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芭蕉叶下躲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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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处我心潮竟有些许澎湃,是以于夜色之中悄无声息的诡魅一笑,而后堂而皇之站起身,端着架子踱步靠近楚尽榻边。

    我学着江湖侠客的做派,坐于床塌之前气派的一甩袖袍,以落落大方来掩一掩自己的虚心,虽然床上的二位眼睛都阖着。

    不料我刚伸过脖子去,楚尽的眼睛蓦地睁了开。

    孽啊!吓煞我也!

    我本就亏心,让他乍一瞧更是受了惊,忍不住低呼:“啊呀!”还有我本就坐的不稳当,这一惊更是叫我双膝发软,眼看着是要往榻下跪。

    楚尽半撑起身将我拉住,他笑着看我,低声说:“可是倦了?上来睡。”

    我这一双眼瞪的泛酸,是又惊又虚,何处看得出倦来?

    楚尽一手掀开被子,一手将我提到榻上,我浑身僵硬的缩在他怀里,丝毫不敢妄动,这侧匀予我的地方谈不上狭窄却也不宽敞,但此时此刻我只纳闷楚尽为何醒的这般快,难不成是对我的行踪有所感应?不大应该,许是他适才根本就是在装睡。

    我的头枕于他的胳膊上,鼻尖嗅的是他衣衫清香,被窝里甚暖甚暖,我暗喜不已,同被而眠足矣叫我此生知足,我大有死而无憾之感,可我面上却收敛笑意故作矜持,口是心非的说:“这样睡不好罢?竹熙白日见了定要笑的。”

    楚尽为我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的说:“不是跨越性别了么,小师弟。”

    我一时语塞,气的驳不出个丁卯,只急着说:“他这样认为倒是无妨,你不行。”

    楚尽似乎颇爱看我急,每每惹急我他都会笑,笑的那叫一个称心如意。

    我苦着脸看他,但见他回过身同竹熙道:“腾些地方。”

    我连忙撑起身去瞧,只见竹熙悠悠叹息一声,极不情愿的挪到床的另一侧。

    “你二人怎的都不睡?”我颇惊,我说竹熙为何睡的像个板正的死人,原是他有意为之。

    竹熙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有些落寞,他黯然道:“想瞧瞧你究竟会择...择于何处歇息罢了。”

    我哭笑不得,委实揣测不得这二位究竟在寻思些甚么,我若真伏于桌面之上苦熬一宿,这二位岂非琢磨到天明?

    楚尽将我按回到榻上,再次为我掖上被角:“睡罢。”

    该说不说,我这一宿觉睡的无比踏实,无有异梦、无有背痛,早上醒来容光焕发,继续赶路亦不觉得疲累。

    早听世人说天昭山位列云洲四仙山之首,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山巍峨高耸远远望去一片火红,其峰直入云端,周遭祥云缥缈、仙气缭绕。

    我心神荡漾,山中林间之路如蜿蜒天路,满山的树皆为暗红枝叶,漫山遍野的灼冶。

    不枉来此走一遭,我来此地吸吸仙气,回头修炼必用的上,此行有望助我早日成仙!

    我随着楚尽走,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闲聊,蓦地肩头一沉,原是竹熙又挂在了我的背上。

    “师妹!”竹熙搂着我的脖子张口又要说话,却被楚尽扒了下来。

    竹熙悻悻的坐在地上:“我累了,且歇一会罢!师妹,你累不累?”

    我本来未觉得疲累,叫他这一问反倒有些心理作用,只好含糊答道:“还好。”

    楚尽将我拉过去:“我背你。”

    我喜出望外,刚想做做面子功夫,不料竹熙从地上一跃而起又将我扯向他身旁:“我不累了!”他指了指自己后背:“师妹,上!”

    又是这一左一右的尴尬境地,我只好就此作罢,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碧水清泉:“就快到了。”

    再往前走了走,我明显感到脚下的震动,力道要将这山踏塌似的,不知这麒麟究竟是中了甚么邪,我随着楚尽与竹熙潜入林中于暗中观察那麒麟,此为我头一遭看见这头旁人口中的“神兽”,它形体硕大、龙头狮身,遍体暗绿魁鳞,当下不知怎的,它面目狰狞又痛苦却也吼叫不出,只好频频甩头、壮足踏地,以此泄愤。

    竹熙咂舌:“它气性好大啊!”

    正当我思忖着麒麟的诡异行径,却见一个孩童从林中冒出来,我看他小豆丁似的约莫他只有五六岁的年纪,他手中拖着一根长枝条频频挥舞,于麒麟跟前模仿其跺脚甩头,顽性大了又用那枝条去抽麒麟的四足,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隐隐觉得不妙。

    不出所料,麒麟凶恶转头,张开巨口就要去吞那孩童,我三人立刻冲出林中去救,也正是这个当口,我瞧见那麒麟口中的獠牙断了一根。我幡然醒悟楚尽说的没错,麒麟根本不是受惊于天雷,而是有人割了它的牙。

    我无奈,歹人委实造孽,这烂摊子又该如何捡?

    “它的牙...”竹熙失色。

    “先救孩子!”楚尽跃向麒麟之口。

    境况棘手,麒麟乃是神兽自然不得伤了碰了,我三人力不从心,只得用蛮力将麒麟之口撑开,我余光见血肉模糊的一团烂肉掉了下去。

    小童已然咽了气,头和身子活活在麒麟口中褪了层皮,想他年岁颇小我不免感到揪心,死的忒屈。

    “这孩子怎的跑到天昭山上来了?也不知是哪家的。”竹熙回头望了望麒麟,又说:“阁主说麒麟是从天雷那夜开始不安的,想来是那夜狂风骤雨、天雷滚滚的,人能避的都避了,反倒叫歹徒钻了空子,真是胆大妄为。”

    苦恼啊苦恼,白淄那小丫蛋子绝对早就晓得麒麟是被歹人夺了牙,十二阁解尽天下事,她又怎会不知麒麟闹仙山的真实原因?叫我三人来“安抚”又能如何“安抚”,难不成替它将牙寻回来?

    “嗳!”竹熙一本正经:“反正这小童已然去了,不如我们将他的皮囊留着,待到下山再去寻他家人,现下先将他的骨头磨成牙,为麒麟替上。”

    “是个法子。”楚尽说:“但是不妥。”

    我亦觉得不妥,这小童方才咽气,身子还没凉呢!他本来死的就够面目全非,再叫我几个扒皮挫骨予麒麟镶新牙,未免忒惨。

    “这有何不妥?”竹熙语重心长:“麒麟乃是瑞兽,若此孩童气息尤在,我断不会有此提议,可他已然咽了气,以尸身为其磨制成牙也算高尚,有何不妥?”

    我尚且犹豫,想必楚尽亦是一样,我二人默然不语。

    “你们想想啊,多少人死了尸体不过是埋在烂泥里,没什么作用。”竹熙指了指面前孩童的尸体:“可他不一样,他能为瑞兽献骨、作出贡献也称得上是他的造化,死得其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