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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琳口舌不如杨管家能言会辩,在顾扶威面前说不了太长的句子,低头赶紧筹措一番,又道:“杨管家和许骁对今日之事,都是一知半解,只觉得殿下没有邀请离小姐来,大概就是不想让离小姐来。但并不知殿下为何不让离小姐来。今日宾客繁多,料想离盏进门的时候,周围围观甚多。要是许骁拦着不许离小姐不进,那离小姐脸面何存?许骁是好心办了坏事,倘若他们知晓原因,断不会让离小姐进来。”
“他们就是蠢!”
“奴才们是蠢,简直愚不可及!”
顾扶威大骂一通,神色微缓。
他渐渐低头,打量起脚下隐隐作抖的奴仆,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谑笑。“你三人没有血亲之缘,倒是团结得紧。”接着指着西琳道:“你替他二人说话,便是要同他二人受罚的。”
西琳望了望垂垂老矣的管家,定然道:“西琳甘愿!”
顾扶威嗤之以鼻:“也罢,等着这一阵子风头过了,拢共一百个板子,你三人去领罚的时候,掂量着分吧。”
“多谢殿下宽恕!”三人摸了额头的大汗,齐齐再拜。
“起来先,我有话要问。”
“是。”
杨管家没了拐杖,起身艰难,西琳小心的搀了他一把,他这才拍拍膝盖同另外二人站定在顾扶威面前,三人一脸土色。
“追那黑衣人的事情,杨管家你办得如何了?”
杨管家躬身:“回殿下,老奴细细想了下此事,觉得实在蹊跷。一来自柳思怀自述中得知,柳家其实并无甚仇敌,来劫尸体的人,到底是冲着柳家来的,还是冲这殿下来的,不得而知。有隐卫同老奴分析,虽然大理寺的人不及我们王府侍卫精锐,但此人当着三人的面,以点地之力就轻松掠去,应该内力极好,轻功甚高。奴才不敢犯险,便派了六十人隐卫留守王府,拨了四十隐卫,南北东西分四向探查。若有消息,先禀王爷,王爷觉得可说,王爷再报与皇上或大理寺不迟。”
顾扶威又反转身,看了地上的血迹一眼。“此人必不是冲柳家来的。设想,他若是冲柳家来的,这么好的功夫,能不能闯祁王府的侍卫是一说,但应对柳家那些虾兵蟹将,应该游刃有余。若他想杀了柳衍,劫走柳衍的尸体气死柳思怀,那在柳府动手便可,何故在我祁王府中造次,更何况今日皇上惧在!”
此话一下点醒杨管家,“殿下的意思,他或许是冲殿下或者皇上而来?”
“不错。只是此人此举,着实令人费解。劫走一具尸体有何用呢?”顾扶威笑:“死人又不会张口来咬我或陛下。”
杨管家边思边道:“殿下说,今日设计柳家只知会了几个隐卫,连我和许骁都不知。此事应当不会泄露。那黑衣人事先并不知晓,能劫走尸体,瞬时逃遁无影,可见对周围路线都十分熟悉,只是劫走尸体一事,应该也是临时起意。无论他针对的是谁,又是作何打算,属下最怕的是……”
杨管家举目,老眼精神抖擞。“最怕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
顾扶威闻话,耳廓微动,当即转首盯着前院的一排草丛。
“怎么了殿下?”
“动手之前,本王的确听闻了异动,就在这草丛附近。可过来查探,又空无一人,便以为是松鼠鸦雀一类。”
杨管家脸上写着“糟糕”二字。
但顾扶威紧接着又道:“后来回宴席上,见盏儿被人押了上来,才知她来了宴席,中途又离席,我又想,那异动会不会是她。”
说罢,顾扶威嘴边竟然抿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不可能是离小姐吧,她若追上来偷听,怎可能在殿下身边一瞬就跑了个没影。”
顾扶威笑意愈发明显了几分,“她手上有个小玩意,灵得很,刚好能办成此事。”
杨管家听了,脸上担忧之色愈发浓重。“如果是离小姐,那便更不好了,她刚被拖到大理寺去,要是禁不住盘问,说了出来怎么办?”
“她不会,她心上人的尸首还在我王府里埋着呢。”顾扶威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的逐渐淡去。
他原地踱步了一个来回,命令道:“西琳,今夜你就去大理寺探探她吧,带点创药和吃食。”
“是。”
“她有何需,你切牢记,回来禀我。”
“是!”
“都下去,有消息了再来知会,本王乏了。”
“殿下,若不是离小姐看见,而是那黑衣人看见,这可当如何是好?”杨管家追在后面喊。
顾扶威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他若是真冲我来的,又真的有门路,就不会暗伏数日,只抢走一具尸体而已。宵小鼠辈,无需自乱阵脚,待时日一到,本王倒要好生看看,这背后潜藏者到底在图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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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门口,并排矗立着十个侍卫,一个个直如青松,寻视来往,目光森严。
过路之人,无一人敢在门口多做停留。
只有跛脚的中年人,徐徐榻上阶梯。
领头的侍卫见了他,刻板的脸上竟然调笑了一下,“鲁老板,又来收茶钱了?”
“不敢不敢。”那跛子连连摆手,蹒跚上前,“蝇头小利,一点辛苦钱,我也是给人跑腿的,这声老板,担待不起。”
“唉,这天下除却皇上,便都是跑腿的奴才。您赚了这么多钱,叫声老板,不折煞。”
领头给后面的人做了手势,侍卫便轻松放他进去。
他一路畅通的走到大理寺的堂厅,有部下通传后,叫他去隔间拿钱,他便又一瘸一拐的穿过堂厅,到了北院一处隔间。
隔间里,案几上,白烟靡靡,茶香袅袅。
钟佩的轮廓隐隐映在屏风后,跛子合上门走过去,绕过屏风,自然而然的坐在钟佩的对面,神色怡然。
“钟大人,是殿下让我来找你的。”
“今日事发,我便知道殿下要问。此案,我也是见殿下关切,才当场纳在囊中,结果又惹得徐圆之不快了。”
“大人管刑部做甚,那些个酒囊饭袋,旁的本事没有,就晓得争功夺利。”
“是,不说这些。”钟佩举茶,示意他同饮。
“不知殿下要问些什么。”
跛子道:“当先肯定是关切祁王的。自上回黄家戏院开始,太子不睦祁王已深,这回联姻之事,太子极力撮合祁柳,便是要祁王好看。结果出了这样的岔子……殿下的意思是,皇上有没有向钟大人叮嘱过什么,或表露过什么?”
“殿下的意思是,想知道皇上有没有怀疑是祁王做的?”
“是,殿下就是这个意思。”
钟佩放下杯盏,脑海里闪过一片回忆,沉吟道:“离盏还没带上来的时候,皇上是很怀疑祁王,以至于在部署的时候,皇上就嘱咐了我,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务必出人接管祁王府的防卫,不许祁王插手。”
“后来变了?”
“是,后来离盏带上来,种种证据于她不利,自然怀疑她更多。凭心而论,其实此事,祁王单单只占了个动机。其余不管是案发地点,还是事情走向,都和他不大沾边。他当时是去找柳衍不错,但在席上,并不是他起意去找柳衍的,说这话的人,反而是太子。其实,太子应该也不会以为,是祁王自己动的手吧?”
“钟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太子的意思,是想问皇上的主意,倘若皇上疑心,那就尽量把案子往祁王头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