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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怎么了?”上官蓉被婴孩的哭声吓了一跳,不由双眉紧拧,其实她已隐隐有种感觉,这婴孩不愿和自己亲近,乳母抱的时候还好,自己抱的时候却总是哭个不停。
方才上官蓉也没有一直抱着襁褓,是杏儿在廊下看到楚瀛飞,便抢先来禀告,她才将襁褓从乳母手中接了过来,做出痴情怨女的模样。
“可能还是有些不舒服吧,”楚瀛飞也皱起眉头,轻轻摇着摇床。
“莫非真的被……下/蛊了?”上官蓉紧紧抓住楚瀛飞的手,凄声呜咽:“瀛哥哥快想想办法,栩儿若是有什么不测,蓉儿也不想活了。”
楚瀛飞的心蓦地一紧,他原本是不信巫术的,可在上官蓉的啜泣中,他仿佛听到了驱魔铃诡异的声响,顾云曦拽着黑绳时那仇怨的目光,黑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
“瀛哥哥,你没事吧?”上官蓉见楚瀛飞神色有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真的有人在暗中诅咒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是凌菡、还是顾云曦?一定是她们,她们的孩子死了,就不让我们的孩子活着!”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凌菡有过孩子?”楚瀛飞突然低头直视上官蓉,阴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我……”上官蓉跟楚瀛飞相识多年,还从未见他露出这样的目光,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是、是楚溟飞跟我说的。”
“他会跟你说这个?”
“是被我套话、套出来的。”上官蓉嚅嗫着,却被楚瀛飞严酷的神情激起妒意:“那天夜里,侍从说楚溟飞酒喝多了,让我过去看看,是不是要传太医。我就过去了,谁知他躺在地上说着酒话,嘴里一直叫着凌菡,我一时好奇,就问他跟凌菡究竟是何干系?他就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凌菡怀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上官蓉住了口,做出难以启齿的模样,心底却暗喜地听着楚瀛飞急促的呼吸:“瀛哥哥,你是怪蓉儿多事么?蓉儿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在东宫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楚溟飞又咄咄逼人,我若不及时探听一些消息,恐怕连怎么被陷害都不知道。”
楚瀛飞沉默了半晌,方悠悠叹了口气:“你好好歇息吧,我也不能在这待太久,免得引起怀疑。栩儿的情形、要不你先派人请高僧来诵经祈福吧,我也去找术士问问。”
“瀛哥哥,方才那些话可不能让凌菡和楚溟飞知道,楚溟飞倘若知道我趁他喝醉套他的话,定不会放过我的。”上官蓉见楚瀛飞神色委顿,似有几分相信自己,连忙再接再厉,眸光如被猎人追赶的小兔般柔弱惊惶。
“放心好了,别说我不会告诉他,就是他现下如何,我们都还不知道,别出事才好。”楚瀛飞剑眉深皱,他不希望楚溟飞有事,尽管自己从小就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尽管他和凌菡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但他仍不愿他就此失踪,是还存着跟他较量的心,还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特别的“兄弟情”?
“你快些写信函吧,让上官大人赶紧帮忙,再拖下去只怕危险。”楚瀛飞心里突然有种焦灼之感,是寝殿内窗门紧关的缘故吗,还是、愈来愈浓的熏香?
“这是什么香?”楚瀛飞看着银熏炉,起初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待久了之后却觉得香气十分浓烈。
“哎呀、这熏香掺了和血凝气的药,是坐蓐的时候用的,瀛哥哥有热症,闻不惯吧。都是蓉儿不好,怎么给忘了。”上官蓉赶忙用巾帕遮住熏炉,又给楚瀛飞倒了杯茶:“瀛哥哥,喝点茶醒醒神,回去好生睡一觉,别劳乏了。父亲和兄长定能找到楚溟飞的。”
“嗯。”楚瀛飞点了点晕眩的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喝完茶后赶忙出了寝殿,焦灼之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可心底的阴霾却没有褪去。
楚溟飞、凌菡、上官蓉,他们中究竟谁在说谎,亦或是,每个人都在说谎……
回到书斋时,凌菡正坐在石阶上,远远看着院中的蝴蝶花凝神。晚夏的阳光依旧炙热,院中的花草皆被洒上金粉和胭脂,开出一方绮丽天地。凌菡身处这斑斓之中,却丝毫不为所动,清瘦的脸颊依旧莹白如雪,一双星眸也暗沉沉的,似愀然梦醒的蝴蝶。
楚瀛飞没说话,默默走到她身边坐下,静默了一会儿,凌菡淡淡开口:“我问阮公公,蕊儿过得好不好,他跟我说素秋离世了。”
“哦、这两天事情多,我忘了告诉你。”楚瀛飞歉疚道:“我让阮公公安排了,这两天是夏郡夫人留在宁萱馆陪着蕊儿,你去看看她吧,商量一下之后的事。”
“之前蕊儿有素秋照顾,我还放心些,可往后若让她独自住在麟阳宫,我实在顾虑。”凌菡拢着黛眉,惆怅地看了楚瀛飞一眼,又低下头去,指尖在石阶上轻划着,迟迟未开口。
楚瀛飞等了许久,见她仍没有向自己说情之意,倒气她对自己的见外:“宁萱馆一直由阮公公负责的,我再让他挑两个可靠的养娘,夏郡夫人也可以时常来探看、”
“谢谢你。”
“你倒是客气,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把蕊儿还给穆皓轩。”楚瀛飞拾起一枝折断的花枝,几片花瓣瞬间飘落,宛若他们那段短暂的相守时光。
“这样不好吧,你也挺为难的。”凌菡将萎谢的花瓣收拢在掌心,轻轻拨弄着,好似在安抚破碎的记忆。
“为难的事也太多了,不差这一件,你去宁萱馆送蕊儿吧。她本就是我找回来的,送她回家也是应该的,父皇正在愁楚溟飞的事,管不到这些。”楚瀛飞说完,便起身朝书房走去。
凌菡没有再道谢,而是深望了他一眼,滢滢秀眸宛若一泓沉静的湖泊,看似水雾袅袅,实则暗流涌动。
“去吧,我头有点晕,就不陪你了。”楚瀛飞抚了抚凌菡的削肩。
“头晕?”凌菡微微蹙眉,忽然扑到楚瀛飞身上。
“怎么了?”楚瀛飞吃了一惊。
“你快去沐浴,我给你烧水。”凌菡也不等楚瀛飞回答,直接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拽到书房另一侧的饰室,将他的外裳褪了下来。
楚瀛飞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凌菡,只见她回之前的房间,拿来茶盒,抓了几把茶叶洒进浴桶里,便匆匆出去烧水了。
“沐浴之后记得喝几杯温水。”凌菡从橱柜拿了外裳和腰带,搭在玉石屏风上。是件深蓝色的缎袍,和银色的腰带。
“怎么,你喜欢我穿这个颜色?”
“嗯,像夜空和银河。”凌菡淡笑了一下,眸中的薄雾微微漾开,露出一缕温情。
楚瀛飞只觉温热的水将自己的心头的阴霾全都融化了,凌菡唇畔那幽柔的朵花直开到自己心间,迷/醉中,一缕清新的香气飘入鼻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菡姐姐、哦……没什么。”
“你想说什么?”
楚瀛飞本想问凌菡,坐蓐的时候是不是要熏比较浓郁的熏香,但又怕触到她不好的回忆,便连忙改了口:“你送完蕊儿,还过来吗?”
“嗯,过来的。这几日先在你这里,对劫持楚溟飞的人来说,也是个牵制。”
原来是这样,楚瀛飞有点失落,但并未表露:“对了,为何突然叫我沐浴,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我也说不上,就是觉得这香粉味不好闻,而且你有头痛的恶疾,最好避开香粉、熏香这些物什,以后荷包、香囊里还是放些清新的茶叶好了。”
“你给我做一个?”楚瀛飞才开口,就后悔了,他怕凌菡想到之前的投/毒事件。
“好。”凌菡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暗淡,但还是点头答应着,转身走了。
*
“阮公公,之前派出去的暗卫还没探到消息吗?”楚瀛飞喝着水,问道。
还真别说,这位凌菡姑娘说话真是管用,要是往常,就三皇子这个性,早豪饮几坛烈酒了,还能老老实实坐在这喝水。阮公公感慨着,回道:“太子的情形还是没打探到,不过暗牢那边传了点诸葛军师的消息。”
“怎么样,他们拷打他了?偏偏是父皇钦押的,连打点都难。”楚瀛飞很是着急,诸葛翼军师一个,善文不善武,暗牢的日子只怕熬不了几天。
“诸葛军师被押在暗牢的地下密室里,暗卫也进不去,消息是从狱卒口中传出来的,说诸葛军师被打的厉害,就乱喊,什么内鬼、黑蛇、诅咒、报应……之类的胡话。”
楚瀛飞闻言,心蓦地一紧,黑蛇、诅咒?这些事诸葛翼是如何知道的?栩儿出生时就用红绢遮住了脖颈,知道的几个人断不会传出去才对!
“老奴听到宫娥内侍的闲语,说太子妃临蓐的时候,突然说自己看到了黑蛇,还说黑蛇趴在她的肚腹上,是不是真有什么不祥之兆?皇长孙不会是黑蛇转世吧?”阮公公压低了声音。
“胡说什么!这话岂是能乱传的。”楚瀛飞连连摇手:“不能再提了,还嫌祸事不够多吗。你先下去吧。”
楚瀛飞心烦意乱,在书房坐不住,不是耳边突然响起婴孩的哭声,就是眼前盘踞着一条黑蛇。这事和顾云曦有干系吗,她将房间布置成了诅咒之窟,黑绳黑纱,都是黑蛇的幻影。是诅咒、是复仇,还是报应?
“三皇子,皇子妃的病还未痊愈,您还是回去吧。”
“我有话要问她。”楚瀛飞挥退一众侍女,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