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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客栈底下的大堂一片吵闹,两方人马久久对峙,各个严肃而又警惕的对着对方。
赫连将军从睡梦中被吵醒,一跃而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站在大堂,见对方气势不凡,忙收敛了身上多年来的血腥煞气,客气而又强势的说道:“各位,这家客栈已经被我们包下来了,还请各位重新找个落脚点。”
与他们对峙中的一人不满的皱着眉头看他:“笑话,整个龙虎镇只有这一家客栈,外面大雪漫天,你想让我们出去?不可能的!”
赫连将军面色严肃,本想直接拔出腰间的大刀大战一场,但不知怎的,他目光触及到另外一边至始至终未开口说话的人时,心中的警惕心升到了极致,只因那个人身上有比他还要更重的煞气。
连他都能感受到不小的压力,更别说是他手下的将士们了。
就在赫连将军思索是不是应该给他们让出一半房间时,楼梯上蹦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听着很是急躁,半点节奏也没有。
听见熟悉声音的茶香顾不得规矩,双手提起裙摆,几乎是一脚两个楼梯跑了下来,借着大堂明亮的光看清了半夜来的人是谁,她眼睛一亮,立刻冲了上去,停在离安逸臣的不远处,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大少爷,少夫人正在楼上的客房中休息。”
她也不多说,直接点明了黎礼人在何处。
而听了他的话之后,安逸臣瞧了赫连将军一眼,淡然的朝着楼梯方向走去,脚步很稳。
因他的动作太迅速,哪怕睿智如赫连将军,也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姜昆笑嘻嘻的走上前,没个正形似得站在茶香身边:“你倒是使眼色,知道少爷最担心的是谁,一上来连句废话都没有。”
茶香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做事磨磨唧唧的,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最讲究的就是效率。”
简单来说,就是能用一句话概括的事情不用两句话,能用两句话说明白的事情不说三句话。
但姜昆不同,他在军中,而军中最讲究的是事无巨细,听从军令。
丫鬟和将士根本上不同。
姜昆摸了摸鼻头,表情有些委屈:“什么叫我做事磨磨唧唧的,明明是你一直不答应……”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茶香根本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
就在这时,被吓了一跳的赫连将军终于回神,表情艰难的望着茶香:“茶香姑娘,刚刚上楼去那位的男子是……”
“是你们的驸马,我们的少爷!”见他犹豫的样子,茶香直接一锤定音,话落之后又极为自豪的半仰着头:“我们家少爷可心疼少夫人了,大老远的跑这儿来接她。”
而前面因为连日下大雪的缘故已经封路,他们走过来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她刚刚都看见了,大少爷裤腿上都还有未化的雪花。
赫连将军也是爽快人,知道这件事是他们误会了,立刻朝着姜昆拱手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既然你们是公主殿下的旧识,我为刚刚的无礼向你们道歉。”
说来也是,整个镇上只有这一家客栈,把他们赶出去了,他们难道能以大雪为被?
姜昆理解的点了点头,朝着赫连将军回礼:“我能理解将军的做法,毕竟一切都要以邵夫人的安全为先。”
于是一场针锋相对在两人的互相理解中消失,而双方各数的将士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隐约也知道了一点。
似乎对方的长公主殿下(少夫人)就是他们眼中的少夫人(长公主殿下)
花香留守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响动,黎礼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闭着眼睛说道:“现在天都这么晚了,外面雪下得正大,你下去跟赫连将军说一声让那些人住下来吧,别折腾了。”
花香为她掖了掖被角,直起身子点了点头,绕过火盆,打开了房门。
在看见外面那个人时她的动作一顿,脚步不自主的停了下来,因是木板楼房,一个人的脚步声非常明显。
黎礼:“怎么了?”
花香没有回答,下意识的便要给面前的人行礼。
安逸臣在唇间竖起食指。
后者会意,扬声答道:“没什么,奴婢这就去。”
说完,她便匆匆的走出了门,知道今夜房里是不需要自己等人伺候了。
黎礼仍旧不曾睁开眼。
房门重新被关上,她吸了吸鼻子,虽然觉得有些热,可还是没有将手脚伸出被外,生怕一不小心着凉,而她现在的状况又不能吃药。
实在不能再心塞。
安逸臣的脚步很轻,一直走到床边,背对着他的人还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她独自一人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
房间里只剩下一盏灯,在夜间幽幽的照着两人。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下,黎礼心情不自主的烦躁了起来,她转过身子,蓦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荟聚。
她眼珠动了动,觉得喉咙发干,便不客气的吩咐道:“我渴了,要喝水。”
好半天,安逸臣没有反应。
她撇了撇嘴,使出杀手锏,直接伸手指着微凸的肚皮,娇哼道:“你孩子渴了,它要喝水!”
于是原本看着他的人,立刻将事件转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安逸臣目光不明的瞥了她一眼,认命的转身倒水,在递给她前探了探温度,确认温度适宜后才拿给了她。
黎礼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声自己这么快就失宠了,就见面前的人眉目瞬间阴沉了下来,她连忙掩饰性的接过水杯,知道他是在怪自己在东郭耽搁的时间太长。
喝完之后,黎礼将杯子还给他,向床里边动了动,让出位置,拍着床板说道:“大哥哥,快把外衣脱了,上来睡觉。”
安逸臣如牵线木偶似的,她说一个指令,他就作为一个指令。
俗话说的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连夜赶过来心情肯定不好,这时候与他对上肯定会是她吃亏,所以,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好不好?
然而,她想的好,不代表某人愿意配合。
直到心满意足的将脑袋埋入他胸膛,肆无忌惮的蹭了蹭的时候,黎礼才谓叹一声:“大哥哥,我好想你呀。”
“小没良心的。”安逸臣表情冷淡,手却是诚实的将他的脑袋向胸膛的位置再按了按:“既然想,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黎礼眨巴眨巴眼,解释道:“我那时候倒是想回来,只不过却发现了怀孕,孩子未满三个月,我当然不敢上路,所以只能等坐稳胎咯。”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自己太能睡太能吃,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的变化,如果不是宫中的太医来为她请平安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怀孕一事。
至于葵水……
呵呵,她的从来都没有准确过。
提到这件事,安逸臣就生气:“既然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为什么不在信中告诉我,还敢自己一个人上路回来,就不知道让我去接你吗?”
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居然是从一僧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让他心情实在难以愉快起来。
黎礼嘿嘿的笑,半点也不怕她的怒意,打了个哈欠才无所谓的说:“想给你和大家一个惊喜呗。”
安逸臣实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就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最后让他受这么大的惊吓,到底值不值得。
但是听着她困倦的语气,安逸臣又觉得自己心疼极了,便只能粗鲁的将大掌往她眼睛上一盖,粗声粗气的低声道:“困了,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潜意思说,明天再找你算账!
黎礼自然赞同,她本就困极了,这时候得到了特赦令,诶了一声,闭上眼睛,不一会的时间便睡熟过去。
不过他就算睡着了,也像是个八爪鱼,似得缠在安逸臣身上,而安逸臣却是半天闭不上眼睛,见她豪放的睡姿,他要时刻注意着自己不挤到她的肚子。
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即将为人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很为复杂。
这个孩子不是他意料中的,反倒像是一个意外,但是这个意外不仅没有让他觉得烦躁或是讨厌,有一种来的很是时候的感觉。
只不过,唯一让他担忧的还是她,她还这么小这么幼稚,能做好一个孩子的母亲吗?
就像这一次,明明可以在信中提前与他透气一声,这样就能避免行路过程中诸多危险的发生,但她不止没说,还特意将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
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还不知这丫头会惹出什么事。
而他在来之前也确定了,若是她真敢隐瞒这么重要的事,他定要好生教训她一番,然而在看见她之后,他却不争气的心疼了,哪里还记得要教训她,满心满意都只有这个人了。
黎礼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花有水,有她,有安逸臣,还有扎着丸子头的小丫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