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休夫

淮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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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长风一早就去了季府蹭饭。二表姐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吃的喝的无一样不讲究,蹭她的饭一点错没有。

    “你怎么这么能吃?”姚文媛无语地看着吃了一笼烧卖,一笼鹅油蒸饼,还有两碗火腿蒸乳饼完了还没吃饱的晏长风,“你是饿了三年上我这过嘴瘾了吗?”

    “我长身体呢表姐。”晏长风厚颜无耻地说,“再说你这的东西太好吃了,难得来一回,每样都想尝尝。”

    “厚脸皮的,谁跟没长过身体似的。”姚文媛一边嗤之以鼻,一边打发丫头再去端几样吃的,“好家伙你这来一回,吃了我十天的量去。”

    “你这胃口养得也太小了。”晏长风说,“一笼烧卖统共就俩,一只比核桃大不了多少,你才吃一只,外加小半碗粥,这点儿食量喂猫都不准够。”

    “得,早知道你来,我该拿出喂虎的食量。”姚文媛笑嗔道,“你下回来提前打招呼,我叫厨房给你做西瓜大的烧卖,看你还怎么说!”

    “倒也不必那么大。”晏长风说,“表姐这里好吃的忒多,一样吃点就饱了。”

    姚文媛戳不动她的厚脸皮,没好气儿道:“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听闻姐夫过两日要去北郊猎场狩猎。”晏长风思来想去的,还是打算明说,“前几日裴二在醉红尘听了些消息,里头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少爷皆要参加,其中就有裴安。”

    姚文媛神色一敛,这会儿她凡听见裴安,心里皆要打几个问号,“他不是以文会友的?去狩猎场添什么乱?”

    贵族子弟以文武为界,各有一个圈子,互相都瞧不大上。那些文弱公子连弓都拉不开,比那些任人宰割的兔子还没劲,没人愿意带他们玩儿。

    晏长风意味深长道:“不为猎物,兴许就为猎人呢?”

    姚文媛听懂了她的暗示,裴安是要对季临风不利。可为什么呢,季临风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啊?

    难道是太子?近来太子跟祖母的关系有些微妙,怕是想要脱离祖母的掌控,祖母看好的人,他一概反对,如此倒是有了除掉季临风的动机。

    晏长风不管她怎么想,明白了就好,“若说不去是最好的,可既然有人起了杀心,躲是躲不开的,与其没有防备,不如有防备的好,姐夫身边没什么人,裴二会动用几个兵马司的兄弟暗中保护,只叫姐夫谨慎些,躲避暗箭就好。”

    “我知道了。”姚文媛感激道,“这回又多亏你跟妹夫了。”

    “我们也是恰好知道了,一句话的事。”晏长风笑道,“表姐要谢我,多做几样好吃的就行。”

    姚文媛无奈地笑,“你个吃货脑袋!”

    晏长风连吃带拿,包了好几样点心带走了。路过户部署衙时,特意叫人送进去给裴二打牙祭。

    这会儿城中正热闹,禁军押解了二三十号人自西城门进城,皆是自西郊新开的百乐园中抓捕的狎妓官员以及权贵,此景实属百年难遇,引得不少人沿途围观,将街市堵得水泄不通。

    晏长风往人群里瞅了一眼,正看见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以及武昌伯一前一后走来,两人低头耷拉脑的,只恨不能把头埋进胸口去。

    武昌伯就罢了,权贵去狎妓原没有官员罪过大,如果不是这回倒霉催的被连带了,却也不必丢这把老脸。

    但礼部尚书就不止丢脸了,出了这档子事,别说进内阁了,尚书位子怕也要丢。

    至于罪魁祸首裴安,世子位暂时是别想了,又连累了这一众官员权贵,以后的仕途怕也艰难。

    只是不知道文琪得了消息又如何。

    此时,余氏领着姚文琪正在国公府兴师问罪。

    余氏一改往日的好气量,嘴里一句好话也没有:“看看你们教养出的好儿子!一副目光短浅的小家子嘴脸,这还没得势就嘚瑟得要上天,偏又没那本事支撑他的气焰,这下好了,摔了个脸着地狗吃屎,沦为了全天下的笑话,他自己丢脸也就罢了,我们姚家的脸也被他连带着丢尽了!你们如何给我们交代!”

    裴延庆跟赵氏今日一句屁也放不出来,别说姚家了,他们都想打死裴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怎么偏就在这一天两天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

    赵氏不得不打肿脸强颜欢笑,“亲家母,您先消消气儿,这事我们也是始料未及……”

    “始料未及?”余氏“呸”了一口,“你们一心捧他当世子的时候是怎么连吹再夸的?连儿子什么德行都不知道,出了事就一句始料未及就想推脱?要不要脸!”

    “裴安这事确实做得欠考虑!”赵氏心里骂骂咧咧地说,“但他也是急于想做出些成就,好给你们姚家争脸不是?再说狎妓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只怕是有人眼红他背后使了阴招,只要太子还信任,将来前途还是有的。”

    “将来?我们可不敢奢求他的将来。”余氏道,“我今儿把话放这,他要没个合理交代,我们姚家就休夫!”

    赵氏大惊失色:“这如何使得!文琪……”她看向一言不发的姚文琪,“文琪还怀着身子呢,岂能跟裴安分开?文琪,你说句话啊!”

    姚文琪自说要来找裴安问个明白,就失了魂儿,看见裴安之前,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一直到傍晚晏长风回来时,裴安还没回府。她听闻姚文琪跟余氏来了,没回二房就先去了北定院。

    姚文琪见了表姐,终于有了反应,一头扑在表姐怀里号啕大哭。

    晏长风就知道会这样,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声安慰。

    赵氏舔着脸道:“老二媳妇来得正好,你也劝一劝文琪,怀着身子呢,哪能和离呢?小夫妻总归是要风雨同舟的,这才多大点的坎儿,哪就迈不过去了?”

    晏长风才不劝,离了才好,怕只怕文琪不是真的要离,把他们劝离了,回头再来埋怨她。

    “亲家母倒也不必难为长风丫头。”余氏接了话,“是和是离原也不由孩子们做主,再说这不是和离,这是休夫,用不着商量。”

    赵氏简直要被怄死,偏偏这事她做不得主,姚家真要休夫,她根本拦不住。

    一直没说话的裴延庆说了句公道话:“叫裴安回来亲自给他媳妇儿还有岳父岳母赔罪吧,能原谅就还一块儿过,不能原谅就只能缘尽于此,咱们就不要掺和了。”

    裴安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一回来就被请去了北定院。

    他这一日心力憔悴,整日都在应对百乐园的事,原本他也要被惩处,是太子极力保了他,这才能安然回府。

    进门瞧见一屋子人都冷着脸,心里顿时又烦躁起来,真是麻烦极了!

    但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文琪!母亲,你们如何过来了?”

    余氏冷笑:“姑爷这是不希望我们来?我们原也不想来,但凡不是当初眼瞎心盲,挑了你这样的女婿,我们今日也不用遭这样的罪。”

    裴安:“母亲这是哪里话,我盼着你们来……”

    “裴安,我只问你。”姚文琪斜睨他,“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量着用我的园子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文琪你听我解释……”

    “我只问你是不是!”

    姚文琪积攒了一日的恨与怨都在这句质问里,将裴安心里那些侥幸压得抬不起头来。

    裴安不得不捡起他那三分真心,外加两分虚情假意的愧疚,硬生生包裹出七分真意来。他半跪在姚文琪身边,认真道:“文琪,我用我的命发誓,不是。”

    姚文琪红着眼看他,“那你现在又怎么解释?”

    裴安:“文琪,咱们回房间再说好不好……”

    姚文琪声带哭腔:“就现在说!”

    裴安眼角余光瞥了眼晏长风。晏长风低头扣指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是因为太子。”裴安低声说,“太子他想通过我拉拢朝臣。”

    晏长风好容易才控制住笑出声,不愧是太子看重的人,就是喜欢把人当傻子。

    但不得不说,糊弄不通朝政的人很管用,比如赵氏,比如文琪。文琪方的气息都变了,方才她提着一股气,呼吸里带着即将面对真相的忐忑与强撑出来的决绝,现在明显松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姚文琪用衣袖擦掉不停下落的眼泪。

    “我这不是怕你多心,你现在怀着身子,哪里能操心这些?”裴安用半跪的姿势去擦她的眼泪,“横竖有太子给我兜着,没什么大妨碍,等这阵子风头过去,我们再开就是……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晏长风活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这就对了!”赵氏趁机撮合,“夫妻俩哪有解不开的结,解释了就好了,裴安对文琪的心那是没话说的,我们外人哪个看不见?”

    “糊弄我们文琪不懂朝政是吗?”余氏也听不下去,“太子用得着你用妓女笼络人心?这是骂太子还是骂你们祖母呢?”

    裴安暗骂这老妇多事,他迟早有一天当众揭穿姚启政那老东西的真面貌,看看这老妇还有本事管别人。

    现在他还是要忍,等他飞黄腾达,彻底不用看德庆侯府一干人的脸色为止。

    “母亲,有些事您怕是不知道。”裴安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好像自己承担了多少似的,“我不便透露,但您相信我对文琪真没二心,我自然也想我们好好做生意,可有些事身不由己。”

    “那是你的事,别来累带我们文琪还有我们姚家。”余氏不吃他那一套,“我们文琪用不着你用这样败坏家族名声的方式去光耀门楣,你以后要还是走这条路,就趁早划清界限,文琪,我们走。”

    姚文琪咬了咬嘴唇,低头跟着余氏走了。

    “文琪!”裴安跟到门口,饱含关切地说,“你回家好好休息,千万别影响了自己,我过两日去看你。”

    晏长风叫他酸得牙疼,生怕再听他说出什么承受不住的话,忙告辞:“我先回房了。”

    她出去送余氏母女出门。姚文琪拉着她的手,歉意道:“雪衣姐,今日叫你看笑话了。”

    晏长风还能说什么,“跟我还见外。”

    “你还知道那是笑话?”余氏气道,“我告诉你,他再来见你不许见,姚家不缺那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表姐心里保管也是一样想,人家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那母亲要我怎么办呢?”姚文琪泄气道,“我休了夫,一个人怀着身子,将来生下自己养,难道就不是笑话了?”

    女子的处境皆身不由己,不是谁都有勇气挣脱世道的枷锁。如果她自己看不开,哪怕一时劝住了也不长久。

    晏长风只能言尽于此:“现在还是不要想了,等过段时间冷静下来再做决定,有些事,时间久了就能看清了。”

    可惜裴安不给她细想的机会,从第二日开始,接连几天都去德庆侯府二房外面等,早上等不到晚上等,跟块望妻石似的。

    余氏在屋里跟姚启政痛骂:“真是可恨,可知女子最经不起男人死缠烂打,这东西偏生擅长这个!”

    “她自己挑的夫君,随她去。”姚启政不打算管了。

    “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余氏不无指责道,“当初你但凡管一管,文琪也不用嫁给这么块东西。”

    说到这个姚启政更来气,但这气不好明着生,“你替她挑一个好的,她未必觉得好,还会埋怨你一辈子,要怪只怪裴安那狗东西手段太多。”

    余氏也不过发发牢骚,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依着我是不要继续过了,可多半也不成,独自养子的女人以后只有艰难,她又没有个亲兄弟姐妹,后半辈子一个人没法过。”

    “那倒也未必。”姚启政意有所指道,“谁离了谁不能活,就凭我们家的家底儿,就算带着孩子也照样能招到赘婿。”

    余氏听出了些深意,“这么说,老爷已经有了计较,支持文琪休夫?”

    姚启政默认,反正支持不支持,那狗东西迟早要完蛋。

    裴安出事的第二日,老夫人许氏召集了一家人,包括裴安在内,宣布了她的决定。

    “宋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一直空缺,放眼家中子嗣,唯有二子裴修的才德配得上,我明日便上奏请封,家里谁也不能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