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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第一次见到一尘行为的安泽清,一僧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师兄的所作所为,也不和他客气,拿着碗便开始吃。
又见自家宝贝徒孙依旧纠结,才和他解释了两句:“锤锤,不必与你大师公客气,他习惯了吃露水,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的。”
安泽清恍然大悟,他以前就在话本里听说过,有些人修炼得道,便可以不用吃凡人的食物,平时里只要吐纳便能维持身体所需,想来大师公也和话本子里的人物一样。
安泽清心中欢喜,他终于不用掩饰自己的食量了。
直到他吃完第三碗冒尖食物后,一僧才彻底相信自家徒儿在信中所说之言。
徒孙的食量果然很大,连他都比不了。
眼看师公诧异的微张大了嘴,安泽清这才感到不好意思,呐呐说道:“阿娘说我正在长身子,吃得多很正常,再过几年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六岁的孩子再长身子能长成什么样?
一僧没有戳破黎礼的谎言,反而配合的点点头。
心中不由得感慨了几句,确实,再过几年,想必徒孙会吃得更多,现在与以后比,简直是毛毛雨。
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从饭堂走了出来。
偌大的国寺,其中靓丽风景更是美妙,最让安泽清意外的是,整个国寺如天然建成的一般,每棵树木都出现得恰如其当,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每走一段路,专门给人设立了一个休息的地方。
安泽卿既然是来这里修身养性的,他便也和寺庙中的和尚一样,早晨和晚上的功课从不落下,虽听不懂和尚们嘴里念的什么,却也振振有词的装模作样。
一僧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件小僧袍。
如果不是随安泽清来的仆人以命相比,硬是不准一僧擅自为安泽清剃头,恐怕国寺里就要多一个小和尚了。
一僧被从偏院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小剃刀,他刚才就差一点点就能摸到徒孙的小脑袋瓜子了,结果那仆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痛哭流涕的将他赶走。
他只能拿着小剃刀,遗憾的找到了国寺的寺主,他的师兄。
“我差一点点就能把徒孙给拐来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说着,一僧还有些意犹未尽,一尘淡笑,瞥了他一眼:“想把安泽清拐入空门,你就不怕你的小徒弟跟你拼命吗?”
“怕啊。”一僧笑眯眯的,将小剃刀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所以到时候要是我徒弟六亲不认的话,师兄你要记得为我说几句好话,要知道师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师兄你啊。”
一尘移开目光,目光恍然的望着远处,轻声道:“我从未让你做过任何事。”
一僧:“但是师兄确实有想让泽清那小子当下一任寺主的打算。”
“师兄嘴上虽然没有说,可你的心在告诉我,你想让位了。”
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将安泽清叫到国寺来。
“他还小。”一尘不欲多说。
一尘咬了一口桌上的桃子,口齿不清的说道:“泽清确实还小,但师兄你已经老了。若师兄真的打算让泽清继承你的衣钵,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候。”
现在泽清年龄还小,许多事都一知半解,如果让他从现在开始生活在佛门地带,等日后,他便也是个六根清净的人。
只是可惜……
“师兄的想法我虽能理解却不赞同,你因为一个梦便断定他是佛子转世,想趁着他还未明白人间事之前断了他所有念想,可是我观泽清这孩子六根未净,因果缠身,失乃不是好的寺主人选。”
就如刚刚,他拿着一把剃刀闯进徒孙的院子,若是天意同意,他便能顺顺利利的将徒孙拐入空门,若天意不同意,他们做再多也是无用。
如刚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箭射出去的瞬间,天意将意外送来了。
一尘一向相信因果所说,只可惜这辈子佛子投的胎不好,他父辈的因果全传到他一人身上。
一尘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我倒不知师弟是站在哪一边的。”
一边想说服他,让他打消收安泽清为关门弟子的打算,一边又自作主张的想为安泽清剃度,亲自诱他入空门。
他这个师弟年龄越大,做事越不得章法,若不是看他这些年安分了许多,他怎会允许他一次又一次初入佛门圣地。
一僧抬手指天,笑得坦然,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我自然站在‘它’那边,只是顺便替师兄投石问路。”
“而且师兄总不会愿意,若干年以后,因幼时无知选择而后悔的安泽清忽然有一天带个女子回来吧。”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世上之事,男女之事,极为复杂。
一尘摇头不语,先前他确实动了心思,只是现在,那点心思却断得仿佛不存在。
哪怕并不是被一僧所说服,可他的话却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哪怕机会已在眼前,可事实证明,安泽清虽身有佛性,却与佛门无缘。
如一僧一般,即使年轻的时候误打入撞入了佛门,后来还不是一门心思的还俗做了个普通人。
一尘面前已有了个失败例子,所以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普通僧人已与寺主不同,僧人可以随意还俗,可寺主却注定终身与佛为伴,一代寺主更替甚至能引起朝堂动荡,天下乱局。
眼见一尘又陷入了沉思,约莫又在琢磨下任寺主之事,一僧轻咳一声,安慰他道:“师兄不必着急,你虽已过百年大寿,然扔老当益壮,依师弟我看,你就算再当个百年的寺主也没问题,何必如此着急找接班人?”
一尘年龄大于一僧,虽不知到底打了多少,可当初一僧遁入空门时,一尘就已是一副垂暮老人的模样,时隔多年,他仍是那样,只是面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
一僧也只能猜测,还是源于不久前佛殿中多出来的百年灯。
一尘看着他,平静如初:“你若是真为我着想,何不如重新入我佛门,接替我的位置。”
不得不说,当初他想办法将一僧诱入佛门时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可谁承想多年之后他当和尚当腻了,竟然还俗成了个眼里只有黄白之物的普通人。
人生如梦,一梦一生。
换做以前,说不定一僧早就被吓的跳了起来,而现在他老了,听了也不当回事,反而乐滋滋的道:“我现在已经还俗,人虽住在寺庙里面,但与佛门可没太大关系,充其量就是个闲钱多的很的俗人。”
没事时给诸天神佛重塑金身,或者给小和尚们改善伙食,这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还可以时不时从小徒弟那儿坑点好处,日子过得美滋滋。
一尘不愿理他,瞥了他一眼,朝着林中深处走去。
一僧心里高兴,对着逸尘的背影扬声喊了几句,他了解自己师兄的性子,别看他整日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可只有当他什么都不说时才是真正的妥协。
从现在开始,师兄不会再以‘国寺继承人’的目光看待安泽清,而是会以看一个普通晚辈的眼神,这点让他无比欣慰,也不亏今日自己一大早就开始筹谋,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办才能让师兄打消主意。
想到最后,也唯有破罐子破摔这一途,他赌注押在天意,而天意从不让他失望。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果然很有效,不然的话,不会连师兄都被他说服。
因果一事,实在难以勘破,哪怕修为深不可测如师兄,也唯有顺其自然。
安泽清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大师公曾动过让他剃度出家的念头。
至于京都的黎礼和安逸臣,他们或许心中明白,只是一直未有挑破。
国寺比往常热闹多了,安泽清身穿小僧袍,迈着小短腿跟在各位师兄背后,他对人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哪怕这里的和尚以六根皆净,也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怜爱。
而在这里打理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则已成了一件难事,只因和尚庙里面的和尚全都是光头。
当唯一跟来的仆从第四次扯断他的长发,将他头皮扯得生疼以后,安泽清面无表情的阻止了他打算继续梳发的动作。
他拿着木梳子去求助国寺中的其他人,但他注定失望而归,满怀希望的出去,垂头丧气的回来。
就连一尘都拿他那头黑发无奈,他即便再聪慧,也改变不了他已失去头发多年。
不得已,安泽清只能自力更生,最初的一段时间,因手艺生疏,只能任由一头长发随意扎在身后。
还是一僧看不过去,幸灾乐祸的出了个馊主意:“徒孙,你师公我有一个好办法,要是你乐意的话,等会儿让人直接将这头长发绞了就行了,这样也不用整日想着怎么打理它们。”
安泽清扭头就走,不想再听师公的胡言乱语,他要是真敢将这头长发绞了,等回家之后,阿娘一定将他浑身脱下一层皮。
阿爹也会用臭臭的表情对他,就连阿姐也会嫌弃他。
这样一想实在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