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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如今是豁出去了,连颜面也不维系。”楚溟飞皱眉道。
“看来是非要去一趟了,不过这么多人,她应该做不了什么。”凌菡也不知道上官蓉心里究竟是怎样一番筹划,她素日擅长做戏,若是往常她绝对会编一个完美谎言,将楚溟飞不在的事敷衍过去,竭力营造出夫妻恩爱的情形。
楚溟飞点点头,从暗室拿了两个锦囊,将其中一个递给凌菡。这锦囊是楚溟飞让宫外一个道长做的,里面配了几十种解毒的香料和草药,不过能不能抵御上官蓉的密制蛇毒,还未可知。
两人来到上官蓉的寝宫,才走到廊下,就觉得气氛不对,既然有许多人前来祝贺,为何这般安静?
楚溟飞和凌菡不由互望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妙。果然,刚迈进宫门,就看见众位嫔妃贵妇,都是一脸埋怨的神情。
“贤妃娘娘。”楚溟飞还未及行礼,贤妃已经攒眉开口:“太子殿下,不是本宫多事,只是近日皇后玉体欠安,皇上无暇顾及后宫之事,嘱咐我来东宫探看,我才知道、太子妃病得这般厉害!她怕帝后担心,瞒着不让说,可太子您也该命太医好生诊治才是,怎能让她这般……”
“是啊,太子。太子妃这病弱的样子,真让人心疼。”姜梓月配合地添了一句,还拿出手绢拭了拭眼泪。
楚溟飞下意识地看了凌菡一眼,即刻察觉不妥,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但还是被其中几位心思缜密的尽收眼底。
“太子妃病得很厉害么?我们在正殿,尽是没听到消息。”凌菡见楚溟飞不想说话,便蹙着眉像上官蓉的女官道:“怎么不着人来禀告,是怕太子担心么?太子的病今日已经稍微好了一点,不用凡事都瞒着。”
女官瞪大了眼睛,心里又气又怨,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硬是被凌菡这番话给挡了回去,她都说太子的病今日才稍稍好一点,自己难道还敢没眼色地把上官蓉的病情夸大吗,只得勉强压下怒气:“太子妃前阵子就身体不适,这几日愈重了些,原是想瞒着的,但今日贤妃娘娘、三皇子、众位夫人皆来探看,实在瞒不住、”
“太医怎么说?”楚溟飞还是懒得周旋,直接问道。
“说一定要好生调理,否则就算好了,也会落下病根。”
“唔,那你们小心服侍,我病还未愈,怕把病气过给她,就不进去了。”楚溟飞转身欲走,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太子尽会冷漠至此。
其实楚溟飞既然决定过来,原还是打算进去看看的,但不知为何,他迈进寝殿之后,就有一种阴沉的压迫感,“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只想快点离开。
殿内没人察觉不对,连楚瀛飞的神情都有些严肃,众人在场,他当日避嫌没进内殿探看,但贤妃和姜梓月等人也不至于全都夸大其词,而且半个月前他就看到过上官蓉的病容,心里不由也踌躇起来,或许她经过这几次的打击,真的大病了一场?
“嗯……哦……”殿内传来上官蓉的呻吟,听声音似乎她正挣扎着坐起来。
“太子妃,您感觉怎样?”
“这会可不能乱动,当心……哦,好,奴婢知道了。”上官蓉一番偶偶细语之后,一个侍女走了出来,而且径直走到了凌菡面前。
“凌姑娘。”
“有什么事么,太子妃叫我进去?”凌菡有些疑惑。
“不是,太子妃说她还病着,不吉利,你就别进去了。”侍女摇摇头,眼圈却一阵泛红,缓了片刻之后才哽咽着开口:“太子妃让奴婢把这个交给你,请你替她照顾好太子。”
侍女拿出一个红檀锦盒递给凌菡,上面的凤凰牡丹雕花,是太子妃才能用的饰样,众人看了倒是一惊。
“奴婢不知太子妃是何意,太子妃还在病中,不要胡思乱想才好。”凌菡面色一沉,没有伸手。
侍女狠狠睇了凌菡一眼,拨开红檀锦盒上的金锁,里面是一只龙飞凤舞金镶玉的芙蓉玉镯,众人认得,这是太子大婚时,皇后赐给太子妃的一对玉镯,如今上官蓉将其中一只送给凌菡,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让太子妃好生养病,总思量这些事情,病能好吗。”楚溟飞不悦道,伸手拉过凌菡:“走吧。”
“太子,这是太子妃的心意,太子妃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呜呜呜……”侍女说完,竟干脆哭了起来。
众人看得感动不已,要不是因为“薄情夫君”是太子,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行了,她的心意我知道了,若一定要给我安排一个才放心,那就你吧。你跟随她多年,由你来当侧妃,她再放心不过,不是吗?”楚溟飞走到帷幔旁边:“现下可以安心养病了吧,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楚溟飞示意凌菡赶紧走人,行至门前,又回身对那个侍女道:“玉镯你先收着,等太子妃病情好转,我再招你(侍)寝。”
“这是怎么回事啊……”姜梓月看得一头雾水,不由侧头问贤妃。
“感觉太子被劫持之后性/情变了,从前不至于这样。”贤妃摇了摇头,也是满腹疑惑。
“依我看,定是那个亡国祸水惹出来的事!”一个侯夫人愤愤地斥道,她是上官蓉未出嫁时的好姐妹,被方才的“深情发妻,薄情郎君”的戏幕气得怒火中烧,直为上官蓉鸣不平。
侯夫人一把矛头指向凌菡,大家便纷纷议论起来,太子的是非不敢说,侍婢就可以恣意菲薄了,更何况还是个亡国囚俘。
“那个凌菡跟太子究竟是何干系呀,只是侍婢么?”
“那女人一看就是个祸水,如今容颜半毁还不消停。”
“是啊,她在哪,哪就出事。之前在麟阳宫当过一阵子侍婢,结果皇子妃就出了事,现下来东宫,太子妃又染病在身……”众人压低了声音,讨论地不亦乐乎。
姜梓月见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凌菡的坏话,心里甚是窃喜,转头看楚瀛飞的神色,却发现他已经走人了。
“三皇子呢?”姜梓月问一旁的侍从。
“回贵姬,三皇子追出去了,他说想去劝劝太子。”
*
楚溟飞出了上官蓉的寝宫,却不回正殿,反而沿着小路往东走。
“回别院么?”凌菡轻声问道。
“唉,如今连别院也蒙尘了,我在这世间,真是连一席之地都没有了。”楚溟飞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双眸似漫着浓雾的黑夜,沉郁悲凉。
“你觉得上官蓉做这出戏,是什么目的?”凌菡走到树下,拨弄之前系在树枝上的玉石风铃,楚溟飞阖目倾听,神情稍微好转些许。
“博同情这种事,她向来只对三弟做,还是第一次扯上这些无关痛痒的外人,而且我又不在意声名,你也是抱着清者自清的想法。她这么做,应该只是想让三弟误解你吧,不过、又感觉闹得太大了……”
“嗯,我也有同感,这后面定还有后续。”
“是啊,只能静候她的后招了。”
“或许,她是真的病了呢?”楚瀛飞拨开垂柳,走了过来:“我看贤妃她们确实挺生气的,没准她的病情的确严重,毕竟这么多次打击下来,身心也受不住。”
“所以呢,你觉得她这次的目的是想讨好我?”楚溟飞无奈地摇头:“三弟,她的当还没上够吗,千万别再中招了。我现下自顾不暇,腾不出精力顾你那边,你若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那就谁都别信。”
楚瀛飞没有答话,只默然看着凌菡,凌菡停下拨弄风铃的手,走到他面前:“怎样,最近胸口疼没有再犯吧?”
“嗯,好多了。”楚瀛飞点点头,看着凌菡的脸,似想说什么,终还是没说。
“你、动摇了?”凌菡将手放在楚瀛飞的(胸)口,凝重的目光变得有些失望:“我也是那句话,如果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就谁都别信,暂且关上心门,别让自己受伤。”
“放心,我信你。”楚瀛飞握住凌菡微凉的柔荑,目光似长夜的烛火,虽不够暖,却是难得的光亮。
时光继续平静地流淌,转眼又是大半个月,上官蓉的后招来的实在太慢,慢到楚溟飞受不了皇宫的压抑。他素来有出宫的习惯,每隔几天便出去一趟,去道观和道长对弈、去禅房感受檀香静谧、或在山涧独坐、长街闲逛……总之,他那颗忧思百结的心,需要不时地调节,否则容易深陷情怨的囹圄。
这夜,楚溟飞眉头紧皱,在正殿胡乱踱步,满腔心事无法排遣。而且禁令时期,一入夜,便不让出殿门,连去花园透气都不行,生怕刺客趁机行刺。
“要不,我教你茶艺吧。”凌菡深知楚溟飞的心情,遂淡笑着问道:“召国的茶艺你自然知晓,但前殷有几个山族,茶艺挺有意思的,现下正是木槿花开的时候,我泡一壶‘三重天’给你看。”
“三重天?这名字倒是很有趣味。”
“嗯,有一种木槿花会随着太阳光变色,从浅红到深红,这茶名就是因花而起。”凌菡见楚溟飞心绪稍缓,便让侍女去摘些木槿花,准备泡茶。
两人都以为这个夜晚可以平静地度过,却不知侍女摘来的木槿花,漾着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