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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已经竭尽全力对小朋友进行了治疗。”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医生说道,“病人患有严重的肺部感染,还在积极抢救中。”
一听这消息顾嫂子的嘴巴又是狠狠一咧,眼见又要在烟气污染之外增添一道噪声污染,苏夫人及时地拦住了她,冷静道:
“请问医生,顾渊是得了什么病?”
医生的脸上浮起一层疑惑,他拿起了桌上的CT。
“患者肺叶浮肿,并带有大量细菌代谢产物。虽说小孩自己也是高烧不退,却并不像是常见的肺炎。”他停顿了一下,斟酌道,“病因,我们也在寻找……”
“你们是吃白饭的吗,这点病都不会看!”顾嫂子一听还没有定论,一下子又是火冒三丈,“难怪电视上天天的医患矛盾,就是因为有太多你们这样的饭桶!”
“你说谁呢,”旁边那小年轻一听就不干了,“我们老师是长江学者,全国在呼吸道治疗方面没有比他再厉害的了……”
他这么一说,我这才发现这位已经步入耄耋之年的老医生确实和医院宣传栏第一栏的头像有些神似。一听说是医学界的泰斗,顾嫂子多少有些敬畏,她怯生生地瞅了苏夫人一眼,而后者对她鲁莽的行为显然是不想理会,我有点怀疑要不是因为躺那里的是她娘家亲侄子,苏夫人肯定不愿意和这个蠢女人有任何的交际。
一窗之隔的ICU加护病房,顾渊插着氧气泵,小小的脸烧的像个红柿子,他双目紧闭,仿佛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他在奋力地喘息。
连这么权威的医生都看不出来,是有多疑难杂症啊!
“你们这医院怎么还让病人搞封建迷信啊。”我拉过那个小年轻问道,“别的病人家属就没意见吗?”
他听了这话不禁冷哼一声,满脸的鄙视此时算是完全地暴露无遗。
“我们倒是想,”小年轻没好气道,“您那亲戚这么厉害的,在把我们告到医患处理办去,医院不要面子的啊?”
谁和这女人是亲戚!看着他冷若冰栓的一张臭脸,我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冤屈。果然龙生九子,九子不同。顾家如此的百年望族,没想到还能出来这种的低俗人物。顾家祖宗要是泉下有知,估计能给气活过来吧。
且不说我和小医生在这里争辩,几个德高望重的专家还在密切地讨论。我虽然不是内行,从他们的话语里却也听出了端倪:
首先这病很特别,几乎没人见过。如果单说是肺炎,却还有脑水肿,并发败血症的出现;如果说是单一感染呢,又不像,毕竟全身发热不说,就连身上都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就像是某种皮肤病的症状。
“如果病人再不能退烧,就算几天后脱离生命危险,小孩子也可能成为痴呆儿。”老医生叹了口气,他望向顾渊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悯。苏夫人眉头紧锁,手里只是紧紧地攥着那张CT。
“你来了。”苏郁芒望向我的身后,声音甚是冷淡。他一向待人热情,像今天这样情绪化实在少见。我愕然回头,原来是盛玮。他手里拎着个档案袋,身后跟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盛玮对他的冷漠估计是习以为常,他点点头,指着身后几人道:
“这是Edward博士和他的医疗分队。”
说着,那个高大的外国人迎面走过来,热情地伸出他的大手与苏三相握。他大概四十来岁,有着翡翠一样的幽绿双眸和栗色的头发。
“你好。”他用熟练的汉语自我介绍道,“我是爱德华汉克斯。”
“爱德华博士致力于传染病一线防控工作,曾经聘任疾控中心顾问多年。”盛玮郑重道,“从顾渊的情形来看,我认为他可能是得了某种细菌性的传染病。”
“传染病?”这下,连苏夫人也坐不住了。几个医生护士如临大敌,我也是给吓了一跳,多少有些惊恐地后退了几步。如果是像SARS那样的恶性传染病,我们几个岂不是已经进入了一级传染范围?
“不要担心。”盛玮温和道,安慰似的拍了拍苏夫人的手臂,“爱德华爵士对传染病防控很有经验,现在让他们尽快介入组织方案,一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早闻爵士的大名,今天总算能得一见。”老医生赞许地看着爱德华,“现在就请我们开始吧。”
爱德华他们也不再多客气什么,拎过一旁的折叠椅坐下来就开始密密地研究起来。我怔怔地看着,只觉得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真的是埃博拉那样的可怕病毒,我岂不是只剩下七天的活头了?还有苏三,他本来身体就不好……
都怪这个破小孩!我怨恨地瞥了那个小小的裹着棉被的身体,心里最后的一丝怜悯也是荡然无存。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几个护士,她们个个头戴白色面巾,全身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只剩下一双黑眼睛露在外面。
“你们干什么!”顾嫂子估计是没见过这阵仗。她尖锐地发出一声大叫,惊得旁边几个医生纷纷侧目。护士对此充耳不闻,她们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手臂,“请您到楼下接受全身的消毒。”
声音冷漠而清晰,如同冰山一样压下来不容人质疑。
“走吧,”我对着苏三哀伤道。从他指尖传来的丝丝暖意是这冬日里最后的一抹阳光。苏三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眼,他的咳嗽似乎比刚才更厉害了。
几把消毒枪同时对准了我们,随着水花的飞溅,一股刺鼻的味道升腾而起,将我们密密团团地覆盖住。顾嫂子的羊绒大衣落满了药水点点闪烁如星,她多少有些心疼地摸着那如丝绸一般的衣料,却又不敢说出什么。几个人就这样接受了360°全方位的消毒水喷洒,虽然护士给每个人都配备了防护口罩,隔着厚厚的棉布,我依旧感觉到有几分眩晕。
苏三一直在咳嗽,这会儿在细细的水流声中,那令人忧心的声音却突然停止了。我抬头,却惊恐看到他的口罩已经被一种厚重的殷红密密地浸透了。
“快停下!”我大叫道,踮起脚给他揭下口罩。此时那消毒水的气味就连我这个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了,护士默然地递上一块湿巾,苏三咳嗽着,那湿巾上再一次飞快地溅满了红色的血点。
我们几个气喘吁吁地站在在一片八四的烟雾里,被那些消毒液呛得恨不得晕过去。这还没完,就在我打算扶着苏三离开这鬼地方时,旁边的护士默默地奉上一大杯褐色的药剂,热气腾腾地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不喝不行么。”我郁闷地问道,那位护士小姐满眼的抱歉,却又是满脸的坚决。苏三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端过来一饮而尽。顿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都没病呢,干嘛要吃药?”顾嫂子这下不干了。她本来就一直在心疼自己的羊绒大衣,这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估计是太过厌恶她的所做作为,那位戴着口罩的男医生很不客气:
“这是国际上最先进的病毒阻断剂,我们已经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没有收取您的任何费用。您到底还想怎样?”
一听说不要钱,还是最先进的,顾嫂子夺过来就一饮而尽。然后她哇的一声,两眼翻白就要吐出来。可估计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命,她喉咙里一阵乱响,居然又活生生地把它们给咽了下去。
真是什么人干什么事,目睹此情此景,我顿时觉得喝下去的药没那么恶心了。
接着医生给每个人做了血样采集,它们将和顾渊的样品一起被送到生化实验室。只需要短短几个钟头,爱德华爵士和他的伙伴们就能做出生化分析结果,并与现在已知的上百种细菌样品进行比对。
顾嫂子算是被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疲倦地仰在一把扶手椅上打哈欠。按医院的防控要求,在没有出来结果之前,我们几个人不能离开这诊疗室一步。
接下来的时间便有些无聊了。我歪在苏三身上玩连连看,估计是心情不好的缘故,玩了好几把,却连平时一半的分数都没有得到。我恼火地瞥了一眼时钟,这才连二十分钟都没有过去。诊疗室里连个WiFi都没有,这简直是要把我们无聊死啊。
“你觉得顾渊得的什么病?”苏三懒懒地看着窗外的阳光,问道。从他的口气来看,他和那位熊孩子表弟的关系怕是不怎么着。就算有三分的关心,也已经被那十分的厌烦给冲走了。
“丑人多作怪呗。”一提他,我火就上来了,“给我打碎那么多的东西,我还没找他赔呢!”
还有我的珐琅盒!让他赔,他们家也赔不起!
苏三倒是不恼,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思索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这几天的事情都太怪了。”他慢慢道,“谢昭你有没有发现,和咱们沾边的人,都通通地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