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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儿奔着厂门口去了!
人还没到,就见海报栏边乌泱泱围了一下子的人,那架势可比宿舍楼那边热闹多了。
纺织厂是一千多人的大厂,三班倒的工作制,此刻正是交班的时间,众人一见了这种关于厂长八卦的大字报,就别提有多沸腾了,说什么的都有:
“你信吗?我听说厂长的老婆是大干部家的女儿,有背景的!”
“那又咋了?女人呢,老了就是不如小姑娘值钱,那个白天儿我也见了,十八一朵花儿,长的那才俊呢!”
“十八咋的?军婚啊!也该出来乱扯?什么作风?是要判刑的!”
“唉,现在不是开放了吗?这事儿要是放在前几年,都能在她脖子上挂个破鞋游街了!”
南星儿的脸都白了……都说众口铄金,她一个单过的女人,身边还有个不大的孩子,想必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才一直隐忍着过日子!
拉着白天儿的手都有点儿抖,“算了吧!闹开了,只是你自己丢脸,这么多人呢!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你淹死了!”
“姐,你别跟着掺乎,你也别过去,就在这远远的站着啊!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说完了话,白天儿使劲一推南星儿的手,“腾腾”的几步就走到了厂门外。
南星儿犹豫了一会儿,毕竟白天儿是弟弟的媳妇……不好意思就这么站在一边瞧着,只能硬着头皮也过来了!
白天儿走到海报跟前,故意使劲的咳嗽了一下,脸上笑得象是朵花儿似的,声音不大,多数的人却都能听得清,“哎呦,都看热闹呢?咋回事儿?我也瞧瞧!”
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呃,潘金莲!
见了自己的大字报还不快点儿躲,竟然还有脸闹上来了?
众人一见,都自动的闪到一边。
白天儿眯着眼睛看了看……海报栏里满满的贴了三账大字报,内容照片和字迹都与宿舍楼口的一模一样,她也没象刚才那么激动,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回头向着围观的众人说,“这是……头几年的大字报又兴回来了?大鸣大放,说什么都行?无法无天又没人管了?”
也没人回答!
她抬手小心的掀下了一张,折好了,揣在了衣兜里,“咳咳咳……大家听好了啊!我有几句话要说!如今世道变了,诬陷罪是要受法律制裁的,帮助散布谣言的人,同样也要承担责任!我手里这个就是证据!不明不白的黑锅我不背!我这就上公安局和厂办报案去!顺便说一下啊,谁要是知道散发这个大字报的罪魁祸首?并愿意向公安局提供线索作证的,我奖励……500块人民币!”
500块人民币?
小一年的工资呢!
人群里一下子就炸了!
“这丫头!还要去报案?这就叫有恃无恐吧?”
“就是!听见没?500块啊!看来她一定清白啊!要不,还能自己出钱打自己的脸?”
“嗯呐!就是呗!我要知道是谁写的大字报就好了!500块?够买三台自行车了!”
“现在还有这么瞎闹腾的人?还贴大字报?想放什么屁都行?十年的余毒还没肃清?”
白天儿抬了抬手,做了一个“静一静”的手势,“如果没人知道是谁?那我就自己查!也不难吧?照片背后不是还有照相馆的水印?就算我查不出来,不是还有警察可以排查笔迹指纹?反正这钱我是拿出来了,不找到这个污蔑的人,不还我一个清白,我就没完了!”
回头一瞧,厂门口还有几堆清扫过的积雪,上面插着几把铁锹,疾步走了过去,拎了一把大锹就回来了,声音也提的高了,“还要补充一句,找不到人?没完!找到了人?我也和他没完!”
也没和谁打招呼,“啪”的一下,抡圆了胳膊,就把海报栏的玻璃给砸碎了。
玻璃飞溅……
围观的人四散惊跑……
白天儿把铁锹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这玻璃我赔了!都散了吧!”
四五十人都在旁边站着,楞没人敢大声说话了……心里都暗自嘀咕,这姑娘长的娇柔,下手办事可真是“虎”,可千万别撩她,要不然,指不定这铁锹抡到谁脑袋上呢。
白天儿一扭头走了……
南星小跑着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的脸色,“白天儿,你咋还这性子呢?这局面本来就够乱的了,你倒好,把事情越弄越大,瞧着吧,不出一个小时,你这事儿就能成厂里的头条新闻了!”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的情绪极为复杂:
暗自也佩服白天儿的不怕事儿!
决断也快,手笔也大,张嘴就悬赏500块!
可也有些担心,瞧这弟妹的脾气,要是找到了人,不还得闹出大事儿啊!
小声的劝,“算了吧,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就算知道了是谁又能怎么样呢?话已经都说出来了,大字报也贴了,影响造成了,你还能把人家吃了?”
吃了?
吃不了!
也得让他扒层皮!
白天儿站稳了脚步,扭头望着南星儿,“姐,我知道你为人一向内敛,不喜欢我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也千万别去南夜面前说啊!不用他知道!没必要!犯不着!”
南星儿有点儿为难,“这么大的事儿,不让男人知道,就你一个女孩子家,你能怎么办?”
“你就别管了!我回服装厂了!”
说完话,她还真就走了!
南星儿望着白天儿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小弟妹,真是太厉害了!
一到厂里,白天儿气哼哼的进了办公室,把大字报往桌子上一摔,闷坐在沙发里喘粗气!
说不气?
那是假的!
怎么女人想要干点儿事业就这么难呢?
尤其是稍有姿色的漂亮女人,好像就更难!
事业做的不好,就有人在背后议论:
瞎闹腾啥啊?心气倒是高,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家带孩子!
事业万一做大了呢,也还是会有人说:
瞧她那得瑟样?真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吗?还不是靠男人!
即便这个男人不存在,也能想方设法的给她按一个!
绯闻!
尤其可恶!
连阮玲玉都是被“人言可畏”害死的!
她进门的时候,小武正在收拾院子呢,一看白天儿气呼呼的样子,心里有些纳闷……武立勇嘴上虽然说的不多,可心里却十分感激白家父女俩的情谊,在院子里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进屋瞧一瞧。
一挑门帘,倚着门框,故作轻松的问,“哎呦啊,母老虎发威了?谁惹你了啊?”
斜眼一瞄桌上的白纸,不禁向前走了步,低着头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这谁他么的这么缺德!找抽呢吧?红口白牙的污蔑人?”
白天儿一听他的话,倒是笑了,“污蔑人?小武,你不相信这上面的话?”
“相信个屁啊!你脑袋叫门挤了?放着南夜那条件的不要,非要在外面找个年纪大的?你缺爹啊?”
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我不是那意思啊!呸!瞧我这张嘴!我是说,你自己男人差啥啊?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板有身板,要家庭有家庭,自己还有本事……”
实在听不下去了!
白天儿摆了摆手,“小武,夸南夜的话,你去他面前说,他爱听,听了就完全可以得瑟上天了!”
小武低着头笑,“你两不是两口子吗?夸他不就是夸你眼光好?”
顿了顿,“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话!”
“暂时还不用!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不到天黑,就会有人来领赏了!”
领赏?
小武有些懵!
白天儿站起身,“自古人为财死!不管是谁贴了这么多大字报,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看见呢?我当着众人说了,悬赏五百块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小武的眼睛都瞪圆了,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等会儿!打住!多少钱?我没听清楚!”
他不是没听清楚!
他是不敢相信!
五百块?
这女人也太败家了!
白天儿也没理他,自顾自的把照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哎,小武,这背后的水印上是写得‘生生照相馆’吧?”
武立勇凑了过来,“可不是!你等着啊!这省城有两家‘生生’,我找人帮你打听打听去!看看是谁交的底片!”
也好!
他一扭头去了!
白天儿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又开始画起了服装设计图!
时间飞快……
转眼天就黑了……
服装厂的员工都回家了,她自己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医院,一出大门,有人在暗影里闪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吓了她一跳,
不由地退了半步警觉的问,“谁?干什么?”
再细看面前的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体型微胖,文质彬彬的,带着副黑框眼睛,腼腆的冲着她一笑,“别怕!小白姑娘,吓着你了吧?我是纺织厂的,姓吴,吴齐,来跟你说点儿事情!”
纺织厂的?
说事情?
那一定是关于今早的大字报啊!
看来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呢!
“你哪位啊?进屋说吧!”
白天儿领着他进了武家大院,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小武听到了动静,一见来了个男人,大概是怕白天儿吃亏,也跟进了房间,也没多说话,往旁边静静的一坐。
他是地痞出身的,要账要惯了,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狠劲儿,吴齐见了,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脚步,“这位是?”
“我是她哥!”
武立勇嘿嘿一笑,“咋的,还有啥不能说出口的话吗?”
白天儿知道他是好意,也没法撵他,只能对吴齐客客气气的一笑,“有事你就说!这屋里也没有外人!”
小武听了很受用!
这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他了!
更是肆无忌惮的往沙发里一靠,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滋滋”的喝了起来。
吴齐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是,呃,我知道是谁贴的大字报!”
武立勇直接打断了他,“先说说你是干啥的吧?要不然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
“哦!我叫吴齐,是纺织厂三车间的工人,昨晚我是夜班,天快亮的时候憋了泼尿,也不爱去厕所,找了个背人的墙根就方便了……”
小武一撇嘴,“嘿,瞧你这操性?靠墙根儿尿尿?天冷!也不怕把你鸟儿冻掉了!”
吴齐红着脸不说话,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白天儿强忍着笑,“吴同志,你接着往下说!”
“哦!后来,我就看见档案科的薛瘸子鬼鬼祟祟的来了,心里就纳闷啊,他们坐办公室的,也不上夜班啊,他怎么天不亮就来了?就多了份心眼,仔细瞧了他几眼!见他手里拿着几张大白纸,神色有些紧张,奔着厂大门去了,我就在后面跟了两步!薛瘸子在厂门外的路边站了一会儿,就来了辆小‘拉达’,车上的人看不清,天黑,朦朦胧胧的就看见戴着个军用大棉帽!好像交给了薛瘸子一沓东西!”
吴齐停下不说了,故意卖起了关子,两眼瞪着屋里的人。
白天儿依旧稳稳的坐着……
沉得住气!
不问!
吴立勇开口就骂,“你妈的,姓吴的,磨叽啥?快说!”
“啊?我说!我看见薛瘸子和车上的人说了两句话,那车就很快的开走了!再然后,我见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那一沓东西打开了,一张一张的都贴到了纸上,趁着夜色,左右无人,又把白纸贴到了公告栏里!等他走了,我过去一看,可不就是今早见得大字报嘛!”
白天儿欠了欠身子,“我没大听明白啊!你是说,大字报早就写好了,照片是后贴上的?别人拿给他的?”
“嗯呢!我去过档案科几次,见过薛瘸子的字体,昨晚看得也清楚,那大字报上的字儿,确实是他事先就用毛笔写好的,相片是后贴的!”
“操!那还等什么?白天儿,我带几个哥们去,今晚就扒了那瘸子的皮!”
吴齐吓了一跳,不由的退后了几步,还不忘了犹犹豫豫的问,“那个,那个……你说的五百块钱?”
“给!保证给!”
白天儿眯着眼睛,“不过,你想必也听清了,如果我需要证人的时候,你可是要出庭作证的!不过,这个吗?要看事情的发展,也许还走不到那一步!”
“我愿意作证!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大字报那一套,我……我不齿!”
武立勇歪着嘴角笑,“哟?还把自己说成捍卫正义的战士了?狗屁!不给你五百块钱?你也不会来!不齿?不齿……你也只会憋着不说,在一边瞪着眼珠瞧热闹吧?”
吴齐不好意的低着头。
算了!
人心不古!
这世道,人家不在背后使坏就不错了!
白天儿在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百块钱……十张一摞,五摞子十元大票,在那时候也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吴齐咽了咽口水,伸手就来拿,白天儿一拍桌面,“哎,先别急!”
他又不甘心的把手缩了回去!
女人眯着眼睛,“吴齐,你要是敢说一句谎话,我可提醒你啊,昧心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要是查出来你捣鬼,到那时候,可是要你连本带利的一起还!”
吴齐下意识的瞄了一样小武,“我知道!我知道!没骗你!”
白天儿接着说,“我先给你一半的钱,那一半,等事成之后一起给!”
“事成?”吴齐纳闷的抬起了头,“还用我做什么吗?”
她也没回答,冲着小武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缓步走到了院中,“小武,现在就需要你帮忙了!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我再找别……”
“你埋汰我?”小武不高兴的一仰头,“我不冲你,也得冲村长啊!我在三方村的时候,白老爹围前围后的照顾了我大半个月,无亲无故的,图啥?现在他女儿用得着我了?我倒先躲了?这是‘道上’的作为吗?传出去丢死个人!”
道上?
又来那一套了!
白天儿也没工夫理他,“我想今晚去见见那个薛瘸子,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估计他不吃点儿苦头,也不一定就愿意开口说!所以……”
“明白了!那我也跟着去!再带几个人!他不说,就把丫的腿儿先打折了!至于是哪条腿儿?那可要看小爷们的心情了!”
“也不用!吓唬一下就好!你可别惹事儿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等着,我找人去!”
眼瞧着小武先去了。
她又回了屋,问吴齐,“一会儿我们就去找薛瘸子,你要想拿钱,就跟着走一趟吧!”
利字当头!
眼看着五百块钱就在眼前摆着呢,吴齐也没犹豫,使劲点了点头,“嗯呐!”
不大一会儿,院子里脚步吵杂,小武在门口低嚷着,“白天儿,人齐了,走吧!”
“来了!”
出了门往院子里一瞧,她也暗自的伸了伸舌头……只见小武身后跟了个八九个小伙儿,清一色的膀大腰圆,凶神恶煞,都不用说话,只往那儿一站,胆子小的良民都不敢从他们面前过。
吴齐都怕了,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小声儿问,“小白姑娘,不会,不会闹出人命吧?”
武立勇故意吓他,“闹出人命?那可不一定啊!走吧!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把吴齐夹着几个人的中间,“走!带着我们去找薛瘸子去!”
“我……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啊!”
吴齐大概是怕惹事,又有点儿往回缩了!
武立勇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不知道?拿钱的时候,你咋不说不知道呢?欠打是不?”
白天儿不说话!
吓吓也好!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吴齐怂了,“那,那我领你们去他家吧!不过说好了!我就是领个路,出了任何差错!可跟我没关系啊!”
“走吧你!废什么话?”
有人踹了他屁股一下,吴齐朗朗跄跄的在前面走,一行人借着夜色出发了。
薛瘸子不住纺织厂的宿舍,而是住在一处小平房区,东拐西拐进了几条胡同,在一处小巷的尽头,吴齐站住了脚步,“我,我就是来过一回啊,还是厂里给各家送煤的时候来的,好像就是这儿了,他是个光棍,和他老妈住一起,院子里也没旁人!”
吴立勇一抬下巴,“你先进去看看,他在不在家?我在门口听到动静就进去……快点儿啊!愣着干什么?”
吴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院子,“薛科员,薛科员在家吗?”
立刻,一声门响,有个男人答道,“谁啊?谁找我?”
还没等吴齐回话呢,武立勇向着兄弟们一挥手,呼呼啦啦八九个人一下子就都闯了进去!
白天儿走在最后,往院子里一看……两间向南的瓦房,门前站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三角眼,塌鼻子,两片油嘟嘟的厚嘴唇,双手插在袖口里,目光游移,一看就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薛瘸子一见这架势,当时就怂了……双手护着头脸,脚步向后退着,“各位小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又斜眼瞧着吴齐,“老吴,咱们也没梁子啊!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吴立勇靠着大门,以防他突然跑出去,“没梁子?小爷们吃饱了撑的找你来?稀罕你?你长的漂亮啊?呸!也不跟你拐弯子,我问你,厂门口的大字报是怎么回事儿?自己说!省得我动手!”
他手下的人都跟着小武混久了,配合也默契,一听到他低吼,立刻在一边助威,几个人乒乒乓乓把院子里能砸的都砸了,双臂抱胸,围着薛瘸子站着,瞧着样子,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薛瘸子虽然不是好汉……因为怕挨打,倒也十分地乖巧,“别!别动手!我说!”
说吧!
就等着答案呢!
薛瘸子矮着身子,“我上午就都听说了,早上厂门口闹了那么一大出,五百块钱的悬赏,这么大的手笔,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纺织厂,我私下估摸着,这事儿迟早要败落!果然,你们就找来了,想必是都已经查实了……”
“别说没用的!”
“说重点!”
“快说!”
几个人吼他……
薛瘸子咬了咬牙,“反正大字报是我贴的,可我是冤枉的,是有人给我钱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重点了,白天儿出面了,“谁给你的钱?”
“我也不认识!真不认识!最开始是她找的我,就在我家门口,说好了付50快钱……要我在宿舍门口,厂办门口,还有厂门口各贴几张大字报!我跟谭厂长有矛盾,全厂都知道!贴他的大字报,不给我钱也干啊!”
这也难怪!
谭明是改革派,想必一定也得罪了不少人!
薛瘸子接着说,“我和那人就见过两次,每次见面的时候,她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真没看清脸!”
“她?是女的?年龄呢?也看不出来?”
“好像……也许……中年?真是不敢确定!相片真不是我拍的,大字报里的词也不是我想的!我就是被人利用了!要不,要不……明天我去厂办自首去?”
自首?
也行啊!
不过,可不能那么简单就算完!
白天儿挑了挑眉,“薛瘸子,自首多容易啊?可是影响已经造成了,你说咋办吧?”
“咋办都行!你说!”
“我说?没那闲工夫!给你提个醒儿吧,明天厂里在小礼堂有个元宵节联欢,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不能给我挽回影响,咱们就没完!”
小武上去照着他后腰踹了一脚,“姓薛的,听明白没!”
薛瘸子点头哈腰的,“明白!明白!”
出了薛家……
众人分了手……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南夜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脸向着窗口定定的出神,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白天儿过去摩挲着他的手背,“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
“嗯!有点儿不开心!”
南夜这才缓过神,有些强颜欢笑的说,“明天是我在家最后一天,后天十六,早上我就要回部队了,这一分开,再想摸你一下都难!天儿,明天你哪儿也别去!好好的陪着我,一整天,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问,行吗?”
她本来倒是这么打算的!
可现在……
“南夜,明天我要去趟纺织厂,我也不瞒你,是出了点儿小事!我没打算回避,回避事情不是我的作风,我必须要自己去面对!”
男人苦笑了一声,“小事儿?你是指你和谭明的绯闻?”
啊?
这么快他就知道了?
所以他要留着女人在身边,能多留一刻是一刻,不想她独自面对外面的风浪?
“南夜,这件事儿……是姐跟你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白天儿,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去面对!你不觉得现在不听不问,冷处理一下整个绯闻,才是最明智的吗?”
女人细看着他,“南夜,你生气了吗?你也相信那些谣言?”
男人也坦白,“我还没那么善妒!不过,说实话,如果对方不是谭明,而是一个和我旗鼓相当的人,我真的不知道……”
他停了停,“男人在‘爱’的方面都是自私的,就像是一头狮子,对自己的女人和家庭,永永远远也容不得旁人觊觎!”
白天儿靠着他的肩,“南夜,你瞧,我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我没打算冷处理,我已经想好了!明天纺织厂联欢,谭明是厂长,一定也会在的,按理我是要低调些,也许就该像你说的,躲出去和你逍遥快活的玩一天,什么都不问!可我偏不!我越躲!谣言传的越欢,我明天非要去!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要让那些人瞧瞧,我没做贼心虚!”
紧绷着小脸,攥着小拳头,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谁要敢质疑她……她就会一个大耳光打过去!
南夜笑了,低着头,笑得眉眼如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白天儿,在我印象里,你好像就从来没怕过事儿!”
没怕过事儿?
她怕过!
当南夜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她怕的全身都发抖!
南夜站起了身,拉着女人的手,深情的望进她的眼睛里,“天儿,如果你想好了,如果你真选择直面是非谣言,那我就陪着你!明天,不论你要去哪儿,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义无反顾的陪着你!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呢?我这个做丈夫的都信任你,谁还敢再多说一句?”
白天儿伸臂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的偎进了他的怀里……
信任?
难得!
支持?
更可贵!
男人说的对!
有他在身边……这么一个杰出优秀的丈夫,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是最好的“避谣神器”!
南夜点着她的小鼻尖,“就这么定了!明早出院,回家!咱们一起过节!”
是啊!
元宵佳节呢!
是应该团团圆圆高高兴兴的一起过!
**
第二天一早……
两个人早早的办好了出院手续……
谢过了医生护士,收拾好了东西,小五子开着车接两个人回家……
一进家门,四处静悄悄的……
南夜扭头问,“唐丽娜是今天入伍吗?”
小五子答,“不是!小娜和你一样,也是明天走!绍军哥没在家,出门好多天了!听说是去了青海!杨团长也没回来,就住在娘家,司令员也忙,基层大院两边跑,也是不回家,他住在军区的招待所里!所以家里除了小裴,一直也没别人!”
一提裴梦菡,南夜瘪了瘪嘴,“她还住在这儿呢?烦!”
边说着话边上楼了……
白天儿先把没吃完的水果和营养品放进了厨房,一扭头,裴梦菡就站在她的身后……脸色不太好,手腕处还有些淤青,看着像是被绳子捆过的。
“干什么?悄没声儿的,吓了我一跳!”
裴梦菡眼里有着怨毒,“白天儿,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你发什么疯?你现在怎么样?都是你的过往决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起开!”
裴小婊最近心里火大着呢……
自从被唐绍军“睡”了之后,心里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只盼着唐绍军那次的粗暴是被春药害的,药劲儿过了,多少也会对她有些愧疚,虽不至于百般抚慰,多少也会对她辞色有加吧?
可结果呢?
人家连个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下子就没影儿了!
十几天了,连个电话都没有……她也旁敲侧击的问过杨玉梅,人家杨团长也没给她个好脸儿,不但不说儿子的行踪,倒反过来直接问她什么时候搬出去!
搬出去?
自己都“下贱”到那个份儿上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恨两个人:
一个是白天儿,“抢”了南夜,毁了她的全盘美梦!
一个是南星儿,已经有男人了,还霸着唐绍军的心。
她在叶家越孤寂,心里的恨越强烈。
昨天上午无意间听到团里的小姐妹提起白天儿在纺织厂的作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字报的事儿关乎杨团长和叶司令的儿媳妇,可传的快着呢。
她没忍住,妒忌心作祟,脑子一热,就跑到医院里给南夜添油加醋的学了……结果,被南夜指着鼻子给骂了出来,闹了个大白脸!
现在又看见人家两口子恩恩爱爱的回来了,心里能舒服吗?
一挑眉毛,也没敢对着白天儿的脸,小声的骂墙,“呸!不要脸的骚货!勾三搭四的……”
说谁呢?
有病吧?
自己对着墙自言自语?
白天儿笑了,“裴梦菡,你对着镜子骂自己?我可以理解!对着墙骂?就有点……脑子有问题!”
跨上了小半步,“再说了,你勾三搭四也不是一两回了,我可提醒你啊,你要是想勾搭唐绍军,可得想好了,他可不像李胜利……咳咳咳,那么容易对付!”
裴梦菡正要回嘴,南夜在二楼探出了半个头,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衫,简单却也越发地显出他的清俊,大概是下来的急了,扭扣也没系,隐隐约约的可以见到里面的六块腹肌,还有胸前古胴色的肤色,光亮诱人,阳气十足!
南夜的视线直接无视她,对着自己的女人喊,“天儿,你上来!我那件黑衬衫呢?”
“来了!我就来!”
白天儿一见男人的俊样,也没工夫理她……几步上楼,两口子在楼梯上边说边笑!
对裴梦菡来说……亲眼看着自己恨的人幸福,是此生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真想跳着脚的吼两声……
可惜,这个家姓叶,她只是个外人!
心一横,又有坏主意了!
一扭身,她出了大门。
南夜在楼上换衣服,白天儿坐在一边瞧着……
这厮!
真是帅爆了!
伤养好了,人也有精气神了,面色本来就白,黑衬衫一上身,越发显得他干净清爽。
胸肌隐现,腰板挺直,再配上条黑长裤,腰带一系,翘臀长腿,黄金的比例,看着就叫人忍不住想要掐一把。
南夜扭头一挤眼睛,“媳妇,看啥?对我有想法?”
呸!
不要脸的浪样儿!
白天儿故作淡淡的,“你穿成这样给谁看啊?有点儿过了啊!军人吗,应该朴实无华!”
男人撒娇,扑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牢牢的环着她的腰,“今天我不是军人!今天我是你爱人!天儿,你也去换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咱们夫妻一起,给他们来个惊艳全厂!”
惊艳全厂!
这个可以有!
南夜这气派……且叫人眼热呢!
白天儿起身换衣服……
挑了件黑色的高领衫,绷着丰满的胸脯,下配一条深棕色的喇叭裤,紧裹着修长的双腿,腰间松松的系了一条细腰带,画龙点睛,既显得纤腰不盈一握,又恰到好处的显出了她身材的匀称。
乌黑的长发垂着,带着微微的天然卷,衬得她如花的容颜更娇艳!
南夜的眸子暗了,走到她身后,将下巴搭在她的锁骨处,望着镜子里的倩影,“天儿,把头发扎上吧!你这个样子太俏,别给别人看,我嫉妒!”
边说着话,还边真就给女人束起了头发。
笨手笨脚的,认真的鼓捣了半天,连个发绳都不会扎!
白天儿由着他……
娥眉顾盼,
墨香瀑布,
执手提梳浓情过,
却留发丝绕前缘。
南夜歪歪扭扭的给女人扎了个辫儿,退后了一步瞧着,“嗯!好看!”
还好看呢?
辫子都歪到喜马拉雅山了!
白天儿利落的在头上鼓弄了几下,顺势把长辫子盘成了个丸子头,回首一笑……媚态横生,看的男人心里忽悠了一下,软着身子过去了,“天儿,来,我亲一下!”
她娇嗔,“亲啥?昨晚上还没亲够?”
“没够!一辈子都不够!”
白天儿笑着一戳他的额头,“我的爷,穿外套吧!别忘了,咱们两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全厂上百双挑剔的眼睛,你准备好……呃,跟我一起面对了?”
南夜微微一笑,套上了一件棕色的羊绒大衣,紧握着女人的手,“天儿,走吧!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干什么?我都陪着你!一辈子……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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