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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克服生活之苦难
我们在前面提到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是自己选的,既然这样,那么从今往后该如何活下去也可以由自己来选择。要想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摆脱一直以来对人生、世界及自身所抱有的看法和见解。本章中将基于之前的内容,考察具体怎么做才能摆脱如此疲惫不堪的生活。
“不是我的错”是不够的
或许,听到别人说“这不是你的错”,就能使你感到好受些。我在一位咨询师的书中看到过,“把所有的错赖在别人身上就好、你现在之所以感到痛苦,正是因为你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但是,靠这这种方法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在他者身上,或是在过去我们所经历的教育和成长背景上寻求我现在的痛苦之根源,根本就是于事无补毫无意义的。这个方法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么做等于把自己的责任模糊掉。
看长处而不是短处
我们提过阿德勒的一句:
“人们只有感到自己有价值时,才能产生勇气。”(Adler Speaks)
此处的勇气,是指面对人际关系并走进人际关系中去的勇气。比如,赤面症实际上是为了不进入与别人之间的关系而存在的,那么只解决症状是达不到根治的目的,医生应该帮助患者感觉到她自身的价值。但是,很多人从儿童时期就听人数落和评价他没有什么价值,长大成人后,他对自己的短板和缺点可以很快就能说出一二来,然而,至于长处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们有必要换一个角度去思考。一直以为是弱点和短板的特点,能不能成为我们的长处呢?短处和长处,往往不是孤立存在的,看似短处的特点,其实可以作为长处来发挥的。如果把一个人的短处比作为突出的角,那么我们不可以砍掉它,因为砍掉了,我们或许能成为没有角的圆滑的人,但是少了角,从此就变成了一个小气的人。缺了这个角,我们连“独角人”(译者注:独角人,在日语中是指比别人出色的人,此处为双关语)都做不成了。
我们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考虑一下这些短处吧。比如,集中力差,可以视为有能力同时进行多个事情。有的人开始读一本书,但当他感觉这本书对现在的自己并无太多帮助时,会毫不犹豫地放弃继续阅读,我们可以视为他有决断力,而不是当作他很容易厌烦一件事情。
我的人际关系能力一向都比较差,我一直认为是自己性格“阴沉”导致的。认为性格阴沉,就不会觉得自己有价值,也无法喜欢上这样的自己。久而久之,就会对自己形成一种固定的看法。
实际上,我从别人那里听过很多过分的话,也有很多不开心的记忆,但至少,我从来不会故意用恶言恶语伤害别人。我总会替别人考虑,总会想别人会如何接受我这些言行举止。这样的我,与其说是“阴沉”,是不是可以评价为“体贴、细腻”呢?
当然,过度考虑自己的言行举止、过分介意他人的脸色,虽然很讨喜,但是也会因此而变得不敢说自己想说的、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但是,完全不顾及他人的做法也不对。
通过贡献可以感到自身价值
除了用长处替换短处的方法以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使人感到自身价值。阿德勒引用了前面的例子后,又说道。
“人只有在自己的行动有益于共同体的时候,才会感觉到自身是有价值的。”(ibid。)
我不是没用的、我在用某种方式做了有利于共同体(比如家庭)的事、我对这个共同体是做了某种贡献的;我们只有得到这种想法时,才会感到自身的价值。
阿德勒在这里采用了“我的行动有利于共同体时”这一表达方式。但是如果只用这一个标准,那么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婴儿、没有旁人帮忙就无法动弹的病人、需要有陪护的高龄者就算不上是有贡献的。实际上,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家庭的贡献。
做过陪护、养过孩子的人都会有感触,如果照看的对象不同寻常,睡得太安静,反而会担心对方。看到发高烧而发出呻吟的孩子,虽然平时也嫌弃过孩子太淘气陪他玩太累,却还是会希望他能赶紧恢复健康。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喜悦,孩子、年迈的父母也都是如此,仅仅是存在本身就已经在为家人做着贡献。
不光是有所作为,仅仅只是存在便是一种价值;有了这种认识,便能鼓起勇气建立与他人的关系,阿德勒心理学上的“给予勇气”便是指这一过程。
具体来讲,向对方说出“谢谢”“帮我大忙了”等。为什么要这么说出这些呢?倒不是说想让对方下一次也做出这种行动,而是要帮助他们,在听到“谢谢”“帮我大忙了”后感觉到自身的价值,从而有勇气面对人际关系。
这件事也适用于自己。即使我自己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我现在的状态本身就是有价值的,有勇气接受现在的我。我现在的模样和状态就是有价值的。一个人如果对自己没有这种基本信赖感,就会要么想变得特别好、发现自己变不好,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想变得特别坏。其实我们需要的是“有勇气做个普通的自己”。前面也说过,普通,并不是指平凡。首先,需要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是有价值的。只有一个人抱有足够的勇气时,才能这么认为。能够这样看待自己的人,也不会对他者抱有过大的期待。不会对自己抱有脱离现实的理想,能够正常地与现实中的人接触和交流,不对他者鸡蛋里挑骨头般地纠结细节,能够接受事物的多样性。
那些认为自己没有价值的人,是为了不与他人建立人际关系,不能认可自身的价值。他们认为一旦与他人建立了关系,走进了现实社会,定会受伤、也会遭到喜欢的人的拒绝。
但是,人一旦觉得自己对他人是有贡献的话,就会觉得自己有价值,这种贡献感离开了他人是无法产生的。没错,人际关系是很烦琐复杂的,也是苦恼之源泉。但是我们只有走进人际关系中,才能体会到生的喜悦。从来没想过自身价值的人,听到他人对自己说一声“谢谢”时,会大吃一惊吧。因为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也能对他者做贡献。
“谢谢”“帮我大忙了”这种话,可以对他者说。但是,我们不能期待他者对我们说这些话。听着赞美长大的人长大后也会强烈希望以某种方式得到他人的认可。“谢谢”“帮我大忙了”能帮助他者感觉到贡献感,有的人甚至期待他者对自己说这种话。我曾经在护士学校、护士大学长期授课,问过学生为什么要选择被人托付生命的护士这个职业,他们告诉我,就是想听到出院时患者、家人说“谢谢”这一句。我不禁想,那送进ICU、手术室的失去意识的患者是不可能道谢的。到时候,被分配到这些地方当护士的人还能不能继续工作呢?
摆脱被认可的欲望
“谢谢”本来是重点放在他者身上,我们注意到他者所做的贡献时,会向对方道谢。然而,认可欲求特别强烈的人总是期待他人对自己道谢,还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希望他人用“谢谢”来认可自己的行动。
从小听着父母、老师的各种赞美夸奖长大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想听到别人的夸奖和认可。如果得不到夸奖,那就换一个方式,改做坏事、让父母和老师都来责怪自己,用此方式来受人瞩目。当他们长大成人后,依然会有很强的被认可欲求。
不可否认,人受到认可当然会比较开心。但是,我们并不是为了得到他者的认可而活的。就算是我们满足了他者对我们的期待,这只是我们活了他者的人生而已,算不上是活了自己的人生。
意外的是,很多人无法摆脱这种认可欲求。这种人,如果自己做的事得不得别人的认可,就放弃继续做事。小孩子在走廊里看到地上有垃圾,就会先看看周围。他在想,有没有人在看着我捡垃圾呢。我不希望大家变成这种只在有人看着的地方才会捡起垃圾的孩子。
一般来讲任何人都有这种被认可的欲求。但是,被认可是绝对必要的吗?并不是。反而,这种被认可欲求引发的问题还很多。谁都有的,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被认可欲求到底什么地方有问题呢?如何才能摆脱它,变得自由呢?
有了贡献感,被认可欲就会消失
包括没有人对自己说“谢谢”、得不到他人的认可等情况在日常生活中会经常发生。
刚生下来不久的婴儿,不管父母怎么照顾他,也不会说“谢谢”。没有父母的照顾,孩子是活不下去的,因此不管孩子会不会道谢,父母都会继续照看孩子。没有哪个父母会因为孩子没有道谢而弃孩子不顾,但是对于一个被认可欲十分强烈的人而言,育儿并非易事。
我在照顾患有痴呆症的父亲时,有一次出乎意料地听到父亲说“谢谢”。我很惊讶,也很开心,要知道父亲并不是总说“谢谢”的。但是,我也不会因为父亲不说“谢谢”而对他生气。因为我并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感谢而照顾他。有时候父亲的怒气会突然爆发,我也会很受刺激,第二天都不愿意见到他的脸,这也是常有的,但是因为自己生病而减少了外面的工作量后,也能多出更多的时间照看父亲了,对此我深感庆幸。即使两个人发生了冲突,即使父亲不说“谢谢”,照看父亲这件事还是让我有了一种贡献感。比起育儿,看护(陪护)对被认可欲强大的人来讲,是一个更大的挑战。
有的人,甚至希望自己的每个行为都能换来对方的“谢谢”,得不到就会心存不满,这就是被认可欲。有了贡献感,就不会再期待他人的“谢谢”了,因为没必要再让他人关注自己所做的事情了。
一个人的被认可欲,只要有了贡献感就会消失。通过自己的行动,获得了贡献感,即使不被任何人认可,也不会再去介意。因为对伙伴做了贡献,即使不被认可,也不会去介意,但是把他者视为敌人而不是伙伴,那么,自己做的事如果不被认可,就会觉得自己被迫做了牺牲,再说,明明将对方视为敌人,还要为对方做贡献,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伪善吧。
我们使用“贡献感”这个词是有理由的。如果你以为只有做特殊事情才算是做了贡献,那么,贡献这件事就太难实现了。实际上,我们需要达到一种状态:即即使没有以有形态、看得见的方式做贡献,仅以“存在”本身就能感到对他者做出了贡献。在这一基础上,如果行动上也能做出贡献的话,就更是锦上添花了。这倒不是说我们只要自认为自己在贡献、自我满足就万事大吉了。
被认可欲,会依赖于他者。但是贡献感不需要依赖他者。不管他者是否认可自己,都能获得贡献感。就像你自己不用为了满足他者的期待而活,他者也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期待而活的。即使我们做了正确的行动,也依然免不了有不认可的人,我们没有理由因此而发怒。想要被认可,就得迎合他者的价值标准,关注和在意他者如何看待自己,不得不选择一种很不自由的生活方式。
还有一个原因导致他们被迫过上一种不自由的生活方式。所谓认可、夸奖是有能力的人对没有能力的人所做出的评价。只有在纵向人际关系中才会产生。陪着伙伴去做心理咨询的人,等心理咨询结束后,伙伴对他说“等了我这么久,好厉害啊”,他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吧。想要被认可的人,等于是想被认可你自己是无能的。用拍马屁来哄上司开心、让他认可自己的人,实质上是主动摆出了“我是无能力者”的姿态,主动站到了人际关系的最底层。听到这里如果你还想被认可的话,那可真是太让人感到意外了。
不去满足他者的期待
子女结婚的时候,大多数父母都会反对。即使不是很强烈地反对,很少会见到哪个父母一开始就十分满意、百分百地祝福子女幸福。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让父母悲伤或生气呢,还是放弃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好让父母放心呢?似乎只能二选一。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同时又不让父母发怒、悲伤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你要是这么想,那么,父母的反对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像等待台风过去一样,你只需要耐心等待父母的混乱状态消失就好。
且不论子女结婚时父母会有什么感情,这种感情,父母只能靠自己解决。父母对子女的结婚怎么看、对子女的结婚表示什么态度,这是父母自身的课题,不能把自己的课题推给子女让他们来解决。也就是说父母不可能强迫子女放弃和父母不满意的对象结婚。
当然,子女可以好好对父母说明,说服他们同意自己的结婚,并为自己祝福。这是可能的。所以,请不要还未尝试就先放弃,说父母肯定不会听自己,即使遭到了反对,也要耐心说服。
要知道这是你们自己的人生,我认为,不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而去选择父母推荐的对象、这种事绝对做不得。让我吃惊的是,竟然有人为了不让父母悲伤,放弃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他们认为,结婚不是只有两个人的问题,如果父母不认可自己的结婚,那么自己和喜欢的人结婚也没有意义。
被认可欲的问题之一,就在这里。明明是自己的事,还希望被人认可。这种人优先考虑的是他者的意愿,而不是自己的。
孩子结婚时尊重父母的意愿而不是自己,其实这个行为背后还隐藏着一个目的。如果此时听取了父母的意见,和父母所希望的人结婚的话,看上去似乎很体贴孝顺,但是实际上在将来如果婚姻遭到失败,就可以有借口说当时要是不听父母的话就好了,可以把责任推卸给父母。当然,和父母认可的人结婚,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责任其实在子女身上。
高中时期,拿到英文作文课的试卷后,我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这可能不是老师自己出的题。下课后,我就去书店,翻了几本英文作文相关试题集。果不其然,老师是按照其中一本的试题出的。
我立即买了那本。第二天预习时,很想看看试题的标准答案。当然了,我没有一开始就去看答案。但是,先自己做完后去看答案总该可以吧?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看了标准答案。照着答案,修改了自己的作文。不是照抄,只是做了参考而已。
第二天去上课。课上,学生会上讲台答题。老师一边解说,一边修改学生的答案。我的答案是看了正确答案后做的,当然不会出错。老师没有做任何修改,还说了一句。“你的英语很棒啊。”
听到这句后,我就想着不能辜负老师对我的期望。看了标准答案写出了完美的试卷;靠这个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可这丝毫不能帮助我提高英语实力。
即使到了现在,写英语文章依然是我的弱项。为了克服这个“我不会”的想法,只能每天勤奋努力。但是,自从听到“你的英语很棒”这句赞美后,我就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应该很会英语才是。不自觉地逃避英语实力差的现实,不肯去正视问题。
不去活在可能性里
后来,我到一所大学教古希腊语。有一次,让同学们把希腊语翻成日语。有一个学生始终保持沉默,就是不愿意开口。那个学生会很多门外语,会英语、德语,还会法语。不过,看到很难的古希腊语,第一次碰到了自己不会的语言。我问他为什么不回答。他说,不愿意让老师认为自己是个差学生。
但是,对他来讲,重要的是学到那门语言,而不是得到我的好评和认可。如果他不回答,我就无从得知他不会的是哪个部分、错在哪里。当然也有我的责任,我的教育方式尚有不足。学生如果只考虑得到老师的认可,就不可能学到真正的知识。
我对那个学生说:“即使你做错了这些题,我也绝不会因此而认为你是一个‘差学生’。”从那一次开始,他就再也不怕自己犯错。他的希腊语很快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超越劣等感
上小学之前,祖父总是对我说“长大了要上京大啊”。那时我并没有听懂祖父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要是进了京大,大人们会夸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意思,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要想进京大,就得聪明、就得学习好。
但是,进了小学不久,我发现自己算数差。因为暑假开始之前期末考试中我的算数得了“3”分。我家在学校附近,从学校到家走路要花30分钟,我在途中多次放下书包,掏出通知单来确认,但是不管看几次,算数成绩依然是“3”。“糟了,这样下去,京大是去不了了吧。”我心想。也许有人会说5分满分制的话,“3”已经够好的了。但是,劣等感跟真正的实力无关,它和你自己怎么认为有关。如果你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认为自己不行了,就真的不行。
阿德勒说过,劣等感谁都会有,它会“刺激人做出健康而正常的努力、以求成长”。就因为有劣等感,人们才会努力、求进步。只是,此时的劣等感并不是指与他者比较而产生的劣等感。如果你得了“3”分,不用和别人竞争做比较,只需要努力、比现在的你更优秀就可以了。
努力
不管是否被认可,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上,要想达到熟知的程度,就只能靠努力,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第二个捷径。不过有时候,公开说要努力、看上去十分勤勉的人会遭人嫌弃、反感。反而,看起来不太努力的人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还有人提倡,扔掉手中的书,从经验上学习,果断上街去经历。笛卡尔说过“到了可以不用老师监督的年龄后,我果断放弃了通过书籍获取学问”。(《方法论》)请注意这不是指他就此放弃了阅读,应该理解为他不再认为只有读书才是发现真理的唯一且最有效的方法途径。笛卡尔不可能就此放弃读书。我们不能完全按照字面意义来理解笛卡尔的这句话。
为什么有的人想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很努力学习的呢?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万一失败了的话,他们就能找到借口,说因为没有尽力、没有足够努力才失败。
自尊心强的人害怕受伤。他们有时不做该做的努力就去参加考试或干脆就不参加考试。因为这样做,可以为不好的结果找到借口。他们会说:“我要是努力,肯定能得好成绩呢。”
说这种话,就等于是“走钢丝的演员”,知道脚下铺着网,即使从钢丝上掉下去,也会有柔软的丝网接住自己,没有任何危险,不会受伤。(《儿童教育心理学》)
有很多人热衷于类似不用限制食物、不做运动也可以减肥的方法。还有只需听听就能讲出英语的学习方法呢。即使我们真的靠这些方法成功地减肥、会英语了,要想继续保持体重、英语实力的话,依然需要付出努力。否则,现在的成功就很难继续保持下去。不得不说,不付出努力就想成功的人,根本就是缺乏认真劲。
有一次,我遇到一位出租车司机,聊过这种话题。
“有您在车上,其实不应该说这种话。但是,老实说,一旦有乘客上车了,那么,剩下的就是安全送乘客到目的地就可以了,这段时间不算是‘工作’。对我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工作’呢?应该是从客人下车到下一位客人上车为止,这段时间不能只是漫无目的地开车。在哪里、什么时间能遇到客人呢?我需要时刻考虑这些,努力搜集相关信息。抱着这种心态开十年车,就能改变之后的十年哦。就会说(今天没什么客人,运气真差)的人,根本就做不成这份工作。”
即使是短距离的客人,如果客人数量足够多,也算是不小收入吧,不过只是满足于这种情况,遇到客人少就抱怨运气差,抱着这种心态,是不会想为了改善现状而采取措施的。他的人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毫无作为,有时会将事情变得更糟。
倒没有必要故意炫耀自己有多努力学习,但是,尽可能地付出努力还是需要的。如果你都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没有得到好成绩、没能通过考试,的确,是很遗憾。那么就请接受这个结果,期待下一次会更好,继续挑战、继续努力。
万事开头难。没有人一开始就会骑自行车、会游泳。再怎么难,需要自己解决的问题,最终只能是靠自己来完成。没人能替代自己。如果坚持下去,开始不太会,再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做了。这是真理。
有一次,我还教过立志当钢琴家的高中生英语。她说自己从三岁起就开始学弹琴。我问她:
“有没有想过要放弃钢琴?”
“从来没有。”
“那有没有觉得练习钢琴很辛苦?”
“从来没有。”
她回答得十分干脆。
从来没有人强迫她学钢琴。她有一个好的环境可以开心地弹琴,当钢琴家的决定也是她自己来做的。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努力就不会觉得辛苦。老师、父母误以为学习、练习钢琴等是一件必须咬牙才能坚持的痛苦的事,然而这是错误的。要知道,为学习一件新的事情,是需要付出努力的,而这个学习过程本来就应该是很开心的过程。
具备若干勇气
前面我们说过,有了贡献感,就会有勇气走进人际关系中。此时的勇气,不一定是很特殊的勇气。不会游泳,还敢跳进水中,这种行为和勇气毫无关系。这种只能算是无知野蛮的“勇气”。
法语中,勇气(courage)前面还会加上冠词,du courage。大学的时候,我的法语老师用“若干程度的勇气”来形容这个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觉得这个比喻很有意思。
我们缺乏的不是能力,而是“若干程度的勇气”。一点点勇气能改变人生。他者,不全是可怕的。并不是因为他人可怕才不愿意和他们接触,而是为了不和他人接触,才决定把他们看成是可怕的存在。
除了人际关系以外,工作也是一样的。并不是能力不足。只是因为我们自己觉得做不到,自己给自己加以限制,不想付出足够的努力而已。从而,也给自己留了一定余地、留下了一些可能性,自欺欺人,说“我要是再努力,肯定能成功”。
有的人还以他者的评价作为自己不解决课题的借口。我在学生时代听指导教师说过一句话。“你这人不擅长写论文啊。”之后的几十年,我一直都无法摆脱这句话的影响。实际上并不是因为老师的一句话才导致我认为自己不擅长写东西,他的话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我是为了不面对这个课题,找出了“自己不擅长写东西”的借口。不擅长,所以不去写,这样就没人评价我了,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阿德勒说“我们能做任何事”。(《个体心理学讲义》)他在晚年将活动据点移到美国之后,这个主张受到过很多人的攻击和批评。他们提出,这句话太武断,必须考虑才能、遗传因子等其他因素的影响。
阿德勒引用了罗马诗人维吉尔乌斯(Publius Vergilius Maro)的话,说到“你认为你能做到,所以才能做到”。(《儿童教育心理学》)这不是什么精神主义的理论。这是在为我们敲响警钟,让我们看到:认为自己做不到——这个想法一旦形成,就会成为一个固定观念,一直存在于你的整个人生当中,阻止你继续进步,会害你一直停留在原地。(前述著作)然而,实际上,我们能够赶上并超越。
阿德勒说,才能不是遗传、孩子可以摆脱套住自己的限制,他用自身经历——数学为例子说明了这个观点。[《有关人生之意义的心理学(下)》、霍夫曼《阿德勒的一生》]
有一次,老师陷进了一个看上去根本解不开的问题上。只有阿德勒一个人解开了那道题。通过这一成功,阿德勒对数学的心态完全改变。他变得喜欢数学了,抓住所有机会培养和强化自己的数学能力。阿德勒说,通过这个经历他发现人有特殊才能、与生俱来的能力根本就是错误的想法。
我们说过阿德勒主张“我们能做任何事”在美国受到了批判。阿德勒解释,这句话不能按照字面意义来解释,而是要与孩子们的问题事例结合起来考虑。说这是为了帮孩子们解决问题时,为了让教育者和治疗者持有乐观主义信念而提出的观念。(霍夫曼《阿德勒的一生》)我倒是认为,阿德勒没必要做出这种解释替自己辩解。
阿德勒女儿亚历山德拉·阿德勒不擅长数学。有一次她没有参加考试就回了家。“你怎么了?这么简单、谁都会的问题,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做不到吧?你只要做,肯定能做出来。”听到父亲这一句,亚历山德拉在很短的时间内拿到了数学课第一的成绩。(霍夫曼、前述著作)
搬出才能、遗传学的人,只是想以此为借口,逃避人生课题而已。热衷于赌博的人,因为和钱有关,会很谨慎而严谨地计算。如果是赌马,他们会去掌握一切和参赛马匹相关的信息,从名字到每一匹马的性质、特征会倒背如流了如指掌。
医疗机关有了失误,家人在投诉医生时,会努力学习相关专业知识,再难解的医疗知识都难不倒他们。手术之前,他们只会对医生说“拜托您了”,哪有这么大的热情去学习这些。然而当他们面临法庭审判时,就马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连律师,看到他们如此敬业的态度都不禁感叹,而且表示遗憾,说手术之前怎么就做不到这些呢。
上了年纪的人,慨叹说已经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记东西了。那么,上了年纪后,他有没有付出和学生时代一样多的努力呢?并没有。如果不是遇到逼不得已的情况,比如学分不够就得留级这种情况,很多人就不会认真学习。稍微努力,如果进展不太顺利,就会立即放弃。
但是他们要是知道学习的乐趣,即使没有考试约束,不用他人强迫,也会主动去努力学习。如果还像学生时代那么花时间去努力的话,其实,大多数事情还是能够完成的。不过,学生时代只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学习的人,没有什么必要的话,估计就不想再学了吧。
不管做什么事,就算真的与才能无关(而很多人都认为与才能有关),只要花上一定时间就能攻破,如果没有足够的动机,很多人还是不会愿意付出努力去学习。
学习不应该只是为自己而做的,它必须是为别人贡献而进行的。一个人只想通过学习考入名校、出人头地飞黄腾达——或许这些词已经被淘汰无人再用——那么,一旦得知无望,就会立即放弃学习。
失败的勇气
阿德勒提到过几种失败。
相同失败重复很多次,这是个问题。但是,没有人从来都不失败。通过成功,我们什么都学不到。相反,通过失败,我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失败使人成长。唯有失败才能学到东西,这句话丝毫不夸张。失败,不会挫伤勇气。重要的是,失败后该怎么做。
具体来说,因失败而失去、遭到破坏的东西,尽可能地恢复到原状,为了不再重复相同失败、思考今后该怎么做,这些都是必要的。如果,你伤害了别人,那就去向对方认罪,这也是负起失败责任的方式之一。失败后毫无作为,那么必定会犯下相同错误,也无法从失败中学到任何东西。
有时候,人们不愿意承认,而故意去掩盖失败的事实。其实失败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掩盖得了。有时候我们会看到某企业领导们待事情败露后才会召开记者会向众人低头认罪,没有比这个更丑陋的了。
害怕失败的人、但凡有一丝可能性就想掩盖失败,他们对课题本身并不关心。他们只对与课题相关的人际关系抱有关心。一个人因害怕失败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以及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是否因此而降低而放弃课题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他从始至终只考虑了自己。
失败的话,肯定能从中学到东西吗?不一定。因为有的人会以失败为理由,放弃继续做课题。
掩盖失败、被发现才低头认错的人,当然不可能从失败中学到东西。这种人只考虑自己。重要的,不是介意失败时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而是为了挽回失败,再一次进行挑战。
不完整的勇气
这是指要有勇气承认失败的可能性。人一旦认为自己绝对不可以失败,那么,但凡有一丝失败的可能性都不会去面对课题。我们在前面看到过,怕做错而不做希腊语题的学生就是属于这一种。很多学生在进入大学之前就已经历过多次失败,也遇到过成绩差的情况。然而,优秀的学生,不用经历太多辛苦也能轻松考入大学。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教的古希腊语不是一门简单的语言,那位学生可算是遇到了平生第一次难题,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语言。要知道秀才对这种情况往往都比较脆弱。
如果是运动,必须得和他者竞争。问题是有的人一旦得知自己赢不了,就马上放弃挑战。不管是什么人,不可能总会拿到好成绩。无法完成这个课题,只能从会做的开始做起。如果不开始,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勇气,阿德勒把它称为“不完整的勇气”。(Adler Speaks)
阿德勒把“一旦发现课题很难完成时,就想从这里逃走的生活方式”,用“是全部、还是零”来解释。(《儿童教育心理学》《神经症人格是如何形成的》)即使只完成了50,也比0要好得多。
做一个普通人的勇气
关于这个勇气我们前面也提到过。普通,并不是指平凡。我们要相信,存在本身就是为他人做贡献。如果一定要做了什么才算是贡献的话,那什么都做不成的人就无法获得贡献感。身体尚为健康时,还能通过自己的行动来做贡献,然而,随着年老或尚为年轻却得了疾病时,就无法通过行动来做贡献。即使这种情况也要认为自己有价值,是的,要想做到这一点,确实需要勇气。
阿德勒举了一个问题少年的例子。少年犯下了很大的错误,以至于他父亲下决心将他送进看管所。谁知,他患上了骨关节结核,大概有一年只能卧床。之前,少年一直以为自己不招人待见,就连父母都不关心自己,在卧床期间,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关心自己,心甘情愿地为自己付出。少年这才知道自己错了,原来自己是受很多人喜爱的。少年出院复学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和之前有天壤之别,变成了招人喜欢的少年。(《难教育的孩子们》)
现在的自己就挺好,人如果对自己没有这种基本信赖感的话,就会想变得特别优秀。一旦发现达不到,就会走到另外一个极端,想变得特别坏特别差。不想变得特别优秀,也不想变得特别差,只需要拿出勇气做一个“普通”人,这才是我们的出发点。
承认错误的勇气
自己犯了错,有时候是自己发现,有时候是靠别人指出才意识到。当然有的人不喜欢被人指出错误。
我写过我在某大学教过古希腊语时的故事。犯错的不仅是学生。即便是作为教师的我,明明是比学生多花几倍的时间仔细做准备、写了讲义,在说明语法或翻译时还是会犯错。有的老师会很反感,觉得老师出错会有失权威或面子。但是重要的是学生学到知识,纠结保住自己的威信和面子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老师比学生多学了很多年,知识比学生多是应该的。不犯错固然最好,要想达到这一点,教师也需要不断地学习,但是即使犯了错、并且在学生面前被指出,也不用因此而感到丢人。相反,学生要是有能力找出老师的错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
信赖他者
不用多说,这一点实在是太理所应该了。所以,反而很少每天都去提及。人不信任他者的话,一刻都活不下去。司机不会故意出车祸、会保证乘客的安全;作为乘客如果没有这点信任的话,就不可能乘坐地铁、出租车等交通工具了吧。的确,有时候也会发生大型事故,破坏这种信任关系,但毕竟这种事不是天天遇到。
在日常的人际关系中,破坏信赖关系的大型事故不会一瞬间发生。人际关系,都是基于对他者的信赖基础上才成立的。孩子和大人吵架后就不回家了,或者学生上了无聊的课以后第二天就拒绝上学了,如果相互之间信任,那么这种糟糕情况即使发生了也只是暂时的。信赖一旦缺失了,只会破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不会给其带来任何好处。
无法信赖时
信赖他人,究竟是指什么呢?如果所有事情都能明确告知,就不用纠结信任与否了。信赖是指,眼下正在发生或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中有未知的内容时,需要用主观去补充其未知部分的行为。只对直接的知识或有值得信赖的论据时才去相信的,不叫作“信赖”。
为了解释方便,我们用词汇来区别吧。通常所说的“信用”,前提就是因为不信任。不只是商业往来时。如果无望还款,银行就不会借贷。在人际关系中,比如,孩子说明天开始学习,今天却没有学时,不可能因为孩子食言了就和他断绝关系。
对于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所以有时我们无法给予信赖。那么,只要是现在发生的事实,就都能信任吗?实际上,大人并不是在看孩子的“现状”。孩子有一天突然没学,如果他平时是个努力学习的孩子,那么即使今天不学,大人也会认为是例外,偶尔休息也是必要的,也不会认为他从此就不学了。
然而,大人们对那些平时就给人不爱学习的印象的孩子,很有可能就认为他以后也不再学了。大人是无法相信他那句“明天一定学”。
大人不是在看“事实”,而是在给事实“下定义”。大人觉得这个孩子不可相信,那么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相信。大人会基于这种想法去看待孩子的行动,因此,孩子的任何言行举止、都只会加强不信任感,不会往信任的方向发挥作用。
不光是在不学习、犯错等方面。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总会做出很多超出父母想象的事情。每遇到一个情况给它下什么样的定义,这是一种即兴行为。大人不是针对孩子的行动作出相信或不相信的判断。如果是信任,他们会找出可信任的证据;如果不信任,就会千方百计找出令人怀疑、不可信任的证据。
当信赖遭到背叛时
大人不信任孩子时,孩子身上会发生什么呢?我们一直是根据通常的说法提到,因为发生了某些负面事件,所以大人才会对孩子抱有不信任感;然而,不信任感具有双重含义,是无法从因果角度去看待它的。
首先,孩子是故意做出事情来让大人不相信自己的。明确地讲,就是为了吸引大人的关注。孩子希望被大人认可,也想获得来自家庭、学校等共同体的归属感。但是,当他做了建设性的行为却没有得到认可、也未能获得归属感时,就会想通过不良的言行举止来试图吸引大人的关注。
其次,也有一种情况是孩子和大人一样,也抱有不信任感。孩子一开始是不会对大人抱有不信任感的。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不相信大人的话了。这是为什么?
一个是,大人的言行不一致。孩子在大人展开正论大肆说教时,会关注大人的行动。如果大人没有做到,他就会想大人要求自己做、但是他们自己其实也没有做到。
而且,孩子知道大人想把孩子变成自己想要的那种。但是,大人的期待,只是对于孩子的课题的期待。大人希望孩子好好学习,学或不学的结果只会落在孩子身上,最后的责任也只能由孩子自己来承担,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是孩子的课题。
那么,即使父母信任孩子,这只是父母单方面的期待而已。坐地铁、出租车的时候万一出事的话,这个结局只会降临在乘客身上,而孩子的信赖关系一旦发生了问题,结局也不会降临在大人身上。孩子可不希望连自己的课题都被大人左右、指手画脚。大人对孩子期待,那是大人的课题,大人的课题不可能由孩子来解决,知道这一点就好办了。然而大多数大人都误以为,插手孩子的课题就是自己的任务。
就这样,孩子一旦发现了大人的言行不一致或者大人想干涉自己的课题时,就不会直率地理解大人的话,总想去琢磨和揣摩大人背后的意图,就会变得不信任大人说的话了。
为什么需要信赖
对大人抱有不信任感的孩子,对整个世界都缺乏一种信赖感。他们认为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周围的人都是敌人,但凡有机会,他人就会把自己推入陷阱。这样的孩子,不会想到帮助别人、也因此而得不到任何贡献感,自然也不认为自己是有价值的。于是,也没有勇气去着手人生课题。
美国一所学校有一个问题班。已经先后有两位老师提出辞职。校长无奈之余,就给当年就职考试中落榜的女老师打电话,告诉她如果能担任这个班的班主任到学年末,那么第二年就会聘她为专任讲师。女教师欣然答应。
校长故意没有告诉她这个班的实情。一个月过后,校长去观摩这个班。他发现学生们仿佛变了样,努力学习。大吃一惊的校长下课后夸女教师能干,说“您辛苦了”。谁知,女教师说该感谢的应该是她,让她这样一个新人接了这么好的班。
“我没有资格被你感谢……”
“哦,您是指您故意瞒着我没说的那个小秘密吗?我上班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了哦。一拉开抽屉,就发现了里面写着学生们IQ的纸条。老实说,当时压力真大。他们都这么聪明,要想带好他们,我可得加油啊。”
拉开抽屉,发现了女教师说的那张清单写着学生名字,旁边写着136、127、128等数字。校长看到这个大喊。
“这可不是什么IQ,是学生的柜子编号。”
对于这一点,心理治疗师比尔·奥汉隆(Bill O'Hanlon)说:
“不过此时为时已晚。新任班主任对学生们的看法已经成立,即他们都很优秀,而学生们为了不辜负她的期待,也做出了很大努力。”(《改变想法和人生的十个法则》)
所谓信赖就是指,甚至没有什么可相信的根据时,也选择相信。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对于自己百分百完全信任的话,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背叛他呢。知道有人信赖自己,那么孩子们对这个世界、他者的看法也会因此而改变。
构筑信赖
那么,怎样才能构筑信赖呢?孩子说“明天起好好学”,大人也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已经听孩子讲过很多次,每次都失望而归。因此,父母也不知道孩子是否真的会学习。即便如此,如果父母100%确信孩子会学,那么也无关乎信赖不信赖了。
孩子,或许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靠自立去解决课题。很多时候,孩子的现状并非最佳。“保持原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即便如此,我们也只能从他们的现状出发。
EllesseFromm称,要看到一个人的真实状态,知道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世上再无其他人可以替代他,意识到这一点,便是对他的“尊敬”(respect,拉丁语的Respicio为原语)。(《占有还是生存》To Have or to Be)信赖始于这种意义上的尊敬。问题是大人们并没有把孩子们当成是等身大的存在。要么抱着过大的期待,要么做出过低的评价。孩子就是因为这些评价而勇气受挫、失去对自己的信赖。要想帮助孩子们有勇气面对课题,首先,我们大人要学会正视(现在)孩子的“现在型”,而不是“理想型”。
先信赖再交谈
上述内容中我们谈到了有关信赖、导致不信任形成的结构、为什么有必要构筑信赖关系、该如何构筑信赖关系等。最后我想强调一下,在平常生活中不要去揣摩他人心思。信赖,并不是说没必要开口交谈的状态才是最佳的。或许说出来会产生矛盾,但是,我们提倡不要因为信赖对方就闭嘴保持沉默。相反,要用语言来交谈,这应该成为人际关系的中心,这才是产生信赖关系之第一步。不按照字面含义来接受,非要去揣摩对方的心思和心理,这种方式并不值得提倡。
看出对方的好的意图
如果能把他者视为伙伴,就会想为他者做贡献。相反,如果是敌人,定是不会想做贡献。要想不把他者视为敌人,就要在他者的言行举止中看到好的意图。
母亲很年轻就去世后,我和父亲一起生活,有一次,我花了很长时间做了咖喱饭,父亲只吃了一口就说“别再做了”。我对父亲这句“别再做了”,认定是“太难吃了,所以别再做了”的意思,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后来我才得知父亲的真正意图。当时,我还是学生。父亲其实是想这句话。“你还是学生,要专心学习才对。不要再为给我做饭花这么多心思。”
在父亲很短的一句话中看出更多含义时,我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和父亲在同一个空间就感到压抑了。这一变化,是因为我决定要改善和父亲的关系,才引起的。之前,心不想改善和父亲的关系时,父亲所有的言行举止,我都是作为不拉近关系而所需的证据来接受的。
分开课题
需要把我的课题和他人的课题分开。大人想参与孩子的课题这件事情,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我们先来明确一下“课题”这个词的含义,然后再分析不分开课题会产生的问题点。要想判断这是谁的课题,只需考虑:某件事最终结局会降临在谁身上或某件事最终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学或不学,是谁的课题?是父母的课题还是孩子的课题?这实在是太明确不过了。当然是孩子的课题。因为,不好好学,会陷入困难的是孩子,不学习的责任,需要由孩子自己来承担。
大体上来讲,人际关系中的问题均来自,某些人肆意参与他人课题所引起的。就像一个外人穿着鞋恣意踏进我家一样。我们在后面会谈及,和谁结婚,这是孩子的课题,而不是父母的。一旦父母反对,孩子就会感到父母穿鞋肆意踏入自己的课题,发生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我们再来看看前面提到过的信赖关系。可以明确划分课题,靠自立完成时,旁人应该信赖他可以自立完成课题,不用行动或语言去干涉他,这才是支持他自立的正确做法。
自己决定
有一次,一位学生和我搭话。说她有一段时间没上学。一问才知她休了一周。但是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特别。
再交谈几句后,她便透露了实情。在她没上学期间,也没有待在家里。因为她母亲认为学生应该上学,她只好每天都在家和学校中间地带闲逛耗时间。白天在公园、咖啡厅里度过,到了傍晚,若无其事地回家。就这样过了一周。
不去学校、没有上课,学业必然会受到影响。这是她没有上学的行为所带来的责任,应该是由学生自己来承担。功课被落下了多少,就要补多少。但是,上学与否由她本人决定就好,不是说父母认为她不能待在家里、她就得遵从父母。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她。不上学,那么这件事的结局就要落在孩子身上,这个责任也要由孩子来承担。决定上学与否,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是孩子的“课题”。
“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啊。”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小学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有一天,同学打来电话要我去找他玩。我问旁边的母亲:
“我可以去找他玩吗?”
母亲告诉我:
“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父母总是替孩子决定本应该由孩子自己来决定的事,试图通过这个方式控制孩子,还不忘加上一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对父母的干涉行为,孩子完全可以提出抗议、并提出拒绝。
但是,前面那个大学生,当父母对她说不可以待在家里时,顺从了父母的意愿。为什么?她之所以听从,是有“目的”的。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为了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不上学导致的不良后果应该由自己来承担。问题是明明决定不上学了,可因为父母命他去,只好决定硬着头皮上学。这么做是为了不对自己的行动负责任。当然,要是反抗父母的话,父母的反应会很大,甚至会发怒。但是,因为父母反对,就顺从父母的意愿和决定,这是不对的。
孩子不和父母所喜欢的人结婚,父母自然会很情绪化,这是人之常情。孩子和谁结婚,这是他们自身的课题。父母即使不同意孩子的结婚,那是父母的课题,并不是孩子的。不管父母是发怒还是悲伤,都与孩子无关。
但如果此时孩子接受父母的反对意见了,往往都是因为孩子不想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任。将来万一如果有问题发生,那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将责任推卸给父母。
听到这里,我的学生终于理解了她不用去满足父母对自己的期待、自己的课题必须由自己解决,有一天,她把头发染成了红色来找我。
我看到她满头的红发,吃惊地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把头发染了。”我回答说:“嗯,这个看到你就知道了。我问的是,你母亲应该很生气吧。”
“是啊。我妈妈大怒,还说在家的时候让我用头巾遮住头发,实在是看不下去。”
“那你怎么做的?”
“带了。不过三天后,我开始琢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于是,就取下了头巾。”
“然后呢?”
“我妈她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这件事就算得到了解决。不光是这一件,之前她和父母相处时,她想做什么,开始父母肯定会说“不可以”,作为“外在的声音”来限制她的行动。久而久之,它变成了“内在的声音”。也就是说,即使父母不说什么,她也会“不可以”主动限制自己的行为。
其实这个学生患有过食症,为此而烦恼不已。的确,她虽然不想上学,但是为了不惹父母生气,顺从了父母,装作上学。但是她内心对父母的控制和支配是不以为然的,只是她不敢用语言来正面反抗。于是,就有了“过食症”。这个症状的“对象角色”就是她母亲。她内心想“至少,我的身体是自己的!即使是父母也不能控制我的体重!”其实不应该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反抗,而是用语言直截了当地告诉父母自己不喜欢就好。
关于这个学生的过食症,我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如前面所说,症状总是先有了某种需求,才被人创造出来的,如果没有了这种需求,症状也会自然消失。如果她改变了自己,能用语言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和行动告诉父母,那么过食症就不再需要了吧。
我很同情年轻人,因为他们往往会采取不利于自己的极端方式,比如伤害自己的身体、不去上学等来反抗父母和大人。
依赖与自立
分开课题,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谁都有无法靠自立来解决课题的时候,应该互相帮助和协助才是。在现实中,往往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课题,因此,就像解开缠在一起的线团一样,需要一个个分离出来,明确哪个是我的课题、哪个是你的课题。
我们需要先区分,再合作、共生。但是,既然我和他者的人格是各自独立的存在,那么我们不可能穿着鞋就闯进他者的课题领域。需要合作时,可以将其变成共同的课题,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设定相关步骤和程序。
不过,不能太死板和教条主义。要是任何时候都要分课题的话,有时就会发生如下问题。
有个家庭,上小学的孩子在吃饭时掉了勺子在地上。母亲正欲拾起,父亲阻止说“自己掉的,让他自己来吧”,就想让孩子自己捡起来。就这样,这家餐厅地板上连着三天都放着那个勺子。家人每次看到那个都会想很多。
“别人的课题,就一定要让他自己来做”这种想法,有时候会使人际关系变得尴尬不舒服。看到很难自己站起来的人,向他伸手去帮他,并不会有损他的自立心。对方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事件,从此就变得依赖别人。
人本来就不可能独自一个人活着。我们需要他人的帮助。当然不是说任何事都要向人求助。这方面要取得平衡的确较难。自立可以办到的事情,尽可能地自立完成。但是,需要他者援助时,可以大大方方提出援助。自立并不是指,万事都不向他人求助。自己能做的,自己做;自己不能做的,向他人求助,这才是正确的自立方式。
自己尽量不依赖他人。但是,当他人向自己求助时,会尽力去帮助他人。当很多人都这么想时,我们的世界一定会得到改善。
不要“有眼力见”
这件事是我对所属的研究室人际关系毫不知情的时期发生的。有一次课堂讨论,大学院的前辈发言,我觉得他的希腊文有一处翻译错误,便指出“我觉得你那句翻错了”。整个课堂氛围立即变冷。总有人像我这样,遭到别人指责说没有“眼力见”。
然而,这是研究学问的场所,不管是谁,有了失误或错误,被指出来是理所当然的。对方是上一级的前辈,就当作没看见,不指出来,这是不对的。在职场,如果你觉得上司的想法有错,就应该指出来才是。不过很多时候人们害怕自己持反对意见会遭人嫌弃,怕遭人指责说没眼力见。
如果所有人都感觉一样的东西,都想着同一个内容,都做同样的行动;如果我们一再强调和别人保持统一调子,强调人与人之间的情义之重要性;如果突出来的钉子一定要敲回去;久而久之,整个社会氛围都会变得不允许自由发言。这种空气一旦蔓延扩散,就会成为法西斯主义的温床。
努力使人理解
如果你想让周围的人理解,就只能靠努力做到被理解。
对他人体贴、细心的行为固然好,但是它有前提,你必须准确掌握对方想要的和感知的东西。问题是,如果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对方的话,很容易会出现错误。当你觉得你知道他者在想什么、感到什么时,放心吧,这种情况多半都是错误的。你要意识到自己的见解和感觉并非绝对,这才是所有行动的开始。
另外,即使对方没有开口,也应该主动去关心对方的人,往往也会认为,即使自己不开口说,也期待着别人能看懂自己,为自己做点什么。如果对方没有做到,也没能理解自己,就会失望生气。
如果他者寡言少语,我们有必要从他的言行举止中读出好的意图。但是,我们自己要尽量用语言将自己所想、意愿等传达给对方,以免引起他者误会。我们需要知道,不开口讲话,什么都传达不了。
摆脱他人的视线,获得解放
有很多人会不自觉地意识到他人视线,或害怕他人的视线。当别人告诉你“别去介意他人视线”,你自己也想努力做到这一点时,实际上你会潜意识地更加关注。我们需要知道如何才能摆脱他人视线,获得解放。
他人视线,换句话说是“别人给自己做出的评价”。别人的评价中自然包含好评,但是我们更在意的是“坏评价”。这个“人的视线”“人的评价”该怎么去接受?
过人行横道时,有很多人说讨厌车上的人盯着自己看。的确,车上司机会看着走过人行横道的人,但不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信号灯变成了绿灯,待车辆驶过十字路口时,刚刚在眼前走过的行人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还有,经常会有人因为不擅长在人前开口,说话的途中甚至紧张地忘记该说什么。其实,这件事在他人看来并没有像你一样那么重大。你要是每次开口时都会担心别人怎么看你,那么,别人的每一个微表情和小变化在你看来都是有意针对你的。
实际上,突然忘记了下一句该怎么说而为难尴尬时,大多数人还是会耐心等待,也绝不会因此而耻笑你。
就拿刚刚我们在前面看到过的“分离课题”来看,他人怎么看我们,这是他人的课题,我们是无法左右和决定的。那是他者要做出决定的事情。
有人介意他人的视线,有人认为自己能控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有些事我们不可能强迫他人来做,即爱和尊敬。强迫他人爱自己、尊敬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为了成为值得他人爱和尊敬的人,做出与之相应的行动是可行的,然而,我们无法替他人做出决定是否爱和尊重我们。
其实他者并不是很关注
人总是所属于某一个共同体而活。然而,并非位于共同体中心。介意别人视线的人,是因为认为自己位于共同体中间,才会介意。相反,觉得自己不在共同体中心的人,是不会介意别人视线的。
借用阿德勒的话来讲,认为别人在注视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他们肯定在耻笑自己长得丑或笑话自己的失败,这种人一定是把他人当成了“敌人”,认为他人只要有机会就想把自己推入陷阱。把他人当成伙伴的人,就会认为只要他自己有需要,他人就会随时来帮助自己。
最成为问题的是,介意别人视线的人,只关心自己,而他人根本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在地铁上坐着的时候,有时候会犹豫要不要给前面的人让座。要是我给他让位,他却说自己还没有老到需要人让位该怎么办,就这样犹豫不决而错过了良机。其实应该抛开这些顾虑,先给对方让座。一直担心自己怎么被人说的人,说到底是因为只关心自己才会这样。
“为什么”要介意别人的视线呢
介意别人的视线,所以不愿意和他人积极接触,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解释说明。但是阿德勒要考察的不是其原因,而是其目的。
他们不是因为介意别人的视线,所以变得不想和人接触。他们的目的在于,不和他人接触。为实现这个目的,才会去介意别人的视线。不擅长在众人面前说话,这种情况亦然。并不是害怕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而紧张,从而导致不敢在众人面前说话;此时的紧张,只是他为自己在众人面前没有表现好的尴尬情况而准备的借口而已。
但是,介意他人视线的人,一旦没有任何人关注,也不会开心。想到他人对自己说一些不太好的,确实很让人不开心;但是,谁都不关注自己,又会感觉自己受人忽略和无视。介意别人视线,但是被人忽略同样又不爽,这种想法乍一看很矛盾,我们可以看得出介意别人视线的人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以及如何定位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并非位于共同体中心
阿德勒在自己的著作中经常提到被称为广场恐惧症的神经症事例,这一点我们在之前也提到过。患有广场恐惧症的人认为,“他者对自己怀有敌意,而自己则成了他们的迫害目标”(《性格心理学》),出了门,他们就会觉得不安全,会变得不安紧张。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很恐怖,所以不想出门。但实际上,他们不是因为不安才不外出,而是为了不外出而选择紧张不安。
那他们为什么不想外出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外出,就不会成为关注焦点。确实,婴儿,如果没有父母保护就活不下去。听到婴儿啼哭,父母在深夜也会立即醒来。但是,等婴儿长大后,已不再是关注焦点。这就是长大成人,然而,总有一些人不管多大都不愿意变成大人。
对这种人来讲,自己不再是关注焦点后的世界是很恐怖危险的;他们觉得在那个世界,自己成了“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他者之迫害目标”,即使走出了家门到了外面的世界,也会想方设法立即回到家中,因为在家,自己永远是关注焦点。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外部的世界和他者有多危险,而是为了不外出,才选择了如此这般看待世界和他者而已。
即使我们并没有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受关注,我们也不能对此提出异议。因为,我们并不是位于共同体中心的,其他人也不是为了满足你的这种期待而活着的。
为了避免对方错觉
冷静思考,你就会知道,他者并不是一直都在说我们的坏话。有时候,他们也有可能在说我们的好话。可是有的人却认为他人总是在说自己坏话,这是因为他们宁愿这么想。
如果我认为某人在说我坏话,那么我就不会积极去和他建立人际关系。我会尽量躲开他,或者干脆放弃和他有任何接触或进行对话交流。面对这种情况,阿德勒关注的不是类似“因为对方说我的坏话,所以我才躲开他、没有和他接触”时的“原因”,而是“因为想避开那个人,所以想成是对方在说我的坏话”中的“目的”。
也就是说,你的“目的”是“为逃避和对方的接触”。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决定想成是“对方在说自己的坏话”。把我们一直以为是“原因”的东西,当成是“目的”来考虑时,你就会发现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会大有改变。
比他人视线还要重要的是
假设,真的有人在说我们的坏话,我们也对此毫无办法。我们唯一能做的是,选择如何与这些人接触和相处。对方如何评价我,这是对方的课题,而不是我们的。因此,我们无法改变他们,也无法改变他们所给出的评价。一直揪着不放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为它烦恼,这么做毫无意义。
当我们想要改变对方以及对方所给出的评价时,我们就会去迎合对方,试图变成他所期待的形象。
要知道去迎合他者对我们期待的形象,这本身就是一个大负担。而且,“他者对我们期待的形象”——这件事本身或许只是我们自己的幻想,而不是真相。
我们并不是为了满足他者的期待而活着的。因此,也没必要介意别人视线,装出一副更加优秀的样子去给别人看。不用这么做,也会有人愿意接受真实的你。
倒没有必要自暴自弃,认为“没人期待我任何事”,但是却有必要摆脱“他者如何看待我”的想法。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得呈现出真实的自己。
努力要变成不同于现在的自己,这种努力如果是因为介意他人的看法和评价,为了迎合他人而进行的,那么即使你通过努力达到了目的,你也会失去自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自己。只需要尝试不再去迎合别人、放弃为满足他人的期待而活的生活方式,我们的心情也会因此而变得轻松快乐很多。
没有必要害怕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比这些还要更重要的,就是对你现在正要做的事,你能说出“Yes”吗?
很多人说在工作中获得好评是必要的。的确如此。但是,此处的好评是针对工作而给出的评价,而不是上司、同事对你个人的好评。当我还是学生时代,身边有一位教授,30年没有写过一篇论文。当然,即使在当时,他这种是很罕见的。所以也对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如今这个社会,我们总是被人要求尽快出成果,但并不是只要有结果就是好的。要想得到对工作的公正对待和好评,最重要的还是要在工作过程中好好提高自己的工作实力。
如果你做的策划是史无前例的,那么肯定会遭到大家的反对。听到别人反对,说不可能会卖得好、如果卖不出去谁来负责,心里就生出害怕,只想着如何才能通过策划会议,这种做法实在不可取。
不可能和所有人处好关系
“如果我的人生不是为了自己而活,那还有谁会为我而活呢?”犹太教有这样一句教训。有的人,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喜欢我。十个人中总有一个人是不喜欢我的。其中,七个人是随时改变态度的人。
剩下的两个人,不管我做什么,都会接受。我们只需要和这“两个人”好好相处,剩下的八个人尤其是不管做什么都不喜欢我的一个人,没必要为他们而心烦。
有人想,只要把这个人改变了,那么职场就会不同。然而,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努力往往会徒劳收场。职场遇到这么一个人,就需要公私分明,工作上和他合作,私底下就不用想着和他做朋友。明明是这样一个人,我还要去考虑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这本身就很可笑。你非要介意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那么就只能为了博得好感而努力,那就不能算是过你自己人生了。
要想做到不怕他人视线、不介意他人的评价,那么就需要勇气活出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他人而活。
摆脱过去,获得自由
我们绝对不会去回想和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不相容的过去。但是,如果生活方式改变的话,会想起已淡忘的过去。回想起来的过去即使是相同的,对它的解释也会产生变化。有时候这种解释会截然不同,以至于我们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过去本身有了变化。
有个朋友对我讲过他小时候的回忆。他小时候,满大街都是散养的家狗和野狗。他母亲告诉他人跑狗就会追上来,所以遇到狗一定不要动。
“有一天,我和两个朋友一起走在街上,对面来了一条狗。其他朋友看到后撒腿就跑,但是我呢,想起了父母的那番话,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结果是他被那条狗咬伤了。
他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如果这是现在发生的事情,那么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
“有了这件事后,他就觉得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
他说,走在街上就想会不会有车撞到自己,在家又会担心天上会不会掉下一架飞机,读到一则有关疾病的报道就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得了这个病。
他想说的是,小时候被狗咬的事件,导致他现在都觉得这个世界是充满危险的,其实不然。他是为了把这个世界看作危险的,所以才从无数个回忆中挑选了可以论证这一点的事件,而且没有继续往下回忆被咬伤之后的事情。
后来,他想起了一直都被他遗忘的后话。
“确实,我的记忆到了被狗咬伤就中断了,不过后来我又想起了一些。一个陌生的大叔用自行车带着被狗咬伤、大哭的我,去了附近的医院。”
被狗咬的事情本身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故事完全变了个性质。前面那个回忆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是危险的”世界观而选出来的,后面的回忆,已经不再为“这个世界是危险的”“听别人的话就会倒霉”观点服务,而是变成了他落入困难时被人获救了的美谈。虽不能说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危险(因为你还有可能会被狗咬伤),因为他选择了“这世上还有伙伴愿意帮助我们”的生活方式,回忆也跟着变了,可以说是生活方式改变了过去的回忆。
“回忆是否正确,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忆呈现出了当事人的见解和判断,即“就连小时候,我也是这样的人”“即使是小时候,我也是如此看待这个世界的”。(《性格心理学》)
并不是说你现在还会做出和小时候一样的判断。正好相反。你会把现在的见解和判断投影到儿时记忆中,想借此来证明“自己在儿时也是如此”。
我在和父亲的关系不好时,从无数个回忆中只选了能够把“关系不和”的事实正当化的回忆。其中最甚的便是小学时挨父亲打的事件。我在前面也提到过这时期的事情,现在我已经记不大清楚这些究竟有没有真实存在过。知道这个事件的人,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没有第二个目击证人。
父亲患上认知症后,我照顾了很长时间。两个人聊天时,我们没有谈过这些事。不过,当我提到其他的事情,提到我们曾经去过什么地方等,父亲会反驳,说没有。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因为无凭无据,我也很难说服父亲。不免有些尴尬。如果当时还有其他人一同经历,或许还好些,但是很多都只是我们两个人经历的,因此,其中一个人说没有,就很难证明它的存在。挨打这件事,或许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不过有与没有,对现在的我来讲,已经无所谓。因为我和父亲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我已经不需要这个回忆了。
一个人对过去的事情选择记得或忘记,往往会有一定原则。有利于现在的自己的,就会选择记住,如果不是,就会忘掉。即使是那些记得的过去,对它所赋予的含义也会不停地变化。因为想起这个过去的主体——人的“现在”一直都在变化着。
阿德勒说过他小时候的故事。(《难教育的孩子们》)当时还是5岁的阿德勒每天上学路上都会经过墓地。每次经过,他都会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
阿德勒决定摆脱这种紧张不安。有一天,当他走到墓地时,其他同学都迟到,他就把书包挂在墓地的围栏上,一个人来回踱步。开始速度很快,到后来脚步慢慢放慢,终于感觉自己完全克服了心中恐惧。
阿德勒在35岁时,遇到了当年一起上过一年级时的老同学,便和他聊起天来谈到了这个墓地。
“不知道后来那墓地怎么样了。”阿德勒这样问道。
友人却回答道:
“哪有什么墓地啊。”
这一段回忆,原来只是一段幻觉。但是,对阿德勒来说,这是一次“心的训练”。回想起自己小时候鼓起勇气克服过困难,长大成人后,当他在现实中遇到种种困难险境时,这一段回忆着实发挥了作用。阿德勒不是为了逃避课题,而是为了直面课题而创造出了这段有关墓地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