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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劫持楚溟飞的,就是上官蓉,她问出了他的身世,知道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遂一直筹划着对皇后下毒手。”凌菡缩在楚瀛飞的怀里,颤声道:“那天晚上,她给我们下了情(蛇)毒,以至我们……后来,我们猜出她会御蛇之术,就赶紧研究应对之策。楚溟飞盘问柚儿后得知,上官蓉准备用一条她养了多年的什么暗蛛蛇对皇后下手。”
“楚溟飞现下是让人假扮自己,以便抽身去龙吟宫救皇后吗?既然一个多月前就知道了上官蓉的阴谋,那他一定稳操胜算,你别太担心了。”楚瀛飞宽慰道。
“哪有什么胜算,‘暗蛛蛇’是奇蛇之最,诡魅如幽魂,杀人于无形,而且它是御蛇人用(血)喂养的,只听从主人的吩咐……”凌菡面色惨白,黯淡的眸光似熄灭的烛火。
“那、那楚溟飞想了什么办法?”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楚瀛飞哑着嗓子问道。
“他查了暗蛛蛇的喜好和弊病,喝了一个月的药,把自己的身体调成了对付暗蛛蛇的致命利器。致暗蛛蛇的命,也致他自己的命……那气味会诱(惑)蛇去咬他,然后、同归于尽……”
楚瀛飞紧拥着凌菡,胸口也被一波波的苦涩漫透,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天傍晚,楚溟飞青苍的脸、清减的身形,无尽漫延的寂寥与落寞。也许楚溟飞在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就中了心毒了吧,多年来,这剂毒药一直折磨着他,将他囚困,以至他有这种决绝的勇气,将自己化作利器,从这纷繁的尘世归去。
“告辞了。”
原来,是诀别——
“三弟觉得、我可以要吗?”
因为他即将归去……怎会愿意留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在这世上,重复自己的悲苦?
“不,皇兄,不会这样的。”楚瀛飞只觉自己浑身发颤,胸口一阵灼热,过去积压在心底的情愫喷涌而出,从自己出生起,母妃就处心积虑地对付楚溟飞,他的身世就是她费尽心机打探出来的,她告诉自己之后,很快便向父皇禀告了,只是父皇的反应让她大失所望,含恨而终。但她临终前,怨恨的神情中又带着点微妙的冷笑:“我不会让他好过。”
是母妃告诉楚溟飞的吧,自己从小就活在楚溟飞的阴影里,可楚溟飞的人生,又何尝不是被自己的母妃毁了?这错,根本不再他啊。
车辇停了,楚瀛飞也顾不上侍卫阻拦,携着凌菡就往殿内跑去。
“三皇子、您这是……是有刺客么?”守在门外的几个宫女见楚瀛飞满头大汗,吃了一惊。
“里面有人守着吗?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楚瀛飞急忙问道。
“没有,就娘娘在寝殿,娘娘歇息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守着。我们一直守在外边,没听到什么响动。”宫女们摇摇头,只有一个宫女偏着头道:“半个时辰前,奴婢倒是有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挺奇怪的,但推门进去,看见娘娘在床榻上安睡,并无异样,就又出来了。”
“我先进去看看。”凌菡转身问几个宫女:“我们接到密/信,有人要行刺皇后,你们引我进去查看一下吧。”
几个宫女见楚瀛飞一脸严肃兼焦急,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自然不敢耽搁,连忙推开紫檀雕花门,引着凌菡进去了。
“啊,天哪!”楚瀛飞因为要避嫌,只得在门外等着,谁知几个宫女即刻尖叫起来,他也顾不上许多,赶紧冲了进去,只见宫女乱成一团,一个清瘦的白影倒在榻前的宫锦上,一片雪白在血红中盛开,更显凄绝,皇后倒是还在榻上静静地安睡。
“楚溟飞、楚溟飞……你怎么样?醒醒好不好?”凌菡蹲在地上,带着哭腔,轻轻摇晃楚溟飞的肩。
“皇兄、皇兄。”楚瀛飞也哽咽着,握住楚溟飞泛青的手,他的手因为中毒已经僵硬,但还带着点微温,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一缕残念在世间做最后的停留。
“皇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比自己的孩子还好!皇兄……”
“这、这是怎么回事?溟儿!”皇上冲了进来,看到楚溟飞脖颈上那条幽黑发亮的蛇,那蛇已经死了,却仍然咬着楚溟飞的脖颈不肯松口,仿佛是醉死的。
楚瀛飞刚要回话,上官蓉却扑了上来,一把将凌菡推开,一头扎进楚溟飞的胸口,大哭起来:“殿下,殿下!你说你一定有办法救母后,让我别担心,可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么?为何不让我来做……栩儿才满百天啊,你撇下我们母子可怎么好……”
“父皇,几天前殿下告诉蓉儿,他查到有人要对母后下一种诡异的蛇毒,他正在想法子对付,说一定会保母后无恙的,可是他自己却、”上官蓉痛哭着,简直肝肠寸断:“父皇,您一定要查出凶手,为殿下报仇啊……”
楚瀛飞看着上官蓉,恨不得即刻给她一巴掌,这时却上来几个宫妃,一面拭泪,一面劝慰,最后将哭成泪人的上官蓉给搀了出去。楚瀛飞转头看向凌菡,惊见她脸色发青,额上冷汗涔涔,一手紧捂着小腹,定是方才的心痛和惶急动了胎气:“怎么样、”
“快、快把皇后的保胎药给我拿一点。”
楚瀛飞赶紧起身,看到榻边的案几上放着几个瓷瓶,打开瓶塞嗅了嗅,确认无毒后给凌菡倒了几颗。
“皇上,这毒蛇想必是古书上记载的‘暗蛛蛇’,这种蛇没有解药,且与蛊/毒有关,太子是将自己做了(诱)饵,用自己的血把蛇给毒死了。”几个太医将楚溟飞和毒蛇查看了一番,为首的一位沉痛地说道。
另外两个太医则挽起纱幔,为皇后诊治,皇后依然阖目而睡,十分安稳。
“皇上,娘娘应该是闻了催眠的幽兰香,所以昏睡了,过一会就会醒的。”太医将皇后枕边的丝绢递给皇上,皇上知道是楚溟飞之物,深吸了几口气后,眼泪才缓缓落了下来。
“皇上节哀、”太医和侍从纷纷跪地,哀声相劝。
“全都下去。”皇上紧攥着手中的丝绢,艰难地说道,一呼一吸的心痛让他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众人只得低头退下,唯剩楚瀛飞和凌菡,凌菡无力地坐在宫锦上,楚瀛飞则静立一旁。皇上没有再挥手,他已经颓丧地说不出话,只缓步上前,在楚溟飞身边坐下。
“溟儿,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可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父皇是有那么一瞬间想你死,可只有那一瞬间而已……”皇上摸着楚溟飞苍白泛青的脸,哽咽难语。
“皇上,太子手里可能有什么。”凌菡吃了药之后疼痛缓解了一些,看着楚溟飞紧攥成拳的右手,怅然开口。
楚瀛飞走过去,轻轻将楚溟飞的手掌展开,掌心赫然写着八个字——死得其所,勿悲勿念。
“溟儿……”皇上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楚瀛飞也是一阵疼痛难禁,榻上的皇后微微侧头,凌菡赶忙挣扎着起身,放下锦绣帷幔。
“这可不能让皇后知道,先把太子抬出去吧。”
“哦、是是是。”皇上连连点头,楚瀛飞会意,让侍从进来把楚溟飞抬了出去:“父皇,你也赶紧缓一缓,别让母后看出什么不妥来,她会受不了的。”
“瀛儿,扶父皇出去,叫宫女进来伺候,就跟皇后说孤在宴席上喝多了,在偏殿安寝,明日再回来。”皇上又严声交代宫女:“都给孤掩饰好了,切不可让皇后发现一点端倪!”
楚瀛飞觉得皇上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深知楚溟飞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别说楚溟飞以这种哀然的方式离去,就是病逝,也都是在他胸口扎上一刀。
“……孤要找到放蛇的人,将他碎尸万段!”沉默了许久之后,皇上狠狠地开口。
“父皇,她、”
“皇上,郭太医方才闻到寝殿的窗棂上有毒蛇的津/液,就让侍卫牵了查案的猎犬,一路嗅过去,这会已经出了龙吟宫,绕过花园,想来定可以找到毒蛇之前的藏身之处。”一个侍从疾疾跑了过来,打断了楚瀛飞的话。
“那快引孤过去!”皇上在盛怒下恢复了些许体力,让楚瀛飞扶着自己上了车辇,楚瀛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上官蓉的阴谋吧?他方才正准备告诉皇上,上官蓉的所作所为,却发现自己好像一点切实的证据都没有,别说是自己,就是楚溟飞恐怕也没收集到什么确凿的证据,会御蛇之术的人本就可以让毒蛇自己藏身,想必很难抓住马脚,更何况那条毒蛇已经死了,认不了主人。
果然,车辇绕了几条路之后,朝麟阳宫的方向驶去,楚瀛飞的眉头越皱越紧,想到几天前上官蓉约姜梓月去东宫,竟是为这事埋下伏笔,真是步步为营、处处陷阱啊。
“瀛儿?”皇上侧头看楚瀛飞,见他脸色暗沉,嘴角带着点哀笑。
“这个替罪羊倒是找得挺好的,可恨我竟然眼瞎到这种地步!”楚瀛飞一拳砸在车壁上,额角青筋暴起。
皇上见车辇即将驶进麟阳宫的大门,一颗心也直往下沉:“瀛儿,父皇知道可能是你,莫非是你的哪个姬妾?”
“父皇,我又被人摆了一道。”
“你放心,只是先找藏蛇的地方,至于真凶是谁,当然会仔细查证,绝不会造成(冤)案。”皇上按了按(胸)口,只觉一块巨石堵在心间,楚溟飞的离去是一记重创,他现下还觉得恍惚迷惘,遂将心力移到追查真凶上,好勉强缓解一些痛楚。
“可是,顾云曦完了……”楚瀛飞愀然道,他不知道上官蓉把藏蛇的局布置得多么巧妙,但是、那暗室里的黑纱和驱魔铃就足够将她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