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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洛白失了修为,心智也跟着乱了。三生镜所示洛白入无忧谷之后的画面皆是零零散散、扭曲拉扯;完全无法拼凑起整个脉络。
好在院中众人已在胥芜的记忆中知晓了整段故事,如今洛白的零星场景亦可稍稍对号入座。
自洛白的视角回观这匆匆几十年,记忆碎片呼啸而过,其实与胥芜的记忆中的模样并无太大出入,只是稍稍完善了些。可也正是这微渺的完善,令胥芜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前,胥芜只以为洛白是一个懂得顺势而为,又碰巧运气不错的小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此事从头至尾,他计划的可谓分毫不差。
洛白知晓谷中每只妖的性情,也善于推测他们会做出的事情。譬如狼妖露枫的闭关,便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的。
他之所以言说自己是人与妖所出之子,除了隐藏身份、外加利用悲惨的身世博取同情外,也是吃准了露枫会因他寿命短暂而放下戒备,在气急败坏时选择闭关的。
诸如此类小事不胜枚举,其中最令胥芜吃惊的,当属兔妖杳溪刺杀的真相。
当初的那一击,因杳溪心思杂乱,出招毫无章法;转瞬便被牡丹钳制住,连洛白的一片衣角都未曾触碰到。
此处的画面十分清晰,杳溪双臂被反剪在身后,出了鞘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洛白缓缓弯腰将其拾起,毫无被人知晓了秘密的惊慌失措。
相反的,他不止沉着冷静,甚至面上还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莫名笑意。
他保持着浅笑模样,似是打量着猎物般盯向杳溪。杳溪侧头狠狠吐了吐口水,正想要骂些什么,洛白却突然举起匕首,将匕刃直直插入自己的胸口。
他捂着伤口倒下,面上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整套动作利落得似是在插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眼睛都未曾眨上一眨。
一旁是齐齐的尖叫之声,来自杳溪与牡丹。
彼时的洛白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处理掉知晓了他秘密的杳溪。况且他也确实需要一个理由,令自己看起来更加“柔弱”。
细细想来,这应当便是攻破胥箬心防的最后一步了。
洛白用鲜血令胥箬意识到,这个人在她心中有多么重要,她有多么害怕失去他。为了保护“脆弱”的他,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于真身椴树与茅屋之间,选择了那件茅屋。
……
画面到此处终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三生镜面失了光芒,不再耀眼夺目。
小院之内,胥芜低着头思索良久,认真道:“从前我只道他是心狠,才会那般对待我阿姐,将她的一颗真心踩进烂泥之中。可今日,我忽然发觉,原来他对自己竟也是这样狠的。”
秦柯挥手将三生镜收入衣袖之中,望向胥芜应道:“军伍之人,自是较旁人略心狠些。”
“我不明白。”胥芜眉头紧锁:“他要我阿姐的凝魄做什么呢?阿姐与那百灵又不是双生之灵,她们二人的灵力是不可互渡的,如何能救她?”
秦柯沉吟片刻,徐徐答道:“胥箬因承了百灵的伤心泪得以化形,便是与她有缘。若再次以泪为引,渡与灵气,或可一试。”
“所以,他便要夺我姐姐的凝魄,还要骗她伤心,只为去救他的心上人?”胥芜将手中酒杯重重置于桌上,神色愤愤:“难怪他当日对我姐姐说,她活了一千五百年,该将这条命还给她了。”
越想越气,胥芜猛的站起身道:“可他又凭什么拿我姐姐的性命?她的凝魄,是她自己苦苦修炼得来的!难道百灵当日一滴泪,就能抵了我姐姐活生生的一条命,和她的千年修行吗?”
她发泄一通,又颓然坐了下来,喃喃自语:“他分明可以只夺走凝魄,将我姐姐的灵识锁回本体之中,尚可留她一命。可他没有。”似有什么东西哽在喉中,她吞咽一口,有些艰难。
“或许是怕胥箬日后重修肉身,前去寻仇。”秦柯答道。
“难道胥箬,她的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仙者续命的吗?在仙者的性命面前,妖,便只如同蜉蝣,微不足道?”她抬起头,求助般望着秦柯,似是希望她能给她一个答案。
“世间万物,皆有缘法。胥箬因百灵之泪得以灵智,是她自己的机缘。洛白骗取胥箬的凝魄,又害她性命,乃是他作的孽障。自然没有恩怨相抵的道理。”秦柯望着胥芜的眼睛,认真答道。
“是啊……自是没有相抵的道理。”胥芜听到如此回答,觉得自己多年来固执坚持的信念终于被人认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紧握的手也无力垂下。
“他害了我阿姐性命,无论如何,我都要他的命。”她重复了一遍。似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柯没有言语。
胥芜默了默,稳定了情绪后,她道:“我先前同你说,他只是个凡人与妖所生之子。如今看来,是我低估了他。”
“屠仙的生意,我也是接的。”秦柯摊了摊手,无所谓道。
“斩杀半妖,与屠仙,价码想必是不同的。”胥芜接话道:“不过我确实身无旁物。”
她想了想,又道:“若你同意,明日我便将我的本体椴树,挪来你这院子里。到时事情终了,你锁我一缕元神在本体中。待我重新修得实体,便留下任你差遣。”
始终蹲在枝头的玄鸟幽幽开口:“你这算盘打得倒好,如此一来,还可留一条性命。这院中灵力充足,不多时便可再度成妖了。”
秦柯微微抬手,止了玄鸟的话头。送上门的劳力,岂有拒绝之理?“好。”她笑了笑,爽快答道。
交易达成,秦柯挥了挥手,卧在一旁的黑猫站起身来,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转瞬就消失无踪。
“你且在此处宿着,三日内定有结果。”秦柯起身,拍了拍胥芜的肩。
“劳烦了。”胥芜轻声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