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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大人!”
钟佩又道:“这几日,守夜要多添些人手,尤其是离盏那边,切忌不要让人靠近她。”
那看守小心称是。
钟佩正欲离去,但低头间又瞥见角落里潮湿的地面沁出的水,不由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转过头来,将看守拉到安静的转角处,悄悄的嘱咐了什么。
看守讶异瞪圆了眼,尔后点头应下,钟佩才回头离开。
…………
牢狱分两行,离盏在一行当中,左右都关得有人。
林芝与她隔了两道墙,中间插着张骈。
此案是大案,虽只死了一人,但是毁了祁柳联姻,皇上很是震怒。
一同被关进来的人,个个都惶恐不安,担惊受怕,唯恐大理寺办案有个疏漏,自己就成了刀下冤魂。
于是,一个个喊的喊冤,诉的诉苦,还有两个往她身上不住的泼脏水。
没有一个曾歇息过。
直到后来嗓子也喊哑了,肚子也累空了这才蹲在地上,垂头丧气。
她自正午被关了进来,已有些时候。
但因处地牢,不通天色,便不知究竟到了什么时辰,只觉得饥肠辘辘饿得慌。
正觉饥渴难耐时,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看守提着跟木棍在牢门的木柱上挨着敲过,发出乓乓的嘈杂闷响。
“来饭了来饭了啊,你们都蹲里面,背靠着墙!站门口的一律没饭啊!”
离盏闻言,赶紧站起来,往墙面上一蹲。
她怀着期待,斜着身子朝前探,见看守开了门,将一整个食盒都放在对面嫌犯的地上。
那嫌犯是个贵家女,在看守重新关上门之后,她站起来走到面前,心不在焉的打开食盒。
上下有两屉,但那贵家女看了一眼,便很无食欲的盖上。
明明有肉有粥,当算不错了,八成是心里没底,就没心思吃饭。
但离盏是很高兴的,眼见着看守发放到她面前,她蹲得愈发端正。然后门被打开,被当先塞进来的是个大活人。
“进去!”看守将人狠狠往里一推。
“啊……”
林芝重重的摔倒在地,离盏看清来人时,连忙扶了她一把,继而抬头,错愕的看向看守。
她被关押之前,就说过同林芝关系非同一般。然而她现在是这批嫌犯中最可疑的人,为何大家都单独分开,她和林芝却反到被关到一处呢?
就不怕她和同伙商议?
还是这是太子授意钟佩,让她特殊照拂?
“你二人不是情同姐妹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吃吧!”
离盏正不解时,“啪嗒嗒”,两个黄馒头从木柱间扔了进来,在地上砸出脆响,然后在滚了几层灰。
这投食方便得,都不用开门了,看守扔了馒头转身就走。
周围两间房和对面三间房,此刻都发出了哄然的笑声。
尤其是隔壁的张骈,之前就一直叫嚣着羞辱她,此时焉会放过这等良机,抓着木柱子就探出个头来朝她戏笑道:“本还在想,会不会运气不好,被判个冤假错案,折在这大理寺里。如今看来,是我张某杞人忧天,钟大人原来早有明断。离盏,你害我等锒铛入狱,今日活该你吃这比石头还硬的馒头!我看你还是放弃挣扎,早点招认得好,也好免去那用刑之苦!”
“就是,喜欢祁王殿下就说出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殿下知你这般情深,说不定每逢鬼节,还给你烧两张纸钱呢!”
“你们!”林芝气短,离盏压住她:“使气无用,多说费舌,我二人连水都没得到,还是省省这点力气罢。”
说完,离盏捡起两个白馒头,拍了拍灰。
其实她饿一顿也无妨,但林芝比她小,身形弱她一圈,若是饿出个什么毛病,实在有愧林家。
于是她张嘴咬下去,作势要激励林芝也吃,但刚一入口,便发现那馒头有股子恶心的酸味,她自己也受不了,呸了两声吐出来,周围嘲笑声更胜。
离盏松了馒头,靠着墙角重新蹲坐下来。
林芝愈发难过,望着离盏有些无措。
离盏拉过她冰凉的小手,轻声在她耳边道:“林芝,是我牵累你了。我若知晓今日会发生这样的大事,万不会冒进跟来。”
“姐姐……你不要自责,这件事本就不是你做的。你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他们冤也冤不了你!”
离盏隐去心头的自嘲。
她虽是大夫,但这辈子,手头并不干净。
只是杀人都乃无奈之举,如果这次能平安出去,往后,她还会杀更多的人,用更残忍的方式!
“姐姐,我二人用食同他们天差地别,是否是钟大人已经认定我们是幕后凶手了?”
离盏思了思,摇头道:“不是。”
“那为何……”
她也觉得奇怪,钟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除却顾越泽对她的爱慕之情之外,明明她对顾越泽也还有大有用处。
顾越泽患有石淋,不敢知会太医,只敢在她这里求药。在顾越泽看来,石淋是重症,她若死了,那他岂不危矣?
离盏细细回想了下太子在宴席上的表情,虽然离席时,因白家的缘故,看都未看她一眼,但过程中,一旦有对她不利的情况,太子的神情都异常收紧。
可见,他是不想她死的。
只是她的确嫌疑重大,但大理寺的是他的地盘,即便不能堂而皇之放她出去,但照顾饮食还是能够做到吧?
离盏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钟佩,反了不成?!
“离姐姐,你说他们会不会对我们用刑?我听说这大理寺有种逼问的刑罚,叫弹琵琶,是把人的胸口割出数道伤口,露出肋骨,翻出肉皮,让白筋暴露其外,然后用刀子在上面拨弄,那人便会发出异常惨烈的叫声而不得死。凡受此刑罚的人,无所不招,我好怕他们……”
离盏按住她,小声在她耳边道:“你别多想。钟大人还没提审呢。他要是来了,未必先从我俩问起。”然后她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时,你家人肯定早就收到消息了。你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林大人疼爱你,万千不会苦坐干等,定会想办法筹措。到时候钟大人若来提审我,我会帮你撇清干系。里面审过没问题,外面又有你父兄打点,你应该能出去。”
“那姐姐你怎么办?”林芝看了这只有枯草跺的牢狱一眼,暗无天人,阴冷潮湿,时不时传来耗子的吱吱声,哪里像活人待的地方。
她伏在离盏肩头,面色担忧,用蚊子咬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道:“离姐姐,我看祁王殿下,这回可能并不会帮你……”
“嘘!”离盏赶紧打断了她的说话声。
林芝莫名状,见离盏指了指前头盯着她们的嫌犯,又指了指隔壁两堵墙,随即拂开面前的枯草跺,在地上的一层草屑写道:
我二人被关在一处,小心是有人故意引我们说话,隔墙有耳,谨慎!
林芝大彻大悟,明白了离盏所言,警醒的闭了嘴。
离盏便靠着墙,闭着眼,一句话都不再说。林芝也学着她的模样,不一会儿就真的困了,呼噜呼噜的发出轻轻的鼾声,离盏又蓦然睁眼,把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抚了抚。
离盏实在是睡不着。
林芝的话,像谶言一样戳进了她的心口,和她早先所想,不谋而合。
顾扶威今日之举,的确奇怪。
先是主动挑明,说从未请她赴宴,害她身陷狼狈,又惹嫌疑。
后来白照芹提议搜身,存心羞辱于她,以顾扶威的地位,说句女子当场搜身不妥,让人带下去搜便好。
她和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分明流露出了央求的神色,可他就愣是站在一旁不为所动,只字未语,像个陌生人一般。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