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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谢容琢又努力克制着周身的战栗,用足了劲的话语到嘴边却模糊软绵,放在平日仿若是在撒娇一般,她自觉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我好像......”只是还未说完她就像卸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双腿一软便要倒下去。
“卿卿!”左长风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起来,靠在怀中,谢容琢还用仅剩的气力推了推他,被他一把牢牢按住,无意间瞥见她左手掌中殷红的印记,细小的划痕本无伤大雅,但要命的是它分明游出了几缕妖艳醒目的血丝。
“别闹。”大概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对谢容琢说话,见她也乖乖不动了,又就着去她微颤的手去摸了摸她的脉搏,虚阳外浮,鼓动于表,且有症见眩仆。虽不甚严重,但越探下去还是让他心中莫名惶恐起来,不觉眉头紧皱。
“报——”一个士兵正奔向他们的方向,见谢容琢靠在左长风怀中,便停在了离他们几丈的地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便被左长风呵止。“停下!”
“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左长风抬头对在场所有人厉声命令,在场之人无有不从,他们也许都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却没有一个人说出那可怕的可能,只是都盯着那人怀中他们的主帅殿下。
“说。”左长风示意让那来人汇报,那士兵看了一眼他怀中尚且安稳的谢容琢,略有思忖后回禀道。
“回禀阁下,唐老大人说经诸位大家一同研习改良的药方已可投用,李统领特命属下前来禀告主帅,并闻讯病因彻查进展。”
左长风突然觉得肩上一紧,低头看谢容琢虽只剩下三分清醒,手却紧抓着着他的衣襟不放,“那水......”听她口中破碎拼凑,左长风皱了皱眉,将她抱得更紧,一面吩咐来人道,“你先回去告诉李子誉,让他腾出个空房来,公主殿下多日疲惫体力不支,需要地方静养。”又环顾四周吩咐道,“严守此地,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体力不支乃是一个借口,且不说虎视眈眈的大禹和难辨敌友的朝廷各派势力,就眼前的怀丘肃州天策无不以谢容琢为主心骨,若她倒下的消息走漏,或恐有人趁虚而入或旁生歹意,左长风知道这事的轻重。况且现在她的情况未明,没有被正式诊断之前,这种消息还是不要公布为好,好在在场都是天策手下的兵,他们对于自家主帅当然是义无反顾的信任和维护。
将灭除鼠巢和封锁水源的事稍作交待,便施力一把将谢容琢横抱起。他们来时仅是人力步行,但现下要尽快赶回还是不得不策马,这回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左长风只想更快些将她带回去,但又怕一路颠簸她更加晕眩难受起来,只能将谢容琢紧紧圈在他怀中,自己勒住缰绳,不至于让她东倒西歪落下马去。
“你......不怕......”谢容琢现在只觉头重脚轻,身体开始有点冷,但后背却紧贴着左长风温热的胸怀。她想起了这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听宣旨太监说女皇人定之前会来检查她的功课,她便坐在窗口等着母亲,一等就从昏定等到了子时,本就是瞌睡的时辰便等的睡了过去,母亲没等来却被夜风吹得生生得了场高热,烧得她昏天黑地满口胡话。那时也是这样温热又寒冷,好像只有她的世界下了一场大雨,她不停地将自己蜷缩,好像要缩进那虚无的壳。
好不容易才给她灌下那又黑又苦的汤药,总算救了她的小命,但待她醒来后哑着嗓子问了满脸泪珠的大姐姐才知道,女皇陛下国事繁忙,她病的这几天甚至都没有时间来探访一下,连一向觉得她烦的二姐都来看了她好几次。她看着床头那些女皇陛下赏赐的药材补品,突然觉得什么东西被梦里的那场冷雨浇灭了,断裂开来又最终化成灰烬。现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向着那热源靠近,她扯扯左长风的衣襟,想说点什么,但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说话,我们很快就到了。”左长风感觉到怀中像小猫一样的人儿不安地扒拉着他的衣襟,挠得他发痒,但此时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只得出声安抚一二,见谢容琢又沉沉地睡去,便又攥紧手中缰绳策马疾驰。
【怀丘镇知育书院】
左长风刚刚下马,抱着谢容琢还没踏进门,李子誉和芸风就都出来迎接他们了,想来话已经传到了。“殿下!”芸风焦急地想要上前,这不过才大半日,出门还活蹦乱跳的自家公主殿下怎么回来就成了这样,却被李子誉即时拉住,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妄自行动。
“带路。”李子誉和左长风眼神稍作交流,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似有默契般地以左长风和谢容琢为中心,让出半径几丈的空间来,直通后院的一间小屋。到门口,李子誉拉着芸风只站在屋外,见左长风将谢容琢平稳地放在榻上,将她牵着他衣袖的手放好,又蹲下来将她的靴松下,最后将被子牢牢掖好,才都缓了一口气。
“殿下到底怎么了,问你也不说,还不让我进去......呜呜呜......”芸风怒气中带着哭腔向李子誉质问,还没说两句就要哭起来。
“我已经命人去请了唐老大人,稍安勿躁。”拉住芸风的手上把控着力度,又对里面的左长风道,“你们查到的详情也待会等唐老到了再说。”李子誉心知这二人主仆情深,但此时也没办法容情一二,只是拉住芸风,怕她脑袋一热就兀自闯进去,反倒坏事。
左长风起身观察了一下屋内的陈设,这应该是素日教书先生教课空余稍作休憩的屋舍,虽然又着意布置了许多,但整体简洁又独立,既符合谢容琢的身份,也能方便隔离照顾,这显然是这特别情境之下最好的安排了,看得出来李子誉情急之下的安排倒也很周全,心中暗叹到底是大周天策副统领,不是个和表面看起来一样的愣头青。而后他又坐在床边端详起谢容琢的脸来,伸手去揭开她的面巾,让她更顺畅地呼吸,也终于露出她微彤的脸来,也许是恍惚中还在思忖着什么,长长的睫毛还是微颤着,那样一张脸像是一朵晚霞下的蔷薇,难得的娇美柔弱。
“唐老,您来了,请快给殿下诊脉吧。”李子誉快步上前搀住正走到廊前的唐大夫,老大人刚刚做好了配比的新药方,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接到了谢容琢晕倒的消息,一把年纪火急火燎地赶来。他看了看站在屋外的二人,屋内除了谢容琢和左长风别无他人,从鼻子哼出几个字,“还算机灵。”
“拜托唐老了。”左长风起身按住自己不安颤动的手,向这位老人郑重作揖,像是将心中所有都托付了一般。
“还用你说。”小老头多年在军中自然也是有些脾气的,谢容琢虽贵为公主又是主帅,他对这些虚名从来不上心,但她自小长在军中,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他的膝下照顾着长大,从一个爱笑的奶娃娃长成这般类雪如冰的冷面将军已然让他十分痛心了。隔了这么许久时光好不容易再相见,怎的就这么出去了一会,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莫不是这一旁高大魁梧的男子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对,吃白饭的男子指的就是左长风。
左长风知这老大人心中有气,便也暗默不作声地让出道来,但还是时时盯着谢容琢,想要知晓她所有的感知动态。
老大人不再多言,小心伸手去探谢容琢的脉象,复看了看她的面色,片刻才放下又帮她将被子掖好,叹了叹气不自主地摇了摇头,在场之人都已然明了,这确实是疫症无误。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芸风当即就难以克制,向后一退撞在李子誉的肩上落泪不止,浸湿了面前的巾帕,口中喃喃,“我的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子誉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肩,想了想又放下,他自己也五味杂陈,定定地看着榻上异常平静的谢容琢,暗暗攥紧了拳头。
“听闻老大人改良的药方现下已可投用,不知可否......”左长风心中本有如此判断,便也没有多被打击到,立即问询道,但还未说完便被唐老出声打断。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药方是可投用不假,但服用下去会有何反应尚且未知。此番殿下的病情虽和其他病人相似但也有不同,发病更快却总体症状更为轻一些,老朽这方子本就是下猛药求效,安知会有何后果?”唐老大人叹了叹气,但还是坚持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轻率地给我大周的公主殿下施药......”
诚然这方子改了,但药性结果尚且未知,也许一剂下去便药到病除,也有可能服下去毫无作用,更有可能加重病情,那样的后果是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的。“那些个病患都是自愿试药,定要些时日才能知晓此药方的药性......”
老大人的声音低沉却沙哑,许是也多日劳累,带着难以忽略的颗粒感,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就在众人相顾无言之时,却听到谢容琢那轻微却无法忽略的声音,虚弱而坚定地道,“我愿意试药。”
她本就没有完全昏睡过去,一直阖着眼听他们言语,她自己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同之前文书上的病症大体无二,只是这源头怕不是老鼠这般简单。
憨憨同它的母亲没有患上疫病,这是她反复确认过的,那定然不是由她手上这两道小血痕本身带来的,那被她斩杀的老鼠的脏血沾染的是她没有破损的手背,且她很快就清洗干净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条看似平静的溪流。
“定要查......查一下那水......”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发现没有气力,便只能望着左长风半句半句地讲道,话还没说完喉咙就肿胀得让她常抒了好几口气缓解。“我明白。”左长风上前将她挣扎出来的手又放回被褥中,点头道。
“丫头,别再说话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伯伯......一定会治好你的。”唐老眼中略有晶莹,这一大把年纪了,看了太多生死,但是到了自己周边人身上,情绪还是难以压制地波动起来。
谢容琢再无气力说话,便只是应声点点头,眼中也温热起来。
“说说吧,小子,什么安排?”唐老平复了情绪,又问着左长风,看他眼中大有主意已定的气势。
左长风与谢容琢目光相接,便徐徐将他们方才自农户田中及水边发生的事情精简道来,推测是这水源出了问题。
“可是镇子最东沿着田埂的快干涸的那条?”李子誉闻言稍微思考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而后得到了左长风的点头确认,又道,“听镇上人说,那水半月前就水量就减了一半,便就只有最东头的几户人家下田时用来清洗农具,不过本身水量锐减问题也不大,现在大多住户都用今年刚修好的井水了。”
左长风闻之又思忖了一下,向李子誉道,“那就烦请李将军统筹这药局和病源追溯事项,普通的灭鼠仍要进行,但也请务必将那水源封锁,派人彻查干净。”
“好,我这就安排。”李子誉颇为赞同他的处理,便也爽快应下来。
左长风转身过来,望了一眼谢容琢,又对唐老大人郑重作揖,且听他字字诚挚,“公主殿下这里,为防止更多人被传染,就留我一人照顾即可,请唐老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