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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上俊县委给彭家湾镇派来了一名新的副镇长,名叫李勇进,他是原县公路段的副段长,他调到彭家湾镇之后,苏星晖还是将政法、消防、、水利等方面的工作交给了他分管。
李勇进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干部,很有实干精神,组织能力也很强,他一上任,就很快进入了角色,投入到了紧张的抗洪抢险工作当中。
七月中旬,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长江水位慢慢在降低,这让防汛的形势大为好转,再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紧急了。
彭家湾镇堤段上的人撤下来了一大半,只留下了一小半人还在堤上守着,因为离汛期结束还远着呢,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现在还没到松懈的时候。
不过苏星晖知道,今年的汛期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危急的时刻了,他也是回到镇政府好好的睡了一觉,这一觉,他一直从晚上七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不知道醒。
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累了,几乎大半个月时间,他每天最多睡五个小时,而且每天都至少在大堤上背半天沙包,他跑得又快,每天至少背一两个沙包,这是多大的劳动量?
好在他人年轻,又长期练武,耐力好,恢复快,因此,睡了一觉之后,他也就恢复了过来。
长江水位下降之后,苏星晖将堤上的工作主要交给了李勇进,他到各个村里去忙着救灾的事情去了。
虽然长江干堤没有决口,可是下了这么久的雨,彭家湾镇各处的内涝内渍非常严重,对水稻的生产也影响非常大,灾情还是比较严重的,苏星晖作为镇长,自然是要到村里去察看救灾的情况了。
彭家湾镇在长江边,地势低,有不少地还是填了湖填了塘而得来的,这地势就更低了,而且蓄水的池塘湖泊也减少了,在汛期,长江水位本来就高,所以内涝的积水也不能开闸往长江里排,内涝自然就严重了。
苏星晖第一站还是带着刘拥军去了小湖村,小湖村原来有好几个湖,在解放之后,这一带大行围湖造田,大部分湖泊池塘都被填掉了,这里的内涝情况也是彭家湾镇最严重的几个村之一了。
一路上,苏星晖看到路边的水沟里几乎全都满了,都快要漫出来了,田里的水稻也被水漫掉了一大半,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水稻早已分蘖,早就应该晒田了,可是这水排不出去,怎么晒田?
车开到小湖村,苏星晖看到彭玉文大爷呆呆的站在他自家的田边,他停住了车,下了车,对彭玉文道:“彭大爷,您在看庄稼呢?情况怎么样?”
彭玉文转头看到了苏星晖,他叹气道:“唉,镇长,这是老天爷不给饭吃啊,再这样下去,稻子都快要烂根了。”
水稻长期被水淹之后,由于长期只能进行无氧呼吸,所以根部会产生酒精,造成烂根现象,水稻烂根之后,自然就长不好,造成减产,到水稻成熟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倒伏,那产量就更低了。
正因为这样,水稻才需要在分蘖期进行晒田,这样才不会造成烂根,还可以增加土壤的含氧量,提高土壤氧化还原电位,抑制无效分蘖和基部节间伸长,促使茎秆粗壮、根系发达,从而调整稻苗长势长相,达到增强抗倒伏能力以及提高结实率和粒重的目的。
彭玉文种了一辈子田,对水稻的习性再了解不过了,虽然他不懂其中的科学道理,但是水稻被淹得太久了,会烂根,他是知道的。
眼看今年这水稻就要大幅度减产,他心里心痛啊!
苏星晖对他的心情十分理解,他对彭玉文道:“彭大爷,您放心吧,现在天不是晴了吗?等长江水位再下降一点,咱们就可以组织排水晒田了,还是可以补救的,大家受了灾,镇政府也不会不管的。”
彭玉文道:“这长江的水位也不知道哪一天能够下降啊。”
苏星晖笑道:“这不天天都在下降吗?现在长江上游已经不下雨了,我看了天气预报,这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雨了,我估计再过个两三天,就可以开闸放水了,到时候就可以晒田了。”
彭玉文知道,苏星晖说的是宽慰他的话,他当然不想让苏星晖扫兴,他点头道:“那敢情好,看来这稻子还有救。”
苏星晖又问道:“彭大爷,您家里的情况怎么样?房子没有什么问题吧?”
彭玉文道:“我家还好,不过村里有几家人的房子被水泡了,有点危险呢。”
苏星晖道:“那您带我去看看。”
苏星晖让彭玉文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开向了村里,彭玉文把他带到了一栋平房前,这栋平房矮小破旧,彭玉文下了车,推门走进了房子里,苏星晖和刘拥军也跟了进去。
一进屋子,扑鼻而来一阵刺鼻的霉味和臭味,而屋子里根本没开灯,光线很暗,过了几秒钟苏星晖才看清屋里的情况。
屋里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一头花白凌乱的头发,苏星晖勉强才看出是一个老妇。
彭玉文叫了一声:“老嫂子,外面天晴了,你怎么还把门关上啊?把被子什么的拿出去晒晒啊。”
老妇人呻吟了一声道:“是玉文啊,我这身上风湿又发了,浑身疼啊,根本起不来。”
苏星晖打量了一下屋里,屋里的低洼处到现在还有积水,而墙壁都是那种土坯砖砌的,被水泡过之后,看上去都有一些摇摇欲坠的样子了,有一堵墙都有一些歪了,不知道是谁用几根木棍撑着呢。
这样的生活环境,怎么可能没有霉味和臭味呢?老妇人又怎么可能不得风湿呢?
彭玉文把老妇人扶下了床,苏星晖帮着他把老妇人扶出了屋,刘拥军帮着拿了几把椅子出去,苏星晖帮着彭玉文把老妇人扶着在屋外坐下了。
苏星晖又进屋去,先是找了几根竹竿拿出屋,搭了个架子,然后把老妇人床上的被褥拿出了屋子,搭在了架子上晒了起来,他把被褥拿在手上的时候,都感觉到有些湿叽叽的,也不知道这样的被褥,老妇人是怎么睡了的。
然后,苏星晖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其实,现在已经是七月,在长江中游地区,一天晴天气就相当热,不过老妇人是风湿病,哪怕是这么热的天,她也很畏寒,需要晒一下太阳。
老妇人有些无力的说:“被子脏,这位同志,就不麻烦你了。”
苏星晖丝毫不以为意的说:“没事的,大娘。”
彭玉文道:“老嫂子,这位是咱们镇里新来的苏镇长,彭大智兄弟几个就是他抓起来的,苏镇长说想来看一下受灾比较严重的家庭,我就先把他带到你这里来了。”
老妇人吃力的说:“早就听说苏镇长了,苏镇长为咱们村里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苏星晖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娘,这栋房子都成危房了吧?这还能住吗?”
老妇人道:“没法子啊,反正我一个孤老婆子,一身老骨头,哪天房子真倒了,把我砸死了倒好了,免得我受罪了。”
苏星晖道:“那可不行,这房子被水泡了,墙脚都泡软了,随时有可能倒,您不能住在这里了。”
老妇人道:“我不住这里住哪里去啊?”
苏星晖道:“您没有儿女吗?”
老妇人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痛苦的摇着头。
彭玉安替她说道:“这个老嫂子是我的堂嫂,原来我有两个堂侄子,后来有一年放学的时候玩水,一起在塘里淹死了,后来再也没有儿女了,我那个堂哥前几年也过世了,家里一下子就没有劳力了,别说翻修房子了,连田都种不了了啊。”
苏星晖问道:“那她现在的生活怎么办?”
彭玉文道:“她是村里的五保户,村里供她米和油,她自己在门口种点菜,我们这些邻居有时候帮她干点活,日子倒也能过得去,不过这房子就没人帮她翻修了,我倒是想帮帮她,不过我也没这个能力啊。”
苏星晖道:“五保户不是保吃、保穿、保医、保住吗?这房子成了危房,村里应该帮着修啊,还有老人病得这么重,村里也不帮她治?”
其实,五保户还有一保就是保葬,不过当着老人的面,说这话不合适,所以苏星晖就没提这茬,但是按理说,村里是应该帮着五保户的老人治病,还应该提供符合基本条件的住房,对生活不能自理者,还得有人照料,村里显然都没有做到。
彭玉文摇了摇头道:“唉,咱们村里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
老妇人倒是说:“玉文啊,别说了,国家已经对我够好的了,我种不了田,村里给我米和油,有时候还给我称点肉,我这日子过得下去就行了,我一个孤老婆子,活一天算一天了,还要求那么多,那不是太没良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