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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收场
光芒，这已经是季心然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意味不明，但秦淮的目光令人恐惧，其中温暖已彻底不见，转而成为黑暗的堕落面。
庄园内一片惨叫，逃窜的人穿梭在火中，试图寻找到出路。
然而从人工湖这边，看不清对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火势成墙，封闭了视线，只能看见倒下的身影。
何况这边的情势更为严峻。秦家的人被守卫们保护起来，然而守卫都抵抗不了那炸裂的鬼火，有不走运撞上的直接上演了人间惨剧。
逃窜更不是策略，但就算异能者联手，也不能拿秦淮怎么样。
“你的仇恨看来很深。”
楚洋站在最前排，身上也多了几处碰撞伤痕，就算他是独行者，似乎也对这攻击有所忌惮。
已经坠入深渊之人最为可怕。就像现在的秦淮，一心想将所有人拉进地狱。
“管他干什么，直接上！”阿朗擦了下脸上的伤口，继续挥动从地上随便挑起的木棍，释放出冲击波。
隔空穿透似乎对秦淮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以成排的鬼火轻易拦下，染血的面容也像极了温和的鬼魅。
“仇恨吗。”秦淮微笑着，喘息着，像是这些仇恨之火也在燃烧着自身，“如果你们被不断摧毁，并且被告知这就是‘培养’，又会怎样？”
小的时候，秦淮并不知道什么叫“摧毁”。
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喜欢的东西都会一样样消失。
很小的时候家里仆人捡了只幼犬，秦淮非常喜欢它，给它洗澡，带它玩耍。但没过两三个星期，这只小狗就不见了。
它自己跑出去，被车撞了。林雅茹这么对秦淮解释，所有人都这么解释。
秦淮抱着小狗的尸体，在庄园里给它立了坟墓，哭了一场。
你收藏的那些漫画书不小心着火了，以后别再看了。秦家豪话很少，每次只留给秦淮冷酷的背影。
今晚的课程持续到十一点，准备一下。先把作业写完。晚饭大约给你五分钟。林雅茹看了眼表，吐出一句。
对了，专心练你的剑术课。李家的小三子今天已经退学，不会再来了。
“小三子”指的是一个经商人家的三小子，平时在班级里和秦淮玩得很好，再见到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阿淮，再见。
这位年幼的男孩被父亲领上客轮时，始终低着头，身上淤青未退，也不敢再直视偷跑过来、只为见他最后一眼的秦淮。
你不需要朋友。生意场上只有利益和对手，每个人都会在适当时候给你致命一击，心软就没命了。给我记住。
秦家豪的话像是屏障，始终隔在秦淮脑中，一侧混沌，一侧清明。
不需要感情，只要做对的事就可以了。不用叫我“妈妈”，你也不配。
林雅茹习惯性地甩开秦淮想抓来的手，踩着高跟鞋走开，惯例去参加贵妇人的聚会。
只要表演出有教养、被人称赞的样子就可以了。
秦淮渐渐习惯了笑，习惯了按规矩做事，却有个问号始终在吞噬内心。
“你可以问问那位‘生我养我’的母亲。”秦淮微笑，指了下前方瑟瑟发抖的林雅茹，“这四个字，哪个是真的。”
叫声父亲、母亲，已经是小心翼翼，已经是能忍受的最大极限。
“家”是个什么样的词？秦淮经常面对作业本发呆。
有件事印象尤为深刻。那是升初中的前一年，庄园内发生了件大事。
常去看书的儿童房被封闭起来，旁边的一整座女佣人的宿舍楼则整个被铲平。
足足有十多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
秦淮站在施工的场地前发呆，满眼都是那个从小照顾的女仆惊慌的表情。
我有事要和你说。小少爷，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要说出去。
今天我在儿童房那边墙缝里找到一张藏起来的出生证明。你的母亲另有其人。她是……
秦淮还记得那个月夜。站在宿舍二楼，当对着那位和蔼温柔的女仆长的背影，喊出一声“妈妈”时。
抱着的盘子全部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是我的妈妈吗。秦淮痴痴地望着这女人望过来的侧脸，第一次觉得她的面容是有几分熟悉。
我不是……女仆长从未有过的慌张，想向楼梯下退去。
妈妈。秦淮追过去，认真地喊了句。
这一句，击溃了站着的勇气。
月光透过长廊，泪水是咸的，母亲的怀抱有薰衣草的气息。
如果可以交换，秦淮宁愿将生命倒退回去，让一切停在那晚的记忆中。
说好了不说出去，就会来接他的。
秦淮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想离开这片施工中的废墟。
警方来调查，来了很多次。秦家豪将无心学习的秦淮秘密送出，送到了偏远的云雾城。在当地最为隐蔽的淡水中学，秦淮度过了初中，后来又去了国外。
林雅茹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得到这个结论，用了二十余年。
拿到买通才得到的验证表，秦淮坐在路边发呆，忽然有人递上一束满天星。
抬起头，卖花的少女正笑得灿烂。
人不开心的时候，就要看看花朵。这束花是配花，不要钱，送给你了。
“木兰？”季心然一愣，感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但不用说，她一定就是那个女孩。藏在钱包中相片里、手机屏幕上的女孩。
“小兰。”阿朗的声音冷了许多，手也攥紧了些，连楚洋都惊异地看了眼阿朗。
“对，小兰。”秦淮念着这名字，语速很慢，“我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你也配！”阿朗忽然就爆发了，“你毁了她！”
“对。我毁了她。”秦淮笑了，迎着火焰，笑得苍凉，“秦家毁了她。所以都毁掉为好，在今夜正合适。今天……也是我们相遇的纪念日。”
“你也是来复仇的，看你第一眼时，就知道了。”秦淮直视阿朗，“能杀我，尽管过来。”
“滚！”
阿朗怒吼了声，顺手抽过守卫手中的长剑，推开阻拦的袁小月，冲了上去。
以剑为阻，十余道冲击波横扫了水面，大火中扬起的水花，直冲云端之月。
但这两人的决斗尚未有所分晓，剑端忽然被冲来的子弹打偏。
阿朗被迫收身，惊讶地看了眼湖边方向，又看了断剑一眼。
这子弹绝非一般的手枪子弹，似乎被制造出，就具有对抗特殊能力的效果。就连鬼火也一击穿透，成片消失。
“不要动。”守卫中有六人分离出来，散成一排站着，每人都拿着把特殊的枪，像是儿童玩耍用的木枪。
特别行动小组，居然这个时候才现身。
“把他们带走。在场的人申请保护。”
季心然想喊，但已经没什么力气。时针靠近十一点，疼痛撕咬着全身，寒气也快抑制不住，只能看着远处也有些行动小组的人将之前的尸体全搬运走。
“带走？休想。”秦淮的目光扫过这群六个人，似乎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难道你们以为我只有这点力量？”
惨叫声忽然从后排传来。众人惊讶回头，只见不知何时隐藏在那边的三只鬼火，像是钩爪一般拎起了秦家的三个人，正是之前的秦岭、秦家宇和林雅茹。
整片庄园，都可能是藏着鬼火的区域。鬼火不一定非要隐藏在建筑里。
意识到这点，已经太晚了，就是楚洋出手也来不及。
“放我下来！你这个魔鬼，恶魔！”林雅茹吓破了胆，长发散乱，胡乱抓着空气，“大逆不道！我真后悔没早杀了你，和那贱人一起……你这个孽种！”
话未说完，声音却已经发不出了，只能发出些混响。
“谢谢你，母亲。”秦淮微笑，看着喉咙被炸开的林雅茹，“也感谢你对小兰一家做的事，终生难忘。”
漫天血雨，像是要浇灭这从树林边烧来的大火。
“住手！”
六人的行动小组向空中发射子弹，但却击不中高速漂浮的鬼火，顷刻间秦岭就被解体，连喊叫的时间都没有。
“不去看看其他人，确定要瞄准我？”秦淮对着一个持木枪、不知该面朝哪边的年轻组员，“再拖下去，所有人都要死了。”
湖边隐藏的鬼火倏然亮起，又有五六个人惨叫着升空，不仅是秦家的人，还有入选的无辜者。
秦淮笑着，胸前却也不经意多了道斜长的伤口，并被击退十余步才停下。
“你这混蛋！”
这道伤口自然是阿朗砍出来的，此刻阿朗也没打算放过他，持剑还要继续追击，湖边的喊叫令他分了下心。
“阿朗！”
袁小月也被鬼火抓住，还在向天空升起，看着其他漂浮的人纷纷肢解，几乎吓得哭出了声。
“放开她！”阿朗的愤怒值瞬间上升至极限，整个湖面几乎被冲击波砸成了瀑布。
“放开？一旦开始，谁也别想停下。”秦淮被左右夹击，身上多了数道爆裂伤口，却还在开心的大笑，“欣赏下这个喜欢你的少女变成烟花，不也很好吗。”
楚洋也试着用充能的石块去攻击鬼火，但这鬼火似乎一点都不受物理攻击的影响。
突然间清风袭来，束缚着袁小月的鬼火像是蜡烛，忽地熄灭。
最靠近的楚洋抢先几步接住坠落的袁小月，确保她平安无事，转头看着季心然，一脸惊讶。
季心然则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半跪在湖边。
顶着咒缚，强行使用类似“能力”的力量，消除了那火焰，后果就是火焰好像灼烧到了大脑，疼得连气都喘不均匀。
阿朗也望着季心然一愣，错愕间，前方的秦淮忽然消失了踪影。
一双手擒住季心然的脖子，直将她拽出人群的保护范围。
“放开小然。”楚洋将袁小月交给赶来的阿朗，望着前方，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要逼我动手。”
“逼你动手，你将如何？就凭你？”秦淮笑了笑，没有放开季心然的意思，反而将她拖得更向后了些，“我早说过这光芒是我的，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光芒……是什么……”季心然艰难地挤出几个音。
“光芒，你不知道吗？从我在疗养院见你第一眼，就被这光芒迷住了。”秦淮看着季心然，依然陶醉，只是目光透过她的脸，穿向更深处的地方。
灵魂。
极为纯净，闪烁微光的灵魂。
这光芒始终吸引着秦淮。可惜附近总有诏时存在，几次没能成功夺取，好不容易准备完全，又被靳文干扰了一次。
“只有这么纯净的灵魂，才配得上我的小兰。知道吗，小兰因为某件事灵魂受损，至今无法醒来。”秦淮将季心然的脖子攥得紧了些，“所以我需要你。”
“需要用你的灵魂，和她交换……我也是为此才和X组织真正联手。只有他们中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X组织？”楚洋眉间锁起，“以异能者为目标的犯罪组织？”
“随你们怎么想。”秦淮已经决定将季心然打晕，先行带走，“这次谁也别想抢走……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救回小兰！”
话音落下，左手抬起。
尚未看到动作，抬起的左手忽然撞上了急速寒流。
秦淮怔了怔，像是被寒冷封印了痛感，只看到手腕的截面，一截断手还在地上抽动。
再次几乎没看到攻击者，先撞上了迅猛爆开的气场，秦淮整个人飞出去，而落下的季心然则被某个身影稳稳地拦截下来。
“你是该下地狱。”来人声音冰冷，和之前相比，更像引爆了极北的永冻冰层，“碎尸万段，都不足审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