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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往事不堪回首
看着照片，看着上面熟悉的面孔，顾凌风的思绪被拉回到很久以前，那是一段他极其不愿意回首的岁月，不算黑历史，相反，在别人看来，那应该是他辉煌岁月的见证，也是那段经历奠定了他后来所有升迁的基础。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那样做是对的，他是在为民除害，他只是在尽一个人民子弟兵的本职工作，可是内心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退去所有的面具和伪装，利用别人的感情和信任侦破案件，他又岂能真的做到问心无愧？
没错，顾凌风曾在慕容家做了两年的卧底，在取得慕容兄弟最重要是慕容夜的信任后，他亲自带人端了慕容家的毒品王国，逮捕了慕容夜的哥哥慕容苏，江湖人称公子苏。
往事如风，现在再回想起那段岁月，顾凌风仍觉得遥远的好像是上辈子一般……
八年前，他刚升校官，才二十岁的年纪，正是年轻得志的时候。
京北军区接到一个任务——帮助缉毒大队彻底捣毁慕容家蛰伏在西南边境多年的毒品王国，注意，是彻底捣毁，因为小打小闹对于当时家大业大的慕容家族已没有半点影响，公子苏也完全不把国家缉毒大队的人放在眼里，一次次的挑衅，态度特别嚣张。
有人提出要想一窝端就必须潜入卧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强大的王国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慕容家的毒品生意经营了这么多年，光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就数不胜数，如果不深入到敌人的心脏区战斗，我们连这些都理不清楚，理不清楚又怎么能够做到彻底捣毁？我们需要做的是切断这一整条产业链，从毒品的种植到最后的成交，彻底挖起这一整个毒瘤。”
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肯定，只是公子苏戒备心重，卧底想要真正潜入内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况且黑社会对于卧底有多深恶痛绝，众人也不是不知道，派谁去也是一个问题，派谁去都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顾凌风年少轻狂，主动接受了这个挑战，天天在部队接受训练，那颗想要参加实战的心早已跃跃欲试。
那时候顾建波还尚未退休，也有心历练他，便同意了他的要求，成了是他的本事，败了也是他的命，顾凌风是部队培养出来的生面孔，于公于私，都是执行此次任务最合适的人选，他不会徇私。
慕容家的人都长了一副好面孔，慕容苏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帅，他喜欢穿私人定制的高档西服，斜分的露额发型彰显着成熟的男人魅力，外表永远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绅士印象，因此得名公子苏，但外表永远都只是外表，事实上，敢铤而走险在刀口舔血来牟取暴利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公子苏亦然。
他的戒备心太重了，顾凌风想要潜入慕容家族当卧底的事曾一度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被迫停止。
那段时间，他切断了和军区的一切联系，天天混迹在各种大小毒贩和地痞流氓中与他们打交道，顺便探取小道消息。
也是无意的一次机会，他听说公子苏有一个小二十岁的弟弟叫慕容夜，宝贝的不得了，他自己的生意做的这么大，却从不让慕容夜沾染分毫，为的就是想要给弟弟留一片净土，而慕容夜的年龄和他相当，顾凌风觉得那是接近慕容苏的唯一机会。
顾凌风打探到，慕容夜每天晚上都会去酒吧，身边也没人跟着。
有天趁慕容夜去酒吧喝酒时，他花钱雇了几个平日里接触过的地痞流氓去他喝酒的那桌上故意找茬……
一旦找到突破口，事情进展起来就很容易了，更何况那时候的慕容夜只是个被哥哥宠坏的少年，并没有多少心机。
他心高气傲，除了哥哥嫂子，很少有什么能看得进眼的人，顾凌风算是稀有的一个，他朋友少，可一旦真心认定一个人，便会倾其所有的对他好，有一段时间，顾凌风成了慕容家的常客，几乎天天都能在饭桌上看到公子苏，也因此有了接近公子苏的机会。
公子苏是何许人？
戒备心那么强，他这么可能放弃对顾凌风的调查，这是每一个能够出现在慕容家的人必走的程序，为的就是怕混入警方的卧底，好在顾凌风的背景让他很放心。
他当然查不到顾凌风的真实底细，早在顾凌风准备做这个卧底的时候，部队就给他伪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拦截运钞车，开枪杀了两个武警，还上了头版头条，这件事情当时在国内是轰动了一时的，确有其事，只不过劫匪已经被击毙了，并不是大众认为的逃逸，更不是慕容苏调查出来的顾凌风。
公子苏虽然不让慕容夜插手他这些刀口舔血的生意，但也从不刻意隐瞒他什么，谈生意的时候也不避着他，有时候当着顾凌风的面就说，多少也存了些试探顾凌风的心思。
顾凌风当然知道慕容苏是有意的在试探他，尽管有好几次重大交易，他都故意没将情报递交上去，为的就是进一步赢取慕容苏的信任。
经过时间考验之后的顾凌风让公子苏也彻底放下了的戒心，得知他身手不凡之后，更是一度当作心腹使唤。
将近两年的时间，顾凌风和慕容夜越处越好，他们都是有些本事的人，自然有一种聪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假作真时真亦假，到了最后，顾凌风甚至自己也不清楚他对慕容夜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了，刚开始的确是想要利用他，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那么长时间以来，慕容夜、慕容苏、慕容苏的妻子，甚至慕容苏六岁大的孩子都那般真心的对他。
小孩每次一看到他就亲热的扑上来喊叔叔……
在快要收网的那段时间，顾凌风的内心其实非常纠和矛盾，年少轻狂的年纪更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慕容家的人对他这么好，他好像真的不忍心去背叛他们什么，他开始怀疑和否认自己的做法了。
或许这是每一个当卧底的人都会经历的心路历程，顾建波非常了解顾凌风，自家儿子重义气这点像他，所以顾建波特意找机会和顾凌风深入交流了一次，他想让顾凌风明白他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顾凌风永远不会忘记收网那天，公子苏被警察带走时，慕容家的惨状，平日里总是亲手给他做饭吃的嫂子哭成了泪人，六岁大的小孩哭着不让警察带走爸爸，他扑过来疯狂地踢打顾凌风，“你还我爸爸，还我爸爸，坏人！”
相比之下，慕容夜的反应才是最平静的，他只是了睨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又好像所有的话都在那一眼里，顾凌风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是失望？还是痛恨？顾凌风也分不清了，他甚至不敢看那双幽深冰冷的双眼。
慕容家族遭到重创，整条毒品产业链被彻底捣毁，那次事件中，被抓捕的涉案人员多达上千人，盛况空前。
顾凌风得到了部队的表彰，上级的认可，可是他却一点高兴不起来，他没有一点完成任务之后的成就感，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自厌的情绪，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那样做是对的，他是在为民除害，他只是在尽一个人民子弟兵的本职工作……
可是这样苍白的话只能说给耳朵听，心听不进去。
他是在心理治疗师的帮助下，才慢慢走出那个状态。
顾凌风是特种兵，不是缉毒大队的，这件事情之后，他就脱离了那个圈子，他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关注任何关于慕容家的任何消息，部队也有新的任务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他开始有意地忽略这段往事，忽略那个青涩的少年，直到一年以后缉毒大队的大队长魏明再次找上他。
魏明说，“慕容夜重操哥哥旧业了，他得到一个北美黑帮的帮助，现在道上的生意已做的很大很大，名号公子夜。”
“曾经公子苏总是以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公子夜却妖里妖气的，但手段更加毒辣，更加残忍，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人他都敢得罪，他好像并不在乎什么利益关系，做生意全凭他高兴，高兴了即便赔钱他也不在乎，但是只要惹他不高兴，他的生意不做不说，可能交易的现场就能见到血。”
顾凌风沉默良久良久，脑海里浮现出慕容夜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青涩的少年眼睛里迸发出来的强烈恨意……
“顾首长，顾首长……”
顾凌风回过神来，“大队长，您说，还有什么事儿吗？”
大队长搓搓手道，“顾首长，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是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公子夜比公子苏还嚣张，为了侦破他们的案子，我们已经连着牺牲了5个骨干了！”
顾凌风一怔，似乎无法接受慕容夜那么青涩干净的少年出手杀人的事实。
魏明苦笑道，“如果只是一枪毙命还好，可慕容夜那妖里妖气的性子，就是故意向我们挑衅，逮到我们的人就往死里折磨，就留一口气吊着，我这也实在是……”
“大队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的意思是顾首长您之前去他们那边当过卧底，可能对慕容夜更了解一些，我们现在在筹划逮捕慕容夜的事儿，您看看您能不能帮忙出出主意？”
顾凌风能出什么主意？
他心里清楚，慕容夜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是在向他挑衅罢了！他在故意引他出来！
也罢，没必要因为他再牺牲无辜的缉毒警察了。
那次事件，也是他和慕容夜的唯一一次较量，脱离了朋友，推翻过去所有的交情，他们再一次站在水火不容的对立面交锋，他输了，输的很惨，差点没命，还弄丢了倪安林……
也是那次事件，让顾凌风心中对慕容夜的愧疚彻底消失，他们一个兵一个贼，终于被推到两个对立面的风口浪尖上。
过去的五年，顾凌风疯了似的找慕容夜，于公，他是毒枭、害虫，于私，慕容夜杀了倪安林也彻底惹恼了他，但
慕容夜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夜蜕变，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青涩少年的样子，明珠拂瑕，他开始在那个圈子大放异彩，除了北美的黑帮，他还拉拢了东南亚、欧洲的大毒枭，他们开始大片大片的种植罂粟花田，势力发展的比公子苏当初还要大……
南汐换完衣服从卫生间一出来就感觉到顾凌风的神情不大对，她疑惑地道，“顾凌风，你怎么了？”
顾凌风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南汐推他才反应过来，他顿了顿，道，“你换完衣服了？”
“对呀，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没事”，顾凌风故作轻松地摇摇头道，“照片上这个男人是谁？”
慕容夜肯定不会以真实的身份出现在南汐面前，因为他只要一入境，就会被警方控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刻意隐瞒了真实身份，顾凌风想先听听南汐怎么说，他怕自己说的太唐突，会吓到南汐。
南汐看了眼手机道，“白杨啊，我跟你说过的！”
顾凌风反问，“白杨？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画家白杨？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一点是顾凌风从照片的北京看出来的。
“他是谷雨他们公司的客户，也是本次重走长征路的形象大使，当然得在这儿啊”。
“那他现在在哪儿？我能见见他吗？”
“他已经回去了，说是京北临时有事，所以走了”，南汐见他还是一脸的凝重表情，便笑着道，“怎么了？吃醋了？”
顾凌风凝眉。
这个白杨和慕容夜长的一模一样，即便气质相差万里，他也不会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巧合，他是个成年人，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即便是同卵双胞胎，还可能有些细微的区别呢。
而经过两年的接触，他对慕容夜真的太过熟悉，是不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会以一个画家的身份出现，他什么时候学的画画？他怎么不知道？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次他都会将他绳之以法，慕容夜一个大毒枭的身份，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境内，接受媒体访问，参加军区的活动，本身就是对军区权威的一种挑战！他是在打军区的脸。
而他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南汐面前的目的是什么？
知道南汐是他的妻子，所以想要利用南汐来牵制他？
那南汐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顾凌风问，“小汐，你和白杨是怎么认识的？把细节说给我听，一定要讲详细一点！”
“怎么了吗？”
“你先说吧，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太多！”
好吧，南汐心中虽然好奇他这么问，却也没有隐瞒，“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我外婆家的，他去山里写生，车被人抢了，劫匪刺伤他之后他就滚落山崖了，我在山下看到他的时候他的情况很危险，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若不是发现及时，可能就丧命了”。
顾凌风看着南汐，心绪复杂，傻丫头，那不是你们见面，你忘了你被他绑架的事了？
南汐自己是医生，不可能分辨不出白杨是真伤还是假伤，唯一的解释是当时慕容夜真的受伤了，而且是因为黑吃黑，因为如果是警方发现他，动静不可能那么小……
那他现在这样改头换面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公众前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顾凌风都有理由相信，如果慕容夜不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不会走今天这一步，看来，接下来，又要有一场恶战了。
顾凌风担心说实话吓到南汐，所以只是轻描淡写道，“以后离他远一点！”
“还真吃醋啊？”南汐笑着解释道，“白杨知道我结婚的事儿，我一早就告诉过他了，放心吧，已婚妇女没市场！”
顾凌风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趁着南汐收拾东西的过程，顾凌风给施鸿宇打了个电话，让他好好查查白杨的底细，只要有证据能证明白杨就是慕容夜，他立马就能逮捕他，但是如果没有证据，即便他确定他是慕容夜，他也对她毫无办法。
这就是作为警方的无奈，何事都讲求证据。
和慕容夜的较量已经持续了几年，顾凌风也不急于一时破案，这个时候，他更想好好陪陪南汐，想到她这些天一直和慕容夜有接触，他就觉得后怕，不管南汐救白杨是不是偶然，他都担心慕容夜继续接近南汐存了些报复他的心思。
看来，有机会，他还是得把话和南汐说清楚，防人之心不可无。
南汐问顾凌风下午有什么安排，顾凌风道，“郑首长约了跟老战友一起吃饭，我不用跟着去，下午我陪你在这附近转转吧，明天一早我应该会和郑首长一起飞回京北，部队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大巴车应该慢点，如果时间排的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恩！”
顾凌风伸手将南汐搂住，南汐也顺势靠在他怀里，才刚见面，就又要分离，彼此心中都诸多不舍，但他们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即便舍不得分开，也不会说出来，或许肢体语言能够更直观地表达彼此的心思吧，现在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慰藉。
南汐和顾凌风一起去找谷雨，意外地发现林皓竟然也在这里，换了一身休闲服，阳光又时尚，破洞的牛仔裤看不出半点军人的刻板，南汐问，“你怎么又在这儿？”
这个又字，小嫂子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直白。
林皓一笑凑南汐面前道，“我找她有事啊，你有问题？”
顾凌风一把将林皓的脸推离南汐面前，离我媳妇儿这么近，是欠揍吗？南汐笑着摇头，大概也猜出林皓的来意了，只不过谷雨对他好像并没什么心思吧？不仅仅是对他，谷雨在单位追求者也不少，其中不乏五星高富帅，关键是她现在压根儿没这方面的心思，一心都在工作上呢。
谷雨在知道林皓的真实身份后，的确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她是军医大出来的，对于军官有种天生的敬畏，所以也不敢打他，可是偏偏林皓又特别欠揍，于是这时候就特别抓狂。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见南汐和顾凌风出现，谷雨顿时感觉救星来了，她说，“你们收拾完了，走吧，一起去县城转转！”
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她都怀疑林皓是怎么当上军官的，就这智商，走后门上去的吧？偏偏他身手又很厉害，靠！最烦这种明明讨厌一个人，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了。
“等等，等等！”林皓一把拎抓住转身欲走的谷雨道，“人家夫妻俩出去转，你凑什么热闹啊，当电灯炮啊？还嫌自己不够亮呢？”
谷雨咬牙，“我是不是当电灯泡关你屁……关你什么事儿？”
其实她就想送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儿，我得为我老大谋福利”，林皓说完，将顾凌风和南汐推到门外就把门关上了，“老大，电灯泡交给我解决了，你们放心享受二人世界吧！”
南汐：“……”
顾凌风笑着道，“谢了！”
南汐：“……”
南汐被顾凌风拖着离开酒店，心中一万个不放心，“谷雨她……”
见她实在不放心，顾凌风无奈道，“你还真以为林皓是在我谋福利呢，人家是嫌我们当电灯泡呢！”
南汐当然看得出来，“可是谷雨她……”
“放心吧，让他们自己闹去，不会有事的，林皓和我都认识多少年了，他的人品我敢打包票，要是能成，也是好事一桩，即便成不了，就当交个朋友，谷雨也不会损失什么。”
南汐想想也是。
顾凌风嘴角勾起一个腹黑的笑意，这么久没见面，他当然想和老婆二人世界，林皓的做法可谓正中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