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雨蒙

卷尾喵喵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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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鄯州府衙】

    “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老师爷看着自家大人许久未言,想起这半月来的风云变幻也不禁唏嘘。他也见过那位公主殿下,英姿勃发的巾帼女儿,实在是没有外界说的那般吓煞人似罗刹,不说话的时候便只是个长得水灵的女娃娃,甚至没有那些个达官贵人的架子,怎的离开鄯州没几日就......

    自拿到怀丘的密信后,李维真在窗前立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叹气,眼神复又坚定起来。“按照上面说的吩咐下去吧。”

    师爷愣了愣,回了声,“是。”

    “还有......”李维真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又说道,“此事不要告知夫人,她向来体弱,我怕她一时难以承受。另外,替我拟一份回禀朝廷派遣督查使的奏文,那位顾大人怕也并非池中之物。”

    “是......我这便去。”师爷赞同地点了点头,便赶忙下去置办相关事务。

    【街口】

    “府尹大人有令,即日起,非有必要且持有行令者,城门不出不进。凡往来行路者,无论国别,严查文牒,身寒高热者即时上报府衙,如有鱼目混珠、不从令者,严惩不贷。”衙役将州府告令张贴于城中各处,并挨家挨户地告知,眼见着加增了两倍兵力驻守城门,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眼见着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各家酒肆茶馆相谈之题皆是这般事务,就瞧那沽酒的妇人刚放下杓,便就和前来买酒的隔壁阿妈说道起来,“哎?你可听说了?这疫病怪吓人的,这怀丘镇离我们这也不远啊,不会传到我们这来吧,阿弥陀佛......”

    “这面向肃州的城门都关了,而且啊......我听说怀丘已经封镇了,啧啧啧,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又一位提着篮子,抓着把枣糕子,眉头紧皱故作玄乎地就自然而然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你们这就消息落后了啊。”不知又是何时何处冒出来的小厮模样的人煞有其事地道,“我听那些个当兵的人说啊......”说到这他又似做贼一般看了几眼门外,神秘兮兮地接着道,“说是那位殿下......病重了啊......”

    “你浑说吧,那位怎么可能......”那妇人有些不信,觉得这等凶险之事怎么可能让那位亲自去,还得了疫病......旁边的人也连声附和,“传言不是说那位殿下是罗刹嘛,那也算不得是凡间的人物,怎么会病重......”“就是就是,好歹是咱们大周的殿下,怎么可能就这么巧......”

    那小厮脸上挂不住,也不顾什么秘辛不可外传,脸红脖子粗地扯着嗓子,声音连带着楼上包厢的酒客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别不信,我隔壁王婶家的小儿子就是在衙里办差的,是他亲耳听到府尹大人对师爷这么说的,说是那位殿下都吐血了......”

    “天啊,竟是真的......阿弥陀佛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妇人又念叨起阿弥陀佛来。

    “这这若是这位有个三长两短,咱这北境会不会......”又不知谁的无心之语又让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周遭的安宁之上,毕竟那位殿下可是天策军的统帅,若是她倒下了,这北境情势必然又会出现动荡,正如当年朱老将军病重之时一般。

    “府尹大人这不都还没公开消息吗,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了,还不如赶紧囤囤粮食药材家去吧......”人群中总算有个别还算头脑清醒的道。

    “是了是了......”“哎这酒再给我沽二两......”“不知道城西的药铺知母还有没有......”“你没听说嘛,府尹大人从别处拨了许多来,定是有的......”“走了走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得出个不如早还家的结论便作鸟兽散,只是这遭北定公主病重的消息便在这街道巷弄之中道路相告,连同那些个别国的商旅之人都在暗暗探讨这大周边疆风雨飘摇之势,都想尽快离开,无奈城门紧守,私下都绞着脑汁走些门路。

    沙土漫起,多少鬼祟都掩藏在黄沙之下不见天日。

    “行行好,这位守城大哥,我等真是有要事要出城,只是我们的过路凭证。”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领着一队驮着些果物茶叶的商队在城门口哀求守门士兵,甚至从怀中掏出条玛瑙珠串来一把塞进那守兵的手里,“这些个鲜蔬果物再不运出去便要坏了,这这这......小人的这趟商单便要毁了。”

    那守兵倒也不收,只是将珠串退还给他,指了指一旁贴着的文书告示,上面墨笔“不出不进”四个大字着实显眼,闭着眼似背书一般道,“非持行令不得通过。”“府尹大人说了,是商单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你们自己估量估量,做生意,城里也能做,不必非要跑到那些个危及性命的地方去,你还是请回吧。”说完便再也不作他言。

    那几人见摆明着出城无望,便也只能打道回府,临走前还不死心地看了眼城门,终究是掉头回了客栈。所谓行令,不过就是州级以上的过路凭证,或是根据大周大成盟约,大成州级以上的凭证也是作数的。只是普通商贩哪有这些,手里不过是大周各府司签发的凭证,自然也出不得这鄯州城的大门。

    嘲哳大半晌,方到这日的黄昏,暮色沉沉将最后一丝东方的光亮吞没,整个鄯州城都陷入迷蒙的黛色之中。城楼之上燃起了火把,在夜中愈发光亮,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了诸多无脑的飞蛾,前赴后继投身于烈火中烧得劈啪作响。

    一队看着甚为平常的车马在暮色中渐行至城门关口,堪堪十数人,打头的车架上随风晃悠的灯笼犹如鬼火,这后遭的箱货也只有十数个,看上去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商队模样。

    “来者止步,此门禁行。”士兵自然是例行公事,劝他们不要多作烦扰,还是安心待在城中。谁料那车窗之中伸出一双极纤细的手来,递出一张花色别致的文书来,随从双手恭敬接着而后给那士兵长一看,分明写着“大成凭信”的字样,他们这原就是周边几国往来商贸的地方,自然也见过些他国的文证,这是这册凭信最后落得却是硕大的朱色“大成太后玺印”的字样,一旁的三司印便显得犹为......势弱。

    “这......”那士兵长一时愣住了,未曾想到这城中还有着和大成皇族如此密切的人物。

    “大人,我们是否可通行了?”那随从又问。

    那士兵长方才缓过神来,府尹大人下达的令中便是持有行令者可出城,自然这凭证充分满足了这个条件,便道,“稍等,待我等稍作检查。”

    便走到马车旁道,“我等需例行公事,检查尔等车马行李,请诸位配合。”

    谁知那帘子被方才那双玉葱般的指节勾起,露出一张极媚的脸来,这车架之中竟只有一位女子,那女子的面容在这夜中炬火映照之下如同明珠般熠熠生辉,一时竟将现场所有兵丁都看呆,只听得风卷旌旗飒飒的声响。

    “自然。”那女子只是略略扬了扬眉,对此见怪不怪的模样,微微张口娇声道,“有劳这位军爷了。”而后对队伍众人道,“让他们查。”

    箱子本就不多,大多都装着些丝绸瓷器或是茶叶玩物之类的杂物,再无其他。

    “现下可否通行了?”那女子见他们里里外外将那几口箱子翻了个遍,唇边又勾起个极好看的笑,那眼波流转勾人心魂。

    “多有冒犯见谅。”士兵长垂眼不去看她,便也没瞧见她挂在脸上的笑飞也似的显出一瞬杀意,而后退后一步施礼,转身对着城门处的士兵喊道,“通行——”

    那马车同箱货出了鄯州城门便随着道路直直向西北而去,渐渐隐在愈来愈浓的夜色中。

    为首的士兵长目送至此,立刻对手下之人吩咐道,“速去禀报李大人。”

    【怀丘镇】

    “......特命天策军副统领李子誉暂代统领事务,特遣陇右道督查使顾平涵协助安排两州疫情事务,务求妥善处理此番疫情,钦此。”这日怀丘难得地下了场细雨,密密蒙蒙落在院中伏地听宣之人的身上,没有多久那眉睫便挂满了细密的水珠,只要一眨眼就润湿了那人的眼眸。

    “臣李子誉领命。”李子誉收了这诏书,又向堂后望了一眼,只是小屋之中的人仍是咳嗽不止,近日甚至咳出血丝来,再不能言语,他眼见着左长风的脸越来越黑,后来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谢容琢身边,一言不发。唐老大人一连施了几服重药下去堪堪稳住了她的心肺,却始终找不出病因来,与谢容琢同期的病人大多好的差不多了,鲜有如此反复之症。且若非如此,照这样咳下去,怕是她早就咳断了心脉,一命呜呼了。

    不通医理又不能近前照顾,如今自己能做的便是好好稳住这局势,扶安朝堂那起子人想做什么他不是全然猜不到,既然已然将军权保住在自己的手上,那便自然不会让他们再有可趁之机。

    “将军,鄯州来信了。”下属来报,正是计算中的时日,只是李子誉闻之眸中的色彩又暗了几分,终究还是有些挂念地回头望了一眼,又下定了决心似的踏雨转身离去。

    【肃州城外】

    一骑翻雨惊泥淖。

    雨丝密集,让人视野模糊,李子誉飞驰之中忽然抻住缰绳,一转方向,顺势拿出马侧弓弩上弦,反手便向斜后方射去。那人身纵灵巧却也躲闪不及,被箭镞直穿右臂,当下血流不止翻身落马下去。李子誉确定此人并无同伙在伺,便纵马上前想看看到底何人。

    “重伤至此竟也不吭声,是个有血性的。”李子誉下马,走近一二。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意欲何为?”他见那人伏地,长发覆面,让他突感一丝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抽出剑将那人的长发拂去,露出一张虽不施粉黛但浓艳十分却因失血过多而逐渐苍白的脸来,他一愣又察觉到此人身线,这......竟是个女子。

    那女子仍残有几缕神思,喃喃说着什么,李子誉确定她无力偷袭后便凑近去听,只听得那女子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节,轻微却字字触动他的神经,“......大禹......天策主帅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