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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五百年转瞬即逝。在这小小的无忧谷中,胥箬竟已成了最有仙缘的妖怪。
她向小溪旁常年持强凌弱、欺负花草幼兽的歪脖子树精下了三次战书,从重伤而归到稍逊一筹。终于在修炼的整六百个年头末尾将其打败。
自此胥箬便成了这谷中的守护之灵。
除却每日守着妹妹,给她渡灵气、读凡间的话本外,又添了许多其他的事情做,诸如在谷内巡查外来精怪,以及为迷路的凡人引路。
无忧谷乃清净之处,曾是上古尊神栖身之所。后来尊神陨灭,此处便镀了一层薄薄的结界,更加少有人来了。
有着结界的保护,谷内植物径自生长,动物繁衍生息,与外间并无联系。唯有少数凡人偶得机缘,可碰巧到此,只需引出谷即可。
此间凡人多以采药为生,依山傍水、民风淳朴,又因祖上曾被那位尊神庇护过,留下些许传说。是以对精怪一类总有些尊崇,极少发生不愉快之事。
如此,守护无忧谷这份差事倒也还算清闲。胥箬只需安心修炼,待千年后攒够功德、修得凝魄,或可飞升为一方小仙。
…
日子有了盼头,便也过得快了。
须臾之间又是八百余年。
凡间的画本已再无新鲜的可讲,小鹊妖们都修得了人形,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奶娃娃。胥芜仍无法凝得人形,亦无法言语。
但胥箬并不知晓,此时的胥芜已经拥有了完整的灵智,可自行吸纳天地精华修炼。
风儿将她的枝干吹得左摇右摆,鸟儿在她的头顶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无法四处走动的椴树只觉得岁月漫长无聊。努力修行之余,唯有反复琢磨姐姐曾读给她的人间话本解闷。
按话本中所言:俊俏公子与美貌佳人相遇,必定要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方能…那诗如何念来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以当乌云密布、雷雨交加那日,在姐姐救下躺在山中那个不省人事的俊俏公子时,胥芜本能的希望那公子是死透了、没救了的。
然而天公不作美,通常是体现在各个方面的。
那公子当夜便醒了过来。
公子缓缓睁开眼,随即一把抓住了胥箬的手。他激动得无以复加,一直重复着:“是你,真的是你。”这样的言语。
胥箬本应挣脱开的,却不知为何,望着这公子的脸,想到的却是那日落下那颗伤心泪的女仙。任由他抓了半晌,待到手指已经僵住时,他才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公子悠悠醒来,彬彬有礼地向胥箬赔着罪,直说自己昨日唐突,希望她莫要介怀。又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愿意留下来做些微薄之事以求报恩。
公子的名字叫做洛白,他说,此乃善解人意、清白纯净之意。
胥箬上下打量着,只觉得这名字与他的样貌倒是十分相符。
提起身世,洛白泫然若泣,直说自己是妖与人所生,因此被凡人所不容,驱逐至此。他还说,自己的父亲虽是妖类,却从未害人,最后却被同乡的百姓们绑了石头沉下湖去,白白丢了性命。
洛白的眸中含着晶莹的泪,光华流转。他声声控诉,情真意切。胥箬心头一软,破天荒的留下了他。
或许也是因他实在是赖着不走。
……
自此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洛白日日缠都着胥箬。拉着她问东问西,也同她讲一些凡间的故事。
胥箬起初尚有些疏离,后来渐渐同洛白有了些交情,便同他讲起这无忧谷内诸事。平日里巡查无忧谷时,也顺便向他介绍谷内的山水精怪。
洛白生得一副好面孔,讲话温柔、举止文雅。在这山谷之中人缘极好。无论是成了精的山怪,或是未开灵智的动物,都很喜欢他。
若说不喜欢洛白的,恐怕唯有胥芜和北山的银狼精露枫了。
说来银狼露枫也是倒霉,他暗恋胥箬许久,终于有一日鼓足勇气,下了决心待胥箬巡山归来便拉着她表明心迹。
偏偏是那日胥箬捡回了洛白。
告白自然是没能说出口,往后的洛白始终缠着胥箬,几乎寸步不离。露枫便更没了机会。
银狼精很是挫败,气恼之下回了自己的北山,将自己锁在山洞里百余年。
此事他未同任何人讲,唯独那日单独排练如何向胥箬表白的全程,皆被胥芜看了个一清二楚。
胥芜难受极了。所谓旁观者清,她不喜欢洛白,总觉得洛白望着姐姐时,似乎还透过她在看着旁的什么人。
远不如那银狼精,起码那手足无措的紧张模样,看起来是实打实爱慕姐姐的。
可当局者迷,胥箬身在局中,只觉得洛白的目光含情脉脉,直瞧得她面颊绯红。
日子一天天过去,胥箬与洛白自然生了情愫。
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二人依偎在一起。
“阿箬,你还记得吗?也是这般的雨水天,你便是在这里,救下了我。”洛白握着胥箬的手,深情款款。
胥箬靠在洛白怀中浅浅笑着:“那日,你抓着我的手,口中一直念叨着‘真的是你’。是将我认成了何人呢?”
洛白稍稍一愣,而后明朗地笑着,他摇了摇头:“阿箬,你相信上天注定的姻缘吗?”他望着胥箬盛着盈盈秋水的眸子,缓缓道:“自幼时起,我常常会做同一个梦。”
“嗯?”胥箬被他望得有些羞怯,微微低了头,疑问一句。
“我常常梦到,你是天上的仙子。”洛白伸手轻轻替胥箬的发丝拢到耳后,声音温柔:“你我两情相悦,可我却羞于言表。你便从凡间寻来许多画本,按照上面的模样对我依样画葫芦。”
洛白闭上眼,似是回味:“你亲手为我绣了荷包,也为我精心酿酒;做凡间的各色点心,也写书信。那时,每每梦见你,我灰暗的人生才多了些光明。”
“阿箬,你可知晓?那日我身负重伤,行至此处已是万念俱灰。可睁开眼,入目是你的面庞,我有多开心。那一瞬,我还以为自己是死了,才会见到梦中的仙子。”
他环着胥箬的手臂紧了紧:“我终于寻到了你,与梦中一样欢喜。”
“或许,你梦到的便是我们的未来呢。”胥箬将头埋在洛白领间,如此直白的情意,听得她耳尖红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