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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然顿了顿,抬起头看沈浮声，挺镇定地反问：“怎么？”
沈浮声看了她几秒，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说：“走吧，去吃饭。”
阮然也没有拒绝,抬起脚步。
但也没有直接去吃饭。
沈浮声打了篮球,出了不少汗,跟阮然说了一声，上宿舍楼很快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下来。
简单的白色长T，下面是修身的深蓝色牛仔长裤，很休闲的打扮，有种随意的帅气。
在宿舍里，许焕看见他的动作,还随口问了一句：“和球队去聚餐？”
沈浮声回答：“不是。”
想了想,临走前又补充一句：“约会。”
许焕：“好的。”
许焕：“……？”
许焕：“等等？”
然而沈浮声已经走了,半句别的都没有留给他。
实际上，沈浮声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好像见到阮然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本能般，就觉得这个女孩怎样都是好的。
那快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在胸腔里滚动着。
他从来都是遵从自己内心的人,想到怎么样的事便直接去做了，并不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下楼时,便看见阮然穿着长裙,在漫天金灿的秋叶中等着他。
风吹动她漆黑的发丝,贴上她白皙的脸颊。
好像琴弦被拨动一般,在心头震出连绵的颤音。
而阮然听到他的脚步声，似有所感地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安静地看过来。
说：“走吧。”
语气熟稔。
沈浮声顿了顿，“嗯”了一声。
踏过校园金黄树叶堆成的大道，脚底发出沙沙的咔嚓声，秋天的天很高，呈现透彻的深蓝，大雁呈一字形从空中掠过。
阮然瞥了一眼身侧的少年。
沈浮声注意到：“怎么？”
阮然没说话，收回视线。
倒是打开了沈浮声的话茬：“他们那么传，你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别装傻，看你没这么不开窍。”
“……”
阮然心说，不管多少岁，这打直球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
只是剧情安排她得递情书，她还没写好。在那之前在一起，算不算破坏剧情啊？
阮然拿捏不准，便没顺着沈浮声。想了想，突然说：“我结婚了。”
沈浮声似乎被口水呛住了，咳了好多声。
“开什么玩笑？你到法定结婚年龄了么。”
还挺不好糊弄。
“订婚了，到时间就结。”
那边不吭声了。
阮然听旁边半晌没动静，以为沈浮声没信，又懒得和她费口舌。
结果转过头看，竟对上一副有些郁闷的表情。
让别人看不太明显，在她看来却昭然若揭。
阮然绷了绷唇角，又绷了绷，最后没忍住，别过头笑了下。
怎么说，年轻了这么多的沈浮声，竟意外好拿捏。
沈浮声一下反应过来，看她一眼：“这种玩笑也乱开。”
阮然半真半假道：“说不定是真的呢。”
沈浮声轻哂一声，自然是没再信了。
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沈浮声倒是没再提之前的事。
到食堂，直接上了三楼。和一二层楼打饭的模式不一样，三楼是各种特色小吃，要在窗口点单。
读大学的沈浮声倒没有以后那副大手大脚花钱的气派，老老实实地挤食堂，看人多还去占了个座。
让阮然先排着队。
排队无聊，阮然四处看，看到不远处的麻辣烫摊位前站着的某个人，目光一顿。
……居然是沈耀。
说起来，她来到这里以后，因为手机记录里面也没有沈耀这号人，她便是一次也没有想起这人的存在。
这会儿陡然看到，还有些惊诧。
沈耀好像正在听身旁的朋友说话，目光没转到这边。她看了几秒，兴趣缺缺地准备收回视线。
身后却凉凉地传来一个声音：“看谁呢。”
“……”
阮然转过头，看沈浮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
不看她，抬头看上面的菜单。
阮然不大想提沈耀，就没应声。
队伍正好排到他们，阮然低头看食物模型，挺认真地在挑。沈浮声瞥她一眼。
明亮暖黄灯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顿了顿目光，沈浮声的视线又收回去。
备餐的阿姨问：“小美女来点餐啦？想吃点什么？最近我们推出情侣套餐哦，打八折很划算的！”
阮然的视线顺着看到了情侣套餐的图片上，并不是很想吃那些菜式，目光就又转走。
哪知道耳边落下了一句：“那就来一份吧。”
打菜阿姨一副看着自家女儿女婿的欣喜表情，麻溜地应到：“哎，这边刷卡。”
然后扬起嗓子高声朝后厨喊：“情侣套餐一份儿~”
那嗓音清晰洪亮，尾声还带了个销魂的儿化音，简直比晚会主持人还能吸引全场目光。
本来阮然跟沈浮声两人站一块就挺惹人注意的，这下视线更是齐刷刷投过来了。
阮然：“……”
她抬起头，不作声地看了沈浮声一眼。
沈浮声面无愧色，理所当然说：“最近手头挺紧。”
“……”
他又继续谆谆教导道：“况且打个八折，勤俭节约，不是美德么。”
最后又说：“不像那家麻辣烫，又贵分量还少，谁知道什么样的败家子才会去吃。”
“…………”
您还记着呢。
阮然瞟他一眼，说：“我不爱吃这个。”
沈浮声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为了逞一时之快，确实不够周全。沉默一秒，装作不在意地说：“那是我单人份的。”
“你想吃什么，你再点。”
阮然似笑非笑：“这么能吃？”
沈浮声淡淡说：“这有什么。”
……这反应，反倒像是被夸了后的谦虚似的。
这理所当然的厚脸皮功夫无人能及。
阮然说：“算了，给你省点钱。”
“可能半瓶水的情分么，也就这么多。八折套餐价，也能理解。”
“……”
对峙了几秒，沈浮声服软般笑了一声，耷拉下眼皮瞅她：
“迎新晚会怎么让你跳舞去了？没讲相声？”
“这么着，也别来食堂了，请你去吃长安阁，赏个脸？”
阮然笑了笑，没再跟他耍嘴皮子。
最后倒是也没再点别的。
打菜阿姨听见他们的对话，殷切提供了套餐内产品更换的选项，服务极其到位，非常用心地粘合了小情侣之间的感情。
端着饭，到了坐的地方。
沈浮声挑了个好位置，人来人往的食堂里也有靠着窗边的安静角落。朝下看是空旷的操场，三两人在绕着圈散步，草坪上有人踢起了足球。
两个人不作声地吃了会，沈浮声说：“你认识他？”
阮然早把十分钟前的事抛到脑后了，有些困惑地抬起头：“谁？”
沈浮声又不说话了。
还能是谁，刚才他都看到了，阮然就瞅着那人，得发了半分钟的呆。
看他打篮球都没这么全神贯注。
其实放平时，一个沈耀怎么着也不会让沈浮声多分半点眼神，但好像事情到阮然身上，他就有点转性。
好像那些名为在意的细微情绪，都被人拿着放大镜放大了，挠得心里痒痒的。
阮然这会也明白过来，哭笑不得：“你还记着呢？”
这回轮到沈浮声装傻：“记着什么？”
阮然笑了笑，心道：中午不如买盘饺子，醋碟都不用调。
-
吃完饭，沈浮声把阮然送到宿舍楼下，看她上了楼。宿舍没人，阮然一进屋，看到被夹到书里的情书露出一个脚。
想起了要递情书的事，顿时又有些发愁。
……就当是个任务，早点做完早点完事吧。
虽然这么想着，却又爬上床，打算先睡一个午觉。
懒懒散散舒舒服服，回到大学，学生的习惯又一并回来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手机微信，是沈浮声发来消息，问她下午有什么打算。
阮然想了想，准备找个图书馆的偏僻角落，把这封情书写完。
顺带再做一些作业。
便回沈浮声：【图书馆】
说完之后，沈浮声那边没动静了，阮然在床上翻了个身，又赖了会儿床，才伸伸懒腰下了床。
收拾好东西出门的时候，好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转头，就在宿舍楼门口看到靠着墙低头玩手机的沈浮声。
周围有不少人看见沈浮声觉得新鲜，一边进进出出，脑袋不经意地往他的方向偏。
这两天谣言如同火星点着了枯草，风一吹就烧得热热闹闹，沈浮声也在楼下等着，这帮同学就都猜是不是来找阮然，好奇得要命。
沈浮声也完全没隐藏自己的目的，一见阮然出来，就直起身，收了手机。
也没打招呼，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走到她身边。
阮然：“……你做什么？”
沈浮声：“去图书馆啊。”
“……你去图书馆做什么？”
沈浮声反问她：“去图书馆还能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
被怼得说不出话，但阮然也是真的有点无奈，她是要找地方给沈浮声写情书，沈浮声要跟着她，势必不能成行。
但要拿什么理由拒绝沈浮声？
阮然想了一路，都没想出所以然。
就这么任由沈浮声插着口袋，落后她半步，懒洋洋地跟着她。
好在，走到图书馆门口时，看到自习室乌泱乌泱的一片人，放眼望去，竟然是一个空座位都没有。
阮然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在自习室门口转过身，迅速对沈浮声说：“看来没有位置啊。”
又故作遗憾道：“那只好还是回宿——”
沈浮声打断她：“等一下。”
他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很快又收起来，对阮然说：“走吧。”
阮然：“嗯？”
沈浮声已经往前走了，一边说：“教学楼有间自习室，这会没人。”
“教学楼什么时候还开了自习室？”
沈浮声的走在前面，语气淡淡：“刚开的。”
阮然：“……”
学生会长，不愧是你。
可是，只有两个人的自习室……
在沈浮声眼皮子底下写情书。
……也太刺激了。
还不如挤图书馆呢。
这么想着，阮然的步子就有些迟疑。
沈浮声察觉到了，回头瞥她一眼：“？”
阮然：“……我觉得还是回宿舍近一些。”
沈浮声顿了两秒，反问道：“去教学楼三分钟，回宿舍十分钟。回宿舍近？”
他语气诚恳地问道：“你今天是要自习数学么？好像是挺有必要。”
“…………”
沈浮声。
仗着年纪小，就这么肆无忌惮了么。
沈浮声看见阮然瞪他，笑了一声，伸手去拉她衣袖，并不碰到手腕，但举动也算亲密了。
只拉了一下，就松开，留下一句：“走了。”
然后头也没回地在前面带路，像是很自信阮然会跟上似的。
阮然在原地停顿了几秒，微叹了口气，也确实跟上了。
还没人知道这里新开了一间自习室，阮然到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桌子摆放得整齐又干净，一个人也没有。
要真的在学生时代，能看到这样一间自习室，大概会觉得，自己是最富有的人吧。
阮然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才走进去。
但她也没有立刻放下书包，而是在前面站了一会儿。
“愣着做什么？”沈浮声随口问道，一边掩上教室的房门。
他单肩背着书包，找了个就近的位置，把书包扔上去，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
还专门坐到了里面，旁边留出个空位，像是给阮然的。
阮然看了沈浮声一眼。
然后，挺自然地走到了沈浮声座位对角线的位置，教室的右后方。
才把书包放了下来。
沈浮声：“……”
他半转过身，胳膊肘搭在后桌，扬起嗓子，“哎”了一声。
似笑非笑：“躲我呢？”
阮然淡淡反问：“什么躲你？来自习室，不都是为了学习吗？你还想做什么？”
“……”
沈浮声停顿几秒，笑一声，也没说话了，转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倒还真的挺安静。
沈浮声似乎也确实有事做，书包里拿出来笔记本电脑，没过多久，房间那头便传来不算很响，却很规律的敲击声。
阮然的神经紧绷了一会，还装模作样地拿出作业写了几笔。
不过因为注意力全在前面那人的身上，写得正确率有多少，也只有老天知道了。
过了一会，发现沈浮声安静下来，像是不会作妖了，才把课本翻到后面，露出里面的信纸。
直至目前，也还是只有“沈浮声”三个字。
……要怎么写啊。
说起来，沈初的这个梦里，会不会梦到情书的内容这种细节啊？
这么大点，梦这些不合适吧？
用英文写？
可这位小姑娘英语从小也学得可以啊。
……法语？
法语阮然就会一句。
还是沈浮声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呢喃的时候，她被迫记下来的。
……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阮然被吓得立刻抬头挺胸，条件反射先将情书塞到了课本深处。
抬起头才发现，沈浮声拎了杯罐装咖啡，放到她旁边桌上。
而沈浮声本人坐到她前面那排的桌上，饶有趣味地看她有些慌的神情。
“做什么呢，还遮遮掩掩？”沈浮声问。
阮然平复了一下心跳，板起脸：“你又做什么呢？不自习了？”
沈浮声没有立刻答话。
他垂下眼睫，看女孩微愠的模样。想起方才眼前一闪而过的粉色信纸。
和上午，阮然看到沈耀后，有些停顿的表情。
虽然，他完全不认为那会是阮然给沈耀写的信。
但说不定……会是别人给阮然写的情书？
从学生会收集到的迎新晚会反馈上来看，简直大有可能。
沈浮声不得不承认，这让他浮起了一层危机感。
以及，感受到自己，愈发明确的心意。
那心意不知从何而起，却那样笃定，好像他已经持有了这样的心意很多很多年，从来不曾转移或动摇。
是比一见钟情更加长久，持续且绵延的。
他不作声，看着阮然。
直到阮然有些不自然，皱着眉头，正想说什么。
才悠悠地开口：“你真以为，我跟你过来，是为了来自习室学习的？”
阮然一怔。
而沈浮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拉开阮然面前的椅子，长腿一伸，站到她桌子前面。
“阮然同学。”
沈浮声两手撑着桌子，垂眸看她。
语气带了些抱怨，又像是漫不经心的指责：
“你好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