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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梁苏的睁大了眼,也显然没料到,今天出来吃个饭,竟然还能遇到这种事。
而沈浮声对于安贞的话并没有反驳。
反倒是弟弟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情况?这么纯情啊。”
沈浮声这会笑了一声:“倒是问得多。”
又说:“池翎,你上次说那个,都追多久了,还没追到。”
池翎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可别说,难追得要命,神经比钢筋都粗,明示暗示,愣是看不明白。”
梁苏:“……”
阮然:“……”
不是,怎么回事,平时在她面前乖得奶乎乎的弟弟,怎么是这么一副模样?
全然不复三个月前他刚入职时做错表格,来找她帮忙时,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安贞问:“那你还追?”
池翎道:“没办法,喜欢么。”
梁苏:“……”
不是,真喜欢啊???
顿了顿,池翎懒洋洋地又说:“沈老板,不能把别人的底透了,自己什么也不说吧。”
“你那个爱得天崩地裂的初恋呢?”
阮然看了一眼梁苏,梁苏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完全没有对上阮然的目光。
阮然又收回视线。
看着桌上刚上来的饭菜,莫名其妙的,心里涌上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池翎问:“你是十七岁遇见她的,是么?”
沈浮声“嗯”了一声。
“十七岁,十七岁你想想是什么年纪?”安贞向池翎强调道,“青梅竹马呀,情窦初开呀,这时候的喜欢,可不得怀念一生。”
阮然默默吃了一口烤口蘑,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十七岁的时候,沈浮声的父母刚刚去世,人生正遭遇剧变。
那时如果喜欢上什么人,应该是真的记忆深刻。
池翎来了点兴趣:“怎么喜欢上的?”
沈浮声顿了顿,好像是想了一会:“也没什么,莫名其妙的。”
语气里带了点怀念,又说:“看上去跟小大人似的,其他人都觉得她成熟,但其实也就是比较会隐藏情绪。有的时候,又有点呆呆的,挺好逗。”
池翎“噫”了一声。
评价道:“你这是一头栽进去了。”
他又问:“那后来呢?你表白了吗?”
沈浮声说:“没有。”
池翎嗤笑道:“沈老板,不行啊,这么怂。”
沈浮声笑了笑,没有反驳。
梁苏这会也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睁大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屏风那侧,又看了看阮然,满头问号。
阮然勾了下唇角,没什么额外的表情,只垂头又叉了一块蔬菜。
那边,池翎又问:“不后悔么?当年没和她说。”
沈浮声顿了顿,没有回答。
再开口时,反而问:“见过我太太吗?”
“阮然?”池翎说,“知道,梁苏的朋友么。”
沈浮声慢条斯理地说:“嗯,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梁苏在生气与释然之间反复横跳,不解道:
“不是,沈浮声这个人真是,你说的深情吧,他又跟别人在那聊初恋对象,你说他渣吧,最后还夸你好。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阮然静了静,说:“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之前没有喜欢的人。”
梁苏想了想,还想再说什么。
阮然却又问道:“你呢?弟弟亲口承认喜欢你的,什么感想?”
梁苏:“……”
梁苏咬牙切齿道:“这小屁孩,天天就在那装傻!把我当猴耍呢。”
阮然问:“喜欢他吗?”
“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梁苏立刻回答,“不然我倒立洗头!”
“……”
很快两人分别,阮然到了家中。
虽然她们比沈浮声他们去的早,但为了离开时不会被发现,便又专门多坐了一会才离开。
因此到家的时候,阮然看到沈浮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上的一个玩偶。
她定睛一看,正是几个月前,她送给沈浮声的那只毛线勾着的海东青。
之前好像一直在公司放着,最近又拿回了家。
见到她回来,沈浮声问了一句:“回来了?”
阮然顿了顿,“嗯”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好像情绪不太高,沈浮声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
安静也听见阮然回来的动静,从里屋钻了出来,看见阮然,他伸了个懒腰,肉垫踩着地板,啪啪啪地走到阮然脚边。
黏黏糊糊地,去蹭阮然的小腿,伸着脑袋够她正在换鞋的手。
阮然伸手,挠了挠安静毛茸茸的脑袋。
不过今天,她没有把安静抱起来,而是拍了拍了她的背,就说:“去玩吧。”
安静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茫然地看着阮然,心里似乎在想。
怎么了?为什么不抱我了?
换完鞋,阮然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挂在门口,就准备往卧室走。
沈浮声却“哎”了一声,把阮然叫住。
阮然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问他:“怎么?”
沈浮声说:“你来看看。”
阮然转过身,又没动脚步,站得远远地问:“有什么事吗?”
沈浮声往后一靠,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懒散地看她:“怎么,这么不待见我,两步都不愿意过来?”
阮然静了一下,还是抬起步伐,坐到沙发的另一侧。
静静地看着沈浮声:“现在呢?可以说了么?”
沈浮声捏着海东青毛茸茸的鸟背,闲闲道:“这鸟估计被安静当做捕食对象了,脸上的毛都被他抓花了,你能帮我补一下吗?”
阮然听他这么说,也没看那海东青,心里压了些情绪,道:
“你自己不保管好,为什么让我补?没听过送礼还要包售后的。”
沈浮声说:“主要是我也不会补。”
不知为何,阮然的心里就聚起一丝不满的情绪,但她的表达一向克制,最后也只是很平静地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弄坏。”
沈浮声顿了几秒,没说话。
寂静之中,阮然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
她垂下视线,当即说:“我先回去了。”
可下一秒,一只黑白灰三色的毛茸茸的鸟脸,就怼到她的眼前。
沈浮声握着海东青的背部,海东青的整张脸对着阮然,脑袋摇摇晃晃,模仿着鸟的声音:“哎呀,生气了。”
阮然一看,那脸根本就是好好的,半点没有抓坏的痕迹。
她抬起头:“你——”
沈浮声俯身,侧头看她,那双桃花眸里带着笑意。
阮然静了静,意识过来:“你诓我。”
“啊,是啊,”沈浮声笑了笑,“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弄坏。”
阮然不说话了。
“怎么不高兴了?”沈浮声问。
在阮然回答之前,他又说:“——可不要说没有。”
阮然沉默了一下。
她看着沈浮声了然的表情,顿了顿,问:“你是故意的么。”
沈浮声微怔:“什么?”
阮然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装傻,可是,积郁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程度,她不想和沈浮声多说,只想自己安静一下。
便说:“没事了。”
站起身就要走。
沈浮声却先她一步,堵到她面前。
两人对视片刻,沈浮声思忖道:“今天你和梁苏出去吃饭。”
顿了顿,他问:“去的哪里?澜亭水榭?”
阮然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绕过他,想走。沈浮声却轻轻抬手,把她又按回到沙发里。
阮然抬头看着他,表情里已经是不耐。
“你听到了。”沈浮声说。
“不是你想让我听到的么?”
“不是。”沈浮声立刻道。
他俯下身,遮挡着上方的灯光,在阮然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很认真地看下来,说话时,语调很静。
“我不会故意让你听那些。”
阮然和他对视几秒,松了力,别过头,有些泄气地说:“对不起,是我反应过激了。”
沈浮声却没放她走。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反问。
“可是,阮然。”
“如果你不在乎,就算我故意,又有什么用呢?”
-
冬天的日子如流沙般飞逝,很快,阮然就完成了比赛视频的拍摄,并且在导演的安排下,也拍摄了一个幕后花絮,讲了讲自己的创作思路。
在拍摄的最后一天,沈浮声终于主动揭开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那天的起因,是片场不知道哪里混进来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临时工,试图对阮然进行言语骚扰。
于是,其他人就眼睁睁地看到那个一开始拒绝了全组小姑娘微信的男人,站起来一脚把那个临时工踹翻在地。
然后摘下墨镜,审视了一圈在拍摄过程中有意无意对阮然示过好的异性们。
这一下,全场都把沈浮声认出来了。
阮然:“……”
导演:“……”
那个自来熟的姑娘瞪着阮然:“你们……可真会玩。”
阮然:“……跟我没关系。”
而随着拍摄的结束,另外一件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在元旦的那天,阮然所在的晨雾舞团要在北城大剧院出演压轴舞蹈。
提前不少天,活动组织方的官博已经按照顺序发布了宣发的海报,开始预热。
而由于阮然这一段的闭关,她的很多粉丝们已经想念她很久了,陡然在舞蹈表演的海报上看到她,一个二个都很激动。
他们迅速转发着关于演出的微博,让这个消息小小的破了圈。
而在门票开售的那一天,不管是什么价位的门票,也都很快告罄。
阮然作为参演人员,拿到了主办方的几张赠票。
她给了梁苏一张,想了想,又给了她一张。
梁苏:“?”
梁苏:“你什么意思?”
阮然但笑不语。
她手里还有一张赠票,便想着要送给沈浮声。
于是,便找了一天傍晚,在家里等着沈浮声回来。
那天,沈浮声说的那句话宛若震钟,让她在一瞬间愣怔了一下。
下一刻,灵台清明。
那股萦绕在胸中的,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烦闷,好像被沈浮声扒开外壳,敞亮地摆在光下。
她是在乎。
那种在乎,并不是感情洁癖,完全不接受他喜欢过别人。而是在听到他提起时,因为担心沈浮声依然在意那个人,因而涌动起的些微酸涩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阮然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曾经阮然经常因为季楚楚和沈耀的关系而心绪起伏,但她隐隐察觉到,沈耀对这种事情乐见其成,并不会安慰她,为自己澄清,反而每每变本加厉,高高在上地,对她的复杂情绪表示不屑。
久而久之,阮然便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绪,不再表达。
可是这一次。
当她时隔很久,再一次有了这样的情绪,自己都还在茫然时。
沈浮声就说:“我很高兴。”
又澄清,确定地告诉她:“你最重要。”
沈浮声的感情表达经常很直接。
哪怕已经明里暗里说过很多次,却在无论她需不需要的时候,还是一次又一次,直白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一点一点地,让阮然觉得,自己心里那个犹豫的杠杆,即将要向一侧倾斜。
她也因此不再逃避和沈浮声的相处。
门响了,是沈浮声到了家。
阮然站起身迎接他,打算把票给出去。
沈浮声看了一眼,却说:“不用了。”
阮然问:“……你那天忙吗?”
沈浮声笑了一声:“我再忙,还腾不出一天晚上?”
他接过阮然的票,看了一眼,又递了回去。
“票我当然已经买了。”
“而且。”
“要不是怕你生气,可能其他人也没票买了。”
-
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在演出的前三天,微博上突然冒出一条消息,迅速达到了万转。
那是由荔枝舞团的团长发出的一条血泪控诉的长微博。
标题是:
【北城大剧院演出暗箱操作,九年舞团被人陷害一朝瓦解。我们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