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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乱抓人的举动激怒了围观的百姓。
“这两位姑娘仗义救人,为何要抓?”
“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吧!”
“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啊!”
被噩耗击坏了脑子的太子终于被骂回了些许理智,但太子这人多少有些刚愎自用,还要面子,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妥当,却不想当众服软。
就在他要下令继续抓人的时候,忽然有禁卫喊:“幻术技人跑了!”
太子顿时震怒,这么多禁卫,眼巴前的人居然都能让他们跑了!
“关闭城门全城禁严,一个都不准放过!”
然而他命令刚下,便有内侍从城楼上跑下来传达圣令,“太子殿下,圣上有令,上元夜不禁,抓捕犯人勿要惊扰百姓,另外,晏家姑娘救人有功,需重赏。”
太子的台让亲爹拆得稀烂,那脸色比五彩的灯还好看。
他痛失爱子,只想抓到罪魁严惩,而圣上关心的是社稷安定,百姓拥戴,刚刚才放了恩,三日不禁夜,哪怕是太孙夭折也不能朝令夕改。
晏长风看得出来太子多疑,恐怕并不能完全相信晏家的立场,又加上柳清仪对太孙所中之毒了如指掌,所以才要抓她回去调查。
真抓回去了也就罢了,让他调查个够,没问题就过去了。可现在圣上与百姓纷纷来打他的脸,他怨气无处发作,怕是会迁怒于她,无罪也落不下好印象。
终究太子是外祖母扶持的对象,晏家将来的荣辱系在他身上,所以晏长风必须不能跟太子有嫌隙。
于是,她给太子递了个台阶,“太子殿下,太孙不幸夭折,我算不得有功,不敢求重赏,只希望能为揪出真凶出一分力,若太子信得过我,五日之内给您个结果,倘若不能令太子满意,您再抓我惩处不迟。”
裴修闻言看向二姑娘,心下一笑,这姑娘做事果然大胆,她初来北都没几日,人脉没几个,势力也没建立起来,居然就敢揽下这样阴谋重重的事。
柳清仪却感觉晏长风是疯了,何必揽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万一查不出来,就太子这小心眼,那还能有好?
太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总算捡了回来,他脸色稍济,不过也没把晏长风的话当回事,“晏二姑娘倒也不必如此,我看姑娘身边这位姑娘认得此毒,所以才想让两位姑娘回去配合调查,你们愿意配合自然是好事,查不出来也不至于惩处。”
可若查出来了,太子定然会对晏家另眼相待,将来她在北都也就有了依仗,这就是晏长风所求。
“太子宽宏,乃社稷之福。”
太子看不上这两句恭维,但毛却被顺平了,他对传口谕的太监道:“代我多谢父皇教诲。”
按照圣上的意思,禁军秘密去往城中搜寻幻术技人。
他们前脚刚离开,裴修便瞧见自家的丫头从拥堵的人群中艰难地挤过来。
他心下一沉,这丫头是跟着裴萱的,她怎么独自在此?
“二公子不好了!”丫头满脸急色地跑到他跟前,“姑娘不见了!”
裴修皱眉,“怎么回事?”
晏长风听见了,也走过来听。
丫头心急如焚,说话带着哭腔,“我们与姚家的四姑娘一同逛街看灯,因为人太多,走着走着就跟两个小姐挤散了,我在附近找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瞧见,二少爷,你快派人去找找吧!”
居然连姚文琪也丢了!
晏长风急问:“可有去侯府报信?”
“报了,我与四姑娘的丫头分头报信儿,想来侯府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侯府有府兵,出去找人成算大一些,不过今夜人太多,只靠侯府的人怕是不行。
“二公子,你可有调动兵马司人手的权限?”晏长风询问裴修,“如果有,劳烦给我几个人引路,我与小柳帮忙去找。”
“有。”裴修不敢耽误,很快做出决断,“咱们兵分两路,我往城北你们往城南,如果找到人,兵马司的人会互相传递消息。”
五城兵马司的人成日巡察街道,在全城搜捕找人这方面比禁卫好使。事实上,被派出去抓幻术技人的禁卫私下里也要靠兵马司的人帮忙找,这一来,兵马司的人几乎全体出动,大街上到处都是找人的官兵。
圣上不扰民的指令形同放屁。
晏长风跟柳清仪带了五个司吏,沿着纵贯南北的主街开始寸寸搜寻。
一边走着,她分析:“裴萱这丫头稳重,如果她发现跟丫头走丢了,应该会立刻想办法回府,或是找到裴二帮忙找丫头,不会这么久了没有消息。”
柳清仪立刻意会:“你是说,她们可能遇上了麻烦?”
“但愿是我想多了。”
“那这样找不成,我去上面。”柳清仪话音一落便就近跳上了屋顶。
晏长风还没反应过来上面是哪,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会轻功的人真是好气人。
很快,站在高处开了天眼的柳清仪就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马车。
她没犹豫,当即就飞檐走壁地追了上去。
柳四姑娘独来独往惯了,没有与人配合的习惯,因此地上的晏长风不知道她这是去了哪。
“那个方位有几条街?”她问道身边的司吏。
司吏:“一共三条街。”
“兵分三路,你们两两一组,剩下一个跟我来!”
柳清仪眼看着就要追上马车的时候,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位程咬金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着她的轻功愣是没有察觉。这人一身黑衣,身法极为诡异,弹指间就到了面前,照面便是死招。
柳清仪因为擅毒,逃跑功夫练得又极好,所以别的方面就很偷懒,打架稀松,甫一照面她就知道,自己在这人手下活不过两招,因此当即飞身退开求和。
“这位高手容我先救人,有仇你回头再找我!”
黑衣男子果真没有再追,隔空道:“上元夜,姑娘莫要造次,再让我遇上你活不过今夜。”
柳清仪隐约猜到了此人身份,顿时庆幸自己没有逞强下个毒,否则小命休矣。
命是保住了,然而马车跟丢了!她对北都的路不熟,一旦不能飞檐走壁就跟睁眼瞎没什么两样。
而此时,晏长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那辆马车。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柳清仪看到的那辆,但她一看就知道这马车有问题。
首先这马车是租赁的,二是这马车的行进方向是城中的平民区。租赁马车价格往往不低,一般的平民出行最多租个驴车,马车是断然租不起的。
驱使租赁马车急匆匆去往平民区,这怎么看都有鬼。
但晏长风没有着急追上去,一来她并不能十分确定裴萱跟姚文琪在车上,二来她怕万一她们在车上,这样贸然追过去会逼得贼人狗急跳墙。
她先是曲指成哨,吹了个类似猫叫的哨音,这声音别人不知道,姚文琪是知道的,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在府里学规矩的时候,如果她学得不耐烦了,便会打暗号让姚文琪来救。
哨音一响,马车里的姚文琪顿时睁大了眼。
是雪衣姐姐!
她想呼救,可她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块又臭又破的布,发不出任何声音。情急之下,她只能拼命用身体去撞马车。
旁边的裴萱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姚文琪朝她使劲眨眼睛,示意她也一起晃。裴萱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两个姑娘撞马车的威力不容小觑,车厢左晃右摇,险些翻了车。
车里的两个混混被晃得坐不稳,登时恼怒,“你们是找死吗!”
姚文琪生怕表姐看不到,只管拼命撞,撞得拉车的马躁动不安,渐渐的开始不走直线。
“哎哎!怎么回事!”车夫控制不住马,骂骂咧咧的,“他娘的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马车里的也骂娘,“这两个娘们儿忽然发了疯,他娘的今晚真是不顺!”
马车里另一个道:“我早说让你把那个闹腾的放了,她一看就是贵女,肯定不是咱们要的人,果真是个累赘!”
“你懂什么,贵女才好,刚好讹一票。”
车夫骂:“我看你是让屎尿堵了脑子,北都的贵女那是能碰的吗,别钱没讹着,小命先丢了!”
这车夫的嘴八成是开过光,话音刚落便见一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拦在路前,马被惊得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险些将车夫从马车上甩下去。
黑衣男子正是白夜司司夜吴循,他奉圣命来辅助找寻德庆侯府的姑娘,方才发现这马车有异样便跟过来,刚好听见车夫那番丢小命的言论,于是断定,马车里定是侯府贵女。
“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吴循站在发疯的马前面不改色。
马车里认定姚文琪是个累赘的那位颇有决断,听闻人家找上了门,当机立断把姚文琪抓过来丢了出去。
“好汉饶命!这女子还给你们,我们一根汗毛也没碰她!”
吴循看准了被丢出来的女子正是姚文琪,当即飞身过去将人救下,他救人的工夫,车夫拿鞭子狠抽马屁,竟是钻空子跑了。
可今日是上元节,街上人满为患,哪怕是平民区人也不少,那马车根本走不快。
晏长风看准了机会,直接跑跳上了马车。
她方才看见马车摇晃的时候就断定姚文琪跟裴萱在里面,正要跟上就发现了黑衣男子。她见黑衣男子是来救人的,于是没有轻举妄动,可谁知道他只救下姚文琪便不再管了。
要么是他不知道裴萱在里面,要么是他只奉命救一个。
晏长风自后跳上马车,一把拽下车帘子,往里一看,果然裴萱在里面。
马车上的混混本来以为逃过一劫,谁知道不声不响又来一个,登时头皮发麻。
不过他们发现上来的是个女子,立刻又不怕了,一个女人而已,看着也没多厉害,不比刚才那煞星似的男人。
可谁知这看起来没多厉害的女人竟是连句狠话也不先放一放,上来二话不说就将一个混混踹下了马车。
“哪来的娘……哎呀!”
另一个只来得及蹦了几个字就挨了晏长风一记窝心脚,半个身子被踹出了车窗外。
晏长风又补上一脚,将人从窗户里踹了出去。
她干净利索,上车不过几个弹指就干掉了两个混混,裴萱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剩下目瞪口呆。
“枝枝,没事吧?”晏长风给裴萱拿掉嘴里的破布,解了捆绑。
“我没事,雪衣姐,你好厉害!”裴萱激动不已,一时都忘了自己今晚的遭遇,“怪不得文琪刚刚跟我使眼色,原来是你来了。”
“先不要说这些,你在马车里好好待着。”
晏长风从窗户出去爬上车厢顶,然后纵身一跳,对着车夫的脑袋狠踹一脚。那车夫早听见车里的动静,有所防备,闪身避开了这致命一脚。
紧接着他扬起马鞭甩向车顶。晏长风微微闪身躲开,同时徒手夺鞭。
那混混这辈子没见过如此生猛的女人,惊讶之下失了神,鞭子就这样被对方夺了去,然后下一瞬,他就体会到了马屁股的艰难。
那马鞭抽在身上的滋味怎么说呢,如果让他来拉车,这一鞭子下去估计也能一口气跑二里。
真他娘疼得不想活了。
混混决定放弃顽抗,反正今日的买卖已经做不成了,保命要紧,但晏长风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想跑?”晏长风勾起唇角,那笑意让人脚底生寒,她用马鞭缠住车夫的脖子慢慢勒紧,“你掳人的时候就该知道今日跑不了,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
裴修这边亦有收获,他抓住了那伙逃跑了的幻术技人。
这伙人如他所料,都是假扮成异域客的中原人,听口音是南边来的,官话说得极为费耳朵。
“大人饶命,我们都是良民,什么坏事也没干啊!”
“是良民也要跟我们走一趟。”裴修拢着披风,视线淡淡扫过几个人,最终落在那个表演幻术的人脸上,“那幻化出来的龙可是由你掌控?”
那技人毫不犹豫:“那是真龙!怎会由我这个凡人掌控?”
裴修淡然一笑,“你的意思,真龙意图谋害龙脉?”
“这……”技人没想到吹一句马屁还要讲逻辑,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说实话就能活命。”裴修摸索着冰凉的手指,微微附身低声说,“当然,不想活命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不过就是替罪羊而已,跑了的那人恐怕巴不得你们替他死了。”
那技人的目光开始游移,半晌后像怕谁听见似的小声说:“那,那龙是我掌控……”
裴修:“是谁指使?”
“是,是……”
“裴副指挥!”
此时,一个文人模样的人走到裴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副指挥年少有为啊,第一次出任务就缉拿了凶犯。”
“是赵指挥。”裴修回身,朝来人拱手。
来人是南城兵马指挥使赵文康,科举出身,但没有文人的迂腐,反而有股子钻营取巧的油滑。
赵文康虚托着他的手,“裴副指挥身子不好,今夜辛苦了,这些贼人就交给我吧,你赶早回去歇息,明日还要上职呢。”
裴修抬起头,笑看着赵文康,看得对方浑身发毛。
今夜追捕幻术技人的任务不属于兵马司,而是属于禁军,兵马司抓了人也没有功,不如把人情卖出去。
只是,这人情卖给禁军未免太浪费了,裴修不信赵文康这样的人会干赔本的买卖。
“既然赵指挥亲自来了,我理应要将人交给你只是……功劳簿上可千别忘了记我一笔。”
赵文康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咱们同在一个衙门里办事,一荣俱荣,功劳没有我独吞的道理,自然都是咱们大家的。”
裴修颔首,“有劳赵大人了。”
“统统给我带走!”赵文康一挥胳膊,让手下司吏将幻术技人带走。
待拐过这条街,赵文康收起脸上过年似的笑,朝手下人使眼色,“将他们送去秦王别院。”
此时,一街之隔的裴修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八角。
“公子,跑了的那个已经逮住了,要如何处置?”
裴修看着赵文康离开的街角,微微一笑,“本来应该交给吴师兄,不过既然二姑娘要查,还是交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