阳树说:“请说。”朝沈倩示意一下,沈倩急忙把无线话筒给了张不凡。
张不凡拿起话筒说:“当然我非常赞成阳老师的说法,不打不相识,作为一个成年人,即使遇到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也大可一笑置之,毕竟每个人都难免犯错,而你们完全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敲打,犯错是情有可愿的。”
这一次张不凡的声音通过音响扩出来,显得异常有磁性,浑厚、低沉,很有播音员的感觉,加上这一番大度的话,让他在众女生面前又加了分。
张不凡又说:“一笑置之固然是不错的态度,是宽容,是美德,但我还有一个想法,轻易原谅一个成年人的错误是不负责任的,成年人犯的错,可以原谅,但必须靠他自己的行动争取谅解。”
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