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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秦则回家吃团圆饭。
秦杰留他住一晚。
自从秦杰再婚后,房静带着余金搬了进来,组成了新的家,秦则反倒像个旅客。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的房门永远紧闭,里头陈设保持着原样,房静偶尔会进去打扫,打开窗户通通风。
余金看着长大了不少,头发还是剃得很短,穿衣打扮中性,从背影看像个单薄清瘦的男孩。
秦杰跟秦则说:“小丫头片子追星呢,追你那什么瓶瓶瓶……瓶克死盖儿。”
秦则拨开茶叶罐,往杯子里扔了撮茶叶,给自己泡了杯水,也懒得纠正他的英文发音了。
“两千多块一斤的金骏眉,你给我省着点儿喝!”秦杰心疼茶叶。
房静笑着埋怨他:“就你的茶叶金贵,夜里捧着茶罐睡觉得了。”
余金坐在沙发上,眼睛看似盯着前面的电视,余光却一直在偷瞄秦则。
房静心思细,见秦则准备出门,用手肘推了推余金:“跟你哥一起去玩。”
余金想跟上,但又犹豫,眼睛望着秦则,似乎在等他表态。
秦则不好驳房静面子,朝余金招了下手。
余金拉拉衣角,飞快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跟着去了。
今年市里颁布了禁燃令,许多地方不能放烟花,不少人去了郊外的梨子坡。
秦则载着余金赶到时,那里已经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秦则给余金买了把仙女棒,他摸不准她喜不喜欢。
但来梨子坡玩烟花的小孩手上都拿着这个,他也就给她买了。
“谢谢。”余金客客气气地说。
她现在跟房静口中的熊孩子完全是两个样,脸上也没有作为一个粉丝得到偶像礼物的热情与高兴,秦杰明明说她卧室里还贴着PinkSky的海报。
秦则不由想起邹厘。
她同他打交道时,进退有度,从来不会越矩。
她连他提出的吃饭邀请都在犹豫过后拒绝了。
秦则问余金:“你们粉丝对偶像都这么矜持吗?”
耳边炸开的烟花声太大,余金没有听见他的话,手中被点燃的烟花棒迸发出金色的火光,像下了场绚烂的雨。
余金在梨子坡还碰到了同学,跟他们一起玩。
“我哥,没骗你们吧,PS队长真是我哥。”余金指了指后方的秦则,跟伙伴们说,语气炫耀。
秦则回头,发现一群小鬼炯炯有神看着他。
一脸想上来相认又不敢认的样子。秦则身量高,穿一身黑杵在夜色里,浑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哥,我同学想要你签名。”余金鼓起勇气说。
秦则点头,很随意地说:“行啊。”
但大家都没带笔。
几个小孩遗憾死了,秦则看旁边有卖小吃的摊子,请他们吃了顿东西。
余金吃得最多,后半程表现得很开心,跟秦则说的话也渐渐多起来,没有那么生疏了。
回城途中,有段路堵了几分钟的车。
车窗外一片昏暗的黑,时不时又被烟花照亮,不远处传来寺庙里的撞钟声。
零点到,新的一年来了。
秦则的手机不停地嗡嗡震动,一条条消息飞进来。
他看到了邹厘踩点发来的新年祝福,大串的吉祥话,什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平安顺遂,事业节节高。
总而言之,非常官方。
倒也不像从网上直接复制来的,没那些文绉绉的比喻句和修饰语,更像自己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寓意好的词汇,都对他说了一遍。
秦则往前翻了翻,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
邹厘的名字躺在秦则的微信列表里,像颗石头,像粒细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倘若不是每逢节日准时准点的祝福,秦则快要怀疑她是不是个假粉。
秦则给邹厘回了个简单的“新年快乐”。
邹厘捧着手机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退出对话框,刷了会儿微博,没几分钟又点进去看,反反复复的。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有后续时,忽然看见左上角显示“正在输入中……”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接着秦则新的信息跳出来:“元宵节那天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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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厘很久之前在论坛更新过一个小短篇。
故事非常简单。
她以第一人称,讲述“我”暗恋一个男孩Z的过程。
Z替我去捡落入水池的书包,我们因此而认识。
校园重逢后,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向Z表白了。
故事的结局是我们在一起了。
邹厘没想到这个故事会有人看,陆陆续续,有网友给她留言,说好甜,祝福他们。
也有人说写得这么真情实感,不会是亲身经历吧?
邹厘隔了几天才回复说:Z是真实存在的,“我”也是真实存在的,但我们之间的故事是虚构的。
——很遗憾,我们没有在一起。
相遇是真,重逢是真,可他们之间没有故事。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邹厘缺失被爱的信心与勇气,在现实中无法告白。
寒枝雀静的夜晚,她与她暗恋的男孩在各自的生命里过冬,并不相干。
邹厘本以为,她和故事中的Z,和现实中的秦则,不会再有交集。
她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到如今还有人在她曾经的那条回复后跟帖,追问她是不是还喜欢Z,问她死心了没有。
邹厘说不上来死没死心,她只是觉得她这辈子可能没办法再像喜欢秦则那样喜欢上别的人了。
现在,她裹着毯子坐在飘窗上看外面新年的夜景,手机收到了来自秦则的消息,他只是简单地问一句她元宵节是否有空。
她就感觉自己有了一丝死灰复燃的迹象。
“有空。”她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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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则应邀替一款古风游戏演唱主题曲。
游戏剧情大部分改编自当年的电视剧《太平宫词》,游戏方为了造势,策划了许多宣传活动。
《太平宫词》中有一幕经典,上元灯节,也就是元宵节,太平第一次出宫,遇见薛绍。
长安城内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太平与韦氏走散,慌张失措地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众人脸上都带着昆仑奴的面具,根本分辨不清谁是谁。
太平冒冒失失地摘掉过往行人的面具,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她急哭了。
看见有个人迎面走来。她迫不及待揭开了他的面具,薛绍微微惊愕地望着她。
这一眼,让人终身难忘。
十四岁的太平,在上元灯节长安城的繁华热闹和自己的眼泪中,对薛绍一见钟情。
游戏方为了宣传,布置了一条古街,还原该场景。
元宵节当晚,许多人前来参观,入口处售卖昆仑奴面具和各式的花灯,还有游戏周边。
邹厘比跟秦则约好的时间早到了半小时。
她早早出门,宁愿自己等他。
戴上昆仑奴面具后,邹厘提着盏花灯置身人群中。
附近有表演杂技的、说书的、唱戏的,旁边还有古人玩的投壶游戏。
壶身大,颈子细,人站在线外,要将树枝掷入壶中。
邹厘站在一侧围观。
大家的命中率不高,玩得也很开心,一个个跃跃欲试。没多久,壶外散了大堆树枝。
紧挨在邹厘左手边的一个长头发女生跟朋友走了之后,又来了新的人填满位置。
这次是个很高的男生。
他戴着和其他人一样的面具,手上拿着树枝,投向壶口。
树枝堪堪落入壶内。
紧接着的第二枝、第三枝也命中了。
穿仿古圆领袍衫的摊主带头鼓了个掌,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男生身上。
邹厘同样仰头看着他,愣愣的。
是秦则。
四处人多拥挤,身后有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肩,秦则比她先注意到,不由自主地拉了她一下。
他扔下投壶的树枝,牵着她走开了。
后面一路,没有再放开。
这一路上,邹厘非常混乱。
因为戴着面具看不到脸,她甚至开始怀疑,旁边牵她手的人是否真的是秦则。
或者只是一个幻影。
但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又太真实。
邹厘停下来的时候,身边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身后灯火阑珊,旧时的长安仿佛在眼前重现,岸边的窗扉飘来珠落玉盘的琵琶声,憧憧的人影隐在喧闹后。
邹厘太过不安,大着胆子揭开了他的面具,秦则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就在眼前。
因为背着光,他整个人落在阴影里,面部轮廓更显深邃凌厉。
邹厘霎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你为什么……牵我的手?”这句话对着秦则问出口很难,但她如果不问,日后恐怕没办法给自己安宁。
秦则却只是反问她:“你对我是哪种喜欢?”
邹厘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好像听清了他的话,又好像根本没听清。
秦则又接着问:“是普通粉丝的喜欢?还是想跟我在一起的喜欢?”
邹厘的大脑这会儿根本无法思考,无法做出正确的回应。
可秦则根本不给她时间,也不给她退路,他的声音隔得很近,又仿佛离得很远,他说:“如果只是前一种,我现在开始追你。”
“如果是后一种,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邹厘摘了他的面具,全然忘记自己脸上的还戴着。
秦则弓身,隔着昆仑奴的面具,抵住了邹厘的额头。他把话都说了,才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犯规地问她:“可不可以?”
邹厘没站稳往后仰了仰,他伸手揽住了她后腰。
邹厘根本没有办法对他说出任何的否定答案。
她说:“可以。”
秦则笑了一下,彻底掀开她的面具,开始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