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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前门窗橱柜都是关好了的,所以屋子里其实并不脏,只一层浅浅的灰尘,简单擦拭就干净了。
但是屋子里的水缸是空的,得现打水。
正巧方文林搬了米面进来,“我去打水。”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一个人我不放心,多个人还能快点。”云澜提了一个木桶,又点了一盏灯笼。
虽然今夜无云,月光明亮,小院里被照得透亮,但那是因为屋子周围没有树木遮挡。
打水的这条路就不一样了,两侧的树木生得笔直高大,婆娑树影投在本就杂乱的小路上似鬼影幢幢。
豆大的灯火被灯罩保护着,没有因为夜风而飘摇,为疲惫的二人驱散了这些看得见的“魑魅魍魉”。
昏黄的光在小屋与河边移动了两个来回,灶屋里的水缸便被填了一半。
“够用了。你先去歇着。”云澜好心将汉子“赶走”,但人家明显不太领情。
“用完就丢,这不合适吧?”
正用清水擦洗菜刀的云澜柳眉一挑,“你待如何?”
厚柄宽刀,银亮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抹森寒之气,但一旁的汉子丝毫不惧,欺身上前,照着灯下美人的脸蛋就是一口!
啵。
说实话,在林子里钻了一天,两人现在的样子可真是说不上好,灰头土脸都不足以形容二人的狼狈,也亏得方文林下得去口。
故而云澜是万没有想到汉子会有这般大胆之举,当即就是一呆,连羞窘都忘了。
但是转念一想,方文林这个初尝情滋味的汉子,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心就想着和夫郎亲近亲近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他也就没说什么,只以左手扯了扯汉子的脸以作反击,“不害臊。”
右边的脸颊被扯得变形,瞬间破了汉子的故作深沉,但方文林却是注意到了云澜指腹过于冰冷的温度,一对儿好看的剑眉便皱了起来,“怎的这般冰。”
将夫郎的手攥进掌心搓了搓,待其染上自己的体温之后才放下,“我这就生火,别碰那凉水了。”说完便一头钻到了灶口前忙活起来。
擦洗的活计被方文林抢了去,云澜便专心致志做起晚饭。
他们是带了新鲜的肉上来的,从里头挑了块猪里脊,切丝,加生抽、老抽、胡椒粉、一点食盐和葱姜水抓匀,打上鸡蛋清,再舀一勺干淀粉继续抓匀至每条肉丝都裹上了腌料并有些微粘手。
大葱切滚刀块,大蒜切丁,想着夜凉露重,云澜又抓了两颗红彤彤的小米辣切丝。
剩下的蛋黄也没有浪费,筷子打散,青椒切块,又洗了根胡萝卜切成丝儿。
“澜儿,锅空出来了。”这边备菜完毕,那边方文林烧了热水,蒸了馒头,仿佛算好了时间,卡着点儿空出了灶。
“好,摆桌子吧,炒菜很快。”云澜头也不抬地接过了灶台,热油翻花之时下腌制好的肉丝,三秒定型之后用筷子打散滑肉。
肉丝过油略微泛焦黄时捞出,将葱段剩下的边角料丢进锅里煸出葱油香,捞出煸炒干的大葱边角料,立马将蒜丁和辣椒丝过油煸炒出香,再加入滚刀葱段翻炒。
锅铲背不时拍打葱段,使其松散开,保证受热均匀,最后将滑好的肉丝倒入锅中,加生抽、老抽、食盐等调味,翻炒均匀后,这道葱爆肉就算是做好了。
呲——
冷水撞上热锅,腾起一大团白烟,云澜拿着丝瓜瓤快速在锅里洗涮两圈,舀出涮锅水。
锅底仅存的水分也变成白色泡沫滋滋两声,随后被大火烧干。
一块白腻的猪油滑进锅底,顷刻间化作透明的油脂,金黄的蛋液倾泻而下,几铲下去变成碎软的煎蛋,油绿的青椒,橙红的胡萝卜,几番碰撞,三色的青椒炒鸡蛋便完成了。
取过灶台上方文林刚刚烫洗过的盘子,盛菜装盘,“吃饭了。”
黄棕色的杂面馒头不似白面那般松软细腻,干硬粗糙的口感着实噎人喉咙,但是配以酱汁丰富的葱爆肉便又是另一番风味。
方文林是个会吃的,掰开馒头作夹饼,里头夹上两筷子段白的葱丝和红亮滑润的肉丝,简易版的肉夹馍便完成了。
葱香浓郁,伴着咸香的酱汁和肉味突破杂面的壁垒溢满口腔。
谷物与肉食搭配迸发出的能量足以抚慰任何一个饥肠辘辘之人的五脏庙。
这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若说重口的葱爆肉是蛮横而霸道的北方汉子,那这色泽清新的青椒炒鸡蛋就是江南的小家碧玉,颜色好看,味道清淡,却让人忍不住一口一口又一口,中和北方汉子的强硬味道。
简单的一餐,分量却足,二十出头的小子最是能吃,就连那盘子底的一点酱汁都得用馒头片给刮干净了。
用方文林的话来说,这最后一口的酱汁馒头片才是精华。
云澜看着桌上干净得如同新买的盘子,心中暗想,好家伙,盘子都省得洗了。哦,这盘子本来就不用他洗。
吃饱喝足的汉子很是自觉地承担起善后工作,云澜则是先一步回屋整理床铺。
房间已经被方文林打扫过,但是没有烧炕,今天时间太晚也没那功夫和精力去弄些细致的,他便只简单铺了棉絮床单,又拆开了今日新带上来的铺盖。
“只一床怕是不够暖和。”手掌在被子上扑棱两下,觉得被子不够厚实,小声呢喃一句后,他走到床尾处,打开了装有棉被的木箱。
这里头是上一次带上来的被子,都是他仔细清洗晾晒过才封箱保存的,虽然放的时间有点久了,但全都干干净净,搭在新被上盖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边铺好被子,那边方文林也收拾好碗筷端了热水进来,“澜儿,来泡脚。”
山路崎岖难行,又是赶着时间走,即使脚底磨得生疼,两人也是一刻不敢耽搁。
云澜刚开始还能觉察到脚底滚烫难耐的痛意,行至后半段则是痛得都忘记了知觉。
这会儿放松下来,脚底的疼痛和麻痒便一股脑儿地窜了上来。
他坐在床边,方文林则是搬了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汉子的动作比他快,在他刚抬起脚想翘个二郎腿方便脱鞋的时候,脚腕便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欸,方……嘶……”
“别动。”
方文林将他的腿伸直搭在自己的腿上,小心为他脱去鞋袜。
走了一天路,闷了这么久的汗脚又酸又臭,说是生化武器都不为过,就是云澜自己都嫌弃,但捧着他的脚的汉子却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磨破了。”
语气平淡的三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陈述事实,但汉子的动作却是轻而又轻,拧了布巾专注而小心地擦拭着自家夫郎的脚。
云澜有些难为情,忙自己脱了右脚的鞋袜,生怕连这只脚也失守。
左腿笔直前搭在汉子的腿上,右腿便自然地一个弯折搭在自己的左腿上,汗潮的酸臭味刺激着嗅觉,他不禁皱紧了鼻子。
脚掌翻转,前脚掌心磨了水泡,已经破了,几缕血丝粘着破损的皮肉,又白又红的,瞧着吓人,脚后跟虽然没有磨破,但是也是通红一片,肿胀痛痒。
挽起裤腿,小腿上竟然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断断续续的似虚线一般结了几条疤。
这是怎么弄的?他怎么有点印象都没有。
放下裤腿,裤子没破,合该是被草木树枝隔着衣物滑擦的伤。
挺好,至少不用缝裤子了。
不待他细看,那边方文林已经处理好他的左脚,抓了他的右脚过去。
云澜:“欸……我自己可以……”不算是逞强的话在方文林认真的神态中消声在嘴边。
唉,算了算了,爱捧臭脚就捧去吧,大不了一会儿他也去捧方文林的就是。
方文林自然是没有让云澜给他洗脚,“你看,没有水泡。”脱了鞋袜将脚底板给云澜看。
已经被伺候洗完了脚的云澜坐在床边朝方文林的脚底板看去,那双明显比他的更加宽大的脚掌除了红了些,确实没有磨出水泡之类的。
“那我给你上药。”
这回方文林没有拒绝,“行。”洗干净脚又去倒了洗脚水便乖乖上了床坐到云澜的对面。
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给对方上药,说实话,这姿势和样子看起来有些喜感,尤其是忍不住手痒想去挠人的脚心时那种纠结的心情比水泡更磨人。
素白的手指蒯了一块黑乎乎的药膏,云澜忍着坏心思学着方文林给他上药的样子打着圈儿地涂抹在汉子的脚掌上。
和他的脚不同,方文林的脚掌有一层又硬又厚的茧巴,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脚没有起水泡的原因。
茧巴保护了方文林。但也意味着方文林以前吃了多少的苦。这种硬度和厚度的茧,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形成的,是经年累月,是千疮百孔。
黑乎乎的药膏被细细涂抹到这层“铠甲”上,遮住了不知谁心中的酸涩。
云澜也就没了刚刚玩闹的心思,仔细给汉子上了药便拍了拍汉子的脚背,说到:“好了,睡吧。”破天荒的主动钻进了汉子的怀抱。
受宠若惊地搂住自家夫郎,方文林灭了灯火后大着胆子偷了个香。见怀中人没有不乐意之后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过在意识完全模糊之前,他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