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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前台的人看了看蔡安伦的装束,黑色西裤白衬衫,一副刚从公事赶过来的样子,顿时了然。
办公室恋情,不方便公开。
蔡安伦承受不住这种奇怪的了然目光,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百无聊赖,又听到郑真伊的手机“叮”的一声响。
田小岚的短信:“我没联系到你男朋友,我也没订上灰狗的票,亲爱的,我很害怕!老天保佑你千万不要有事!”
短信闪了两三秒,又熄灭。
蔡安伦忽然想起自己钱包里的遗书,赶紧拿出来放到郑真伊的小挎包里,只是放手机的时候,又出现解锁页面。
他心念一动,手指不由自主的在手机上按下几个数字。
191110。
手机一下打开了!
蔡安伦当场愣住!
她手机很简洁,除了出厂带的那些APP,其他的很少。
微信显示有12条信息,蔡安伦左右看看,还是下定决心点开。
“对不起,我是找你家人……找你男友,让他来。”蔡安伦默默在心里说了几句,打开了微信,按着顺序把最新的消息点开。
第一个人是个小孩子的头像,似乎发的是语音。
第二个人还是小孩子的头像,发的是文字,最后一条是“不好卖”。
第三个是田小岚的。
第四个的名字是“爱伊伊”,头像是林绪和郑真伊的合照,但没有任何新消息,上面显示的是“到了吗?”。
应该是这个了,蔡安伦点开了这人的头像,一看却是愣住了。
最后一条发送的时间差不多是两三个星期前。
蔡安伦手指不由自主的往上滑动。
林绪话很多,一直发大段的文字表达爱意,然而郑真伊的回复很少有超过五个字,一般都是“知道了”、“好”、“可以”、“不行”。
蔡安伦有些无语,透过字里行间,郑真伊鲜活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印象中的她,似乎话不少啊?可跟她男友为何如此沉默寡言呢?
他决定点开第一个头像的语音,直觉让他觉得这人应该是和她认识的人,也许能找到她的亲戚。
“烂女人!你妈死了没腿,生生世世都残缺不全!你也早点投胎吧!我祝你今生今世不得好死,你这个贱货生的婊子!我祝你和你妈一样被最亲的人挫骨扬……”
语速很快,但脏话极多,吓得蔡安伦立刻摁了主键!
这是什么恶毒女人的声音!听那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的女子说的?
竟然如此狠毒!
这个头像发的一直都是语音!
蔡安伦心跳加速,面色有些白,这是什么人,郑真伊的微信联系人里为什么会有她?
而且为什么不拉黑这种人?她一直都承受着这种谩骂吗?
他呆坐着,手里的挎包掉了下去,他连忙捡起来。
“Alan?病人醒了,你需要过去看看吗?”有护士过来问他。
蔡安伦连忙跟过去。
郑真伊的头被包扎了起来,脖子和后背被用东西固定着,她双目盯着天花板,见到蔡安伦进来,有些惊异。
蔡安伦把小挎包递给她,郑真伊拿过,放到自己身边,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眼睛都不看对方,一言不发。
“谢谢。”郑真伊吸了吸气,眉头皱着。
蔡安伦赶紧看过来:“痛?”
“是。”郑真伊的脖子跟被针扎一般痛,每说一个字都刺激到她,还有似乎大姨妈来访的肚子绞痛,让她冷汗不断冒出。
医生过来看了看脊椎,和蔡安伦说了几句话,郑真伊注意力全在疼痛上,没听清楚。
“他说,你没事的,脊椎目前看起来没有伤到。”蔡安伦站着郑真伊的床边,目光有些飘忽,看着那些仪器,“我需要出去一下,我接个电话。”
郑真伊只觉得下身很凉,只是没来得及说话,蔡安伦就溜了。
没一会有护士过来,拿了个导尿管和一个大袋子,和郑真伊说了几句,边掀起盖在郑真伊身上的单子。
一股尿骚气直冲鼻子!
郑真伊这次听懂了,脸很红。
她竟然尿失禁了!
还当着蔡安伦的面!
护士见到她的窘迫样子,连忙安慰她,说只是暂时的,需要有医生过来再判断。
“需要你男朋友进来吗?”护士拿个放水垫子放在她身下,又帮她换了衣裳,问她。
郑真伊愣了,随即有些欣喜:“他来了吗?让他进来吧!嘶……”
护士笑着又安慰几句,出去了。
“你女朋友喊你进去,她很想见到你。”
蔡安伦脸一红,和护士道了谢,到了门口,见到郑真伊莫名其妙的脸。
“你的车为什么会翻?”蔡安伦怕郑真伊因为尿失禁的事尴尬,随便找了个话头,“你的车应该是新车吧?”
郑真伊却问:“林绪呢?”
蔡安伦脸色有些臭:“不认识,不知道。”
郑真伊稍稍扭动了下身子,缓解不适,却不小心碰到脖子,痛得呲牙咧嘴。
真丑啊!
蔡安伦忽然觉得这女的怎么这么丑,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她,连大师兄这种有家室的人都跟她献殷勤!
简直就是个妖孽祸害!不要脸的那种!
“护士说我男朋友来了。”郑真伊解释。
蔡安伦心虚,抬头看墙上那些医院宣传单。
病房里气氛很尴尬。
郑真伊的鼻子里时不时还有一股尿骚气味冲来,这种气味有些熟悉,伴随了她过去十年。
她自己也尿失禁了。
记忆中的那个女人,身上总带着一股特殊的,令人不适的气味。她总在买很多香水,可是从来不用;她每次上厕所,总会沾湿衣服;久而久之,这股霉菌混合着尿骚的气味若有若无。
而郑真伊每次回到家,洗衣机都是一直在转的,那女人的脸一直都是挂着愁容的。
她说:“伊伊,我臭吗?”
郑真伊每次都说不臭,可是那人不信。
如今再也没有人问她这样的话了。
她没有妈妈了。
长达七个月的时间里,她一直忘了这事,她以为,只要她一回家,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女人,还会问她,臭吗?
可是她回不去了,没有人再在意她了。
先是呼吸稍稍短促,慢慢的,鼻子在抽动。
全身都跟散架一样,每处似乎都有针在刺着。
那个女人当时,也是这样吗?
她带着令人尴尬的臭味和疼痛,沉默了十一年吗?
蔡安伦震惊地看着郑真伊的眼,瞬间涌出大量的眼泪,她的呜咽声刚响起来,马上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浑身抽搐。
他连忙跑出去喊医生。
医生也没办法,不管问什么,郑真伊都不说话,只是止不住地哭。
“她哭泣前,说哪里疼吗?”医生问蔡安伦。
“她只说了疼,没说哪里。”蔡安伦被她的哭声烦得一刻都不想呆。
又来了!那种隐隐心疼的感觉又来了!
蔡安伦很生气自己这种妇人之心。
他觉得郑真伊不配得到他这种特殊心情的待遇。
医生按压了几处,见郑真伊不配合,也是没法:“你先陪她一会,可能她被惊吓到了,等她安静下来,你再喊我们。”
蔡安伦胡乱点头,跟着医生出去,躲在门口外。
病房里,她的哭声依旧冲击着蔡安伦的耳朵里,也许还冲击到他的心里。
他终于忍不了了,走进去,嫌弃地看了一眼哭得鼻涕眼泪口水全流出来的郑真伊,又不敢拿纸巾帮她擦,怕她哭得更厉害,只好伏身在她身上,轻轻抱住了她。
“别哭了!”
郑真伊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伤怀,她双眼红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随着她的哭泣,她的脸蹭到蔡安伦的白衬衣上,顿时沾湿一大片,还有一些鼻涕沾上面。
蔡安伦感觉到胸口的异常,一想到刚才她那副样子,顿时心里一惊:不好,这衣服废了!
他连忙站直,皱眉看着自己的白衬衫,果然,精彩得很。眼泪鼻涕全沾上面了!他脸色极不好看,拿过旁边的纸巾就要擦衣服。
郑真伊还在哭,蔡安伦烦躁得很,把纸巾扔到废物篓里,自己一人出去坐在外面生闷气。
也不知过去了过久,病房里的哭声停了下来,医生进去问了些问题,郑真伊却是一句都没有回答。
蔡安伦被护士喊进去帮忙,待他进去一看,病床上的郑真伊双眼跟桃子一样又红又肿,正盯着天花板,像个无知觉的植物人一样。
他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了?”
医生拿东西戳了戳她的腿。
没反应。
医生掰开她的眼睛看,她双目无神,但又反应。
又有两个医生过来,他们商议了一下,给郑真伊安排了各项检测,只是仪器设备目前还在用,还需要等几个小时。
护士好心地跟蔡安伦提醒几句:“她可能需要心理医生。”
蔡安伦被郑真伊的模样吓得不清,只想赶紧回去,少管这种破闲事。他打了大师兄的电话,问到哪里了。
田小岚接的电话,只说刚接到不久,大约得一个半小时,还问郑真伊怎么了。
蔡安伦嘴贱:“她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估计要死了吧。”
“天啊!”田小岚直接吓哭,“怎么这么严重!能联系她父母吗?能联系她男朋友吗?”
蔡安伦怕大师兄生他气,赶紧解释说:“她醒了,可她哭了一场后就精神有问题了。”
田小岚急得不行:“你帮安慰一下她吧!太可怜了,没一个亲人在身边!”
大师兄也说了些什么,无非是也让蔡安伦说几句好话,先安抚一下郑真伊。
挂了电话,蔡安伦觉得自己更生气了:这种烂女人,有什么可同情的!
可是他一进病房,再次看到毫无生存意志的郑真伊时,先前隐隐的怜悯和说不清的疼痛感,一下聚集,让他有种心痛得无法呼吸的感觉。
“郑真伊?”蔡安伦问。
郑真伊连眼皮都不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