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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腰带来到窄街深处尽头的一座宅院门前,仆人上前叫开了门,低头颔首伫立在门口,金腰带转身朝宗政骞尧拱了拱身体,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宗政骞尧回了一个同样的姿势,当然,房屋的主人还是要走在前头带路。宗政骞尧打量着这座宅院的大门,墙垣式样的建筑,两扇小门显的很普通,腿子、门楣、屋面、脊饰倒也齐全,精致的是门口两个抱鼓门墩,似乎门墩是新打磨的,一大一小两个小鼓,上面各雕刻一只小石狮子,刻工精致,棱角分明,缝隙里似乎还残留着石屑。
在宗政骞尧愣神的一刹那,后面的芊辰辰拽了拽他的衣角,宗政骞尧回头厉色看了她一眼。
“公子,你真要进去?”芊辰辰知道自己又失仪了,忙站定,毕恭毕敬问道。
“你自己机灵点就是了,如果遇到危险能自己脱身的时候不要管我,知道吗?”说完,宗政骞尧朝里面走去。
芊辰辰颠了颠自己身后的包袱,看了看四周,也跟着朝里面走去。
进的院门,迎面是一道独立影屏,砖砌结构,影屏须弥座、身、顶三部分齐全,上面雕有祥云图案,色彩明艳分明。转过影屏,来到开阔的院子里,从外面是看不出这里是一处宽敞的宅院,庭院三面种着鲜艳的各色的花,打理的整齐有序,院子周围是一溜廊屋,廊屋伸向院子更深处。
请人回家避免不了酒食侍候,傍晚时分,酒肉已经安排妥当,金腰带和宗政骞尧也已经落座,座上还来了一位身着长袍的客人——金腰带的朋友曹木汗。
金腰带端起了酒杯,言道:“今日有幸在街市上结识了这位先生,敢问先生名姓?”
宗政骞尧欠了欠身子,道:“复姓宗政,名骞尧,字长啸。”
金腰带自我介绍道:“鄙人赵九,字仙羽。这位是我的朋友,曹木汗。”
“幸会幸会!”宗政骞尧和曹木汗双双抱拳客气道。
三人端起酒杯为了庆祝相识一饮而尽。
“先生养的蛐蛐可是一战成名,可否教授一下,蛐蛐怎么养得如此凶悍?”酒过三巡,金腰带请教道。
“要说这养蛐蛐,说道可大了。”说着,宗政骞尧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滔滔不绝起来。
“这养蛐蛐先要从捉蛐蛐开始说起,你知道捉蛐蛐有什么讲究吗?”宗政骞尧卖着关子。
金腰带倒是很感兴趣,听他这么一问,忙答道:“愿闻其详!”
宗政骞尧乜斜着看了一眼曹木汗,接着道:“这草丛里的蛐蛐由于长时间生长在食物丰盛的地方没有那么好斗,体力不胜。山坡上的蛐蛐比草丛里的稍微强一些,尤其是这生长在石头瓦砾里的蛐蛐,体型健硕,生性强悍,再加上后天培养,那个个上了斗场,场场常胜。”说完他端起酒杯朝两人敬了敬,又仰脖饮尽。
曹木汗敬道:“看来,先生对捉蛐蛐养蛐蛐还是有一套的。来,我敬先生一杯!”
宗政骞尧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两人对饮。
金腰带赵九不失时机追问道:“那这养蛐蛐有何讲究?”
也不知道今天宗政骞尧是几杯酒下肚还是怎么地了,这话匣子一开还真难关上了,接着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关于养蛐蛐的的技巧,说话间,天色渐晚,三人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宗政骞尧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两个仆人抬着他,把他送回房间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待仆人出去,房间里静悄悄地,宗政骞尧明明是头朝里躺着,他翻了个身,头对着屋内,慢慢眯缝着眼睛扫视着屋内,确信屋子里就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一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窗外的月光刚好投射进屋子里,地上好似上了一层霜,这么安静的夜晚,应该去院子里赏赏月光才好,正当宗政骞尧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口的窗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只见这个人影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宗政骞尧的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有人暗算,他蹑手蹑脚的踮着脚走到床边,轻轻地躺到床上,还故意把床弄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捏起鼻子,打着呼噜。
黑影站在窗边,凝神静气听了一会,就悄悄地离开了,宗政骞尧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轻轻打开门,只见偌大的院子里,一个影子,在廊屋角那一闪,他轻轻推门,跟了上去,来到廊屋角,他探头朝拐角里看去,没人,可是好奇心驱使他抬脚朝后院走去,这是一座四进院落,后面是后罩房,是女佣住的地方。
半夜时分,各屋的灯都已经熄灭了,七绕八拐,过了后罩房,后面还有一间单独的小屋一扇窗户还亮着灯,宗政骞尧提气轻轻来到亮着灯的窗户前,他附耳上去听了听,屋子里没有声音,他用嘴舔了舔一根手指,戳向窗户纸,他顺着戳破的窗户纸朝里看着,冷不丁他惊出了一头冷汗,吓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赶忙朝来路飞奔而去。
清晨,院子里洒扫的仆人各司其职,宗政骞尧急匆匆向院门走去,芊辰辰忙扣了衣服上的扣子,整理着包袱,跟在后面。
“我说你这是抽什么风?昨天你偏要来,今天一大早就匆匆的不辞而别。”芊辰辰边走边抱怨着。
宗政骞尧也不搭话,自顾自一个人朝门外走去,完全不理会后面唠叨不停的芊辰辰。整理着包袱的芊辰辰突然停下了手,迟疑了一下,又前后左右摸着包袱里的物什。她疾步冲到宗政骞尧面前,急道:“师哥,咱们的罐子……罐子好像是忘带了。”
宗政骞尧冷冰冰的说道:“叫公子,什么好东西?不要了。”
芊辰辰站在原地,一脸疑惑,转身望着宗政骞尧的背影,她觉得平生以来,第一次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师兄了。
辩士馆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到了街面上,反正也没地方去,宗政骞尧朝里面走去。
芊辰辰看了看门上的牌匾:辩士馆。
她知道这里是文人墨客喜欢用嘴皮子争辩的地方,她不感兴趣,在门口找了一个台阶坐了下来。
刚进门的宗政骞尧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不求和又何?”
宗政骞尧高声答道:“固不可求。”
人群侧目,好像大家都商量好的一样,眼睛刷的一下集中到了宗政骞尧身上。
高台上一个男人身穿蓝色长袍,高声道:“何不和?”
宗政骞尧环视了一下众人,道:“当朝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就尝试着收复失地,一统天下,今有西夏、北人进犯,如果一味求和,割地,试问江山岂不是屡屡少矣?既然要收复失地就要拿出我们的勇气来,鼓舞军中士气,拼也要拼出一条血路,让进犯之人闻风丧胆,再也不敢打当朝的主意。”
人群中一个身穿衣裰的男人鼓了几下手掌,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蓝色长袍蔑视着宗政骞尧,道:“敢问交战,兵从何来?”
“兵从百姓中来,赏以重金,定会有人入营”宗政骞尧不紧不慢答道。
“将士何来?”蓝色长袍不依不挠追问道。
“将从军中来,谁不知兵中自强?”宗政骞尧转身看着众人。
“食不足奈何?”蓝色长袍提高了声色。
“汝家不能供妇食未娶妇矣?”宗政骞尧也同样提高了声色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蓝色长袍怒道,可是他只说了一个你字,就没有了下文,他一甩手,下了高台,沮丧的朝门口走去。
芊辰辰无聊的踢着台阶上的石头子。
众人拥着宗政骞尧出来时,她都没注意到。
来到门口,衣裰男人朝宗政骞尧拱了拱手,道:“敢问先生大名?”
“市井长啸。”宗政骞尧朝衣裰男拱了拱手。
“在下褚之先,幸会幸会。君子长天一啸惊天地泣鬼神!好名字。”褚之先点头以示称赞。
“过奖,过奖了,名字只是家父所赐而已。”宗政骞尧谦虚道。
“哦,先生看来不像本地人,难得听你一番辩论,倒合了我的心意,不如到舍下小聚,把酒畅谈,可好?”褚之先看上去一副读书人的孺子模样,倒不像什么坏人,宗政骞尧想到,可是天下的坏人有几个是写在脸上的呢?自己本是个江湖人士,四海为家,初来乍到,认识一些人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样省了自己住店吃酒的钱,想来也挺好,这样想着脚下就跟着褚之先来到了一条河边的茅屋里。
茅屋坐落在半山坡上,屋子里倒也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好几幅字画,正对着茅屋的河边搭着凉棚,凉棚伸向河中央搭着木制板桥,可以垂钓。宗政骞尧站在凉棚里,风从四面吹来,无比凉爽,和汴京御街密密麻麻的商户相比,这里没有繁杂拥挤,晨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昏有呱呱呱的蛙鸣音,真是一个难得的世外好归宿。
夜色中的赵府,大门紧闭,这个四进院落在黑夜里显得那么神秘、静地出奇。
“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越深,越不得窥其堂奥。第三进院落里的灯光还在亮着,仆人阿良有节奏地敲了敲门,躬身进了屋内。
屋内珠帘掩映,灯光迷离,阿良哪里敢抬头看,低头禀道:“主人,宗政骞尧今天去了辩士馆,听说他舌战求和派,语惊四座。”
珠帘后,赵九从躺椅上起身,拿下脸上敷着的养生模具,冷冷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布衣而非等闲之辈。”
阿良又禀告道:“后来出了辩士馆,被一个城外民间贤士请了去,今晚就留宿在那里。”
“民间贤士?哼,不过就是那个人送外号半坡居士的?”赵九冷笑了一声。
“有什么办法把这个人争取过来?还是……”仆人阿良试探着问道,其实他想看看赵九对宗政骞尧的态度
赵九把手里的模具朝桌子上一扔,道:“征服有能力的人为我所用,这样的人就要投其所好,但是你不征服他们的心,什么都没有用?”
“主人说的极是。”阿良明白了。
夜色正好,宗政骞尧酒已醒了许多,今晚和褚之先聊的甚欢,自己就多饮了几杯酒,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此时大概是三更天了,他起身披衣朝屋外走去,
河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就是黑的吓人,河边极静,一轮满月挂在半空中,想不到汴京还有这样赏月的地方,他在河边的凉棚里坐了下来,正入神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打斗声传了过来,他回头细看,刀光剑影是从半坡的茅草屋的院子里传来的。
芊辰辰和两个黑衣蒙面人战的正酣。
芊辰辰的剑仿佛是粘在了手上,三个人银剑乱舞,根本就辨不出是谁的剑,芊辰辰挥剑砍向其中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举剑拦住,芊辰辰一脚踢向黑衣人腰间,另一个黑衣人的剑已经从头顶直刺芊辰辰的百会,芊辰辰头也不抬,剑在半空划了一个半弧,正正好好接住了刺向自己的剑,铛啷啷,呲,两把剑在半空对接发出刺耳的声音、耀眼的火花。
被踢开的黑衣人返身又杀了回来,剑尖直指芊辰辰的喉咙,眼看就要刺穿她的喉咙,说时迟那时快,芊辰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剑尖,自己闪身抽出剑,拉着黑衣人的剑划出四分之一圆弧,黑衣人站在了她刚刚的位置,头顶的剑失去了阻力,迅速向下落去,只听见“噗嗤”一声,被芊辰辰夹着剑尖的这个黑衣人眼睛大睁直勾勾盯着她,她手一松,黑衣人向一团棉花一样扑倒在地上,半空中的黑衣人见状忙抽回剑,向夜色里逃奔而去。
芊辰辰追到门口,刚好看见奔跑回来的宗政骞尧。
“师哥,你没事吧?”芊辰辰娇喘着问道。
“我没事,怎么回事?”宗政骞尧急切问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先进了你的房间,我起身出来看,就打在一起了,那还死了一个,自己人杀死了自己人。”芊辰辰说完,指了指地上的那个黑衣人。
宗政骞尧走近,仔细看,扯下蒙面,看了半天,又翻看衣服下的胳膊上、脖子上几个地方,没有任何标记,他也没认出是什么人,他想自己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怎么就有人想对他下手?
赵府正房的灯已经熄灭了,阿良在窗外禀告道:“主人,派出去的人试探出他身边的那个随从武功了得,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我们的人还死了一个。”
“废物!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屋内传出冷冷地声音。
“没有。”阿良应道。
半天,屋子里没有声音传出来,阿良转身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