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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你先回客栈,我去看看。”慕容辛白将苏小梧送到京华街,下了马车,扭头表情严肃地嘱咐月泠说,“保护好他们两个。”
“知道。”月泠点了点头,驾车驶进京华街,往人间仙境的客栈走去。
“呼——”慕容辛白握着紫竹笛,看着远去的马车长舒了一口气,“有咸熙在,就算洛兄真是为了青青的心脏而来,也大可放心了。”
说完转身走进你来我往的人流,去查找洛迦渊的行踪,以及他前来此地的原因。
“诶,辛白!”昀夕在马车里看到慕容辛白,叫住车夫,从车上跳下来拉住了慕容辛白的胳膊,“我正要去找你,跟我去看看曦儿,她情况不太好!”
“我现在有事,”慕容辛白挣开昀夕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拧眉道,“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你有什么急事,刚还带着苏小姐去城外赏花!人命关天,你先跟我去看看曦儿!”昀夕扣住他另一只手,拽着他往马车上走,“上车,一会儿就到!”
“洛兄来晋国了,我现在必须马上找到他!”慕容辛白手腕一转,手里的笛子打在昀夕的腕骨,提起跃上临近的店铺的屋顶,朝昀夕点了点头,“抱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昀夕站在马车边,微仰着头看着已经没有了慕容辛白身影的屋顶,眉头微皱,洛迦渊这个时候不是在落霞城吗?怎么会到晋国来!他抹着下巴上的胡子,眉毛微挑,难道是洛南霜已经完全清醒,不需要他陪在身边了,所以这个小皇叔到这里来找苏小梧的?
“公子,还去人间仙境吗?”驾车的车夫走到昀夕身边,拱手道。
“回府。”昀夕抿着嘴唇转身上了马车,“派人注意人间客栈的动向,慕容少主一回去,就派人通知我。”
“这下辛白是有得忙了!”昀夕抹着下巴,笑着摇了摇头。
诚如昀夕所言,慕容辛白现在忙着满京师寻找洛迦渊的行踪。洛迦渊与云曦公主的事情虽然只是为了某种目的刻意制造的误会,但这误会也仅限于皇室知道,他这么乱闯乱撞,被有心人看到了,又会是一场风波。
慕容辛白站在高处的屋檐儿上,低头望着下面嘈杂喧闹的街市,攥紧了手里的紫竹笛,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伊彦到底在干什么,留他在落霞城,难道只是让他跟月令谈情说爱的么!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少主!我们的人看见洛公子往少夫人住的客栈那边去了!”小五在慕容辛白身后单膝跪下,抱拳禀报。
“什么!”慕容辛白瞳孔猛地收缩,纵身跃下高台,往人间仙境的客栈赶!
“洛兄,你可千万别乱来!”慕容辛白以最快的速度往那边赶,眉头紧拧,表情严肃森然,低声自语。
慕容辛白仰头看着正对着琉璃馆的窗户已经关上,心口猛地一紧,紧握着拳头冲上了二楼,砰地一声撞开了房门。
博山炉里燃着袅袅馨香,桌上的茶也还冒着热气,花瓶里插着从城外摘下的梅花,却是空无一人。
“慕容公子。”小二上楼走到慕容辛白身边,“住在这儿的那位姑娘跟一位俊俏的公子走了,说让您不用担心,坐等她回来就是。”
“什么样俊俏的公子?”慕容辛白一听转身抓住店小二的衣领,“他们去哪儿了?!”
“那位公子长得俊美,我开始还以为是对面的琉璃馆的公子,但他又面无表情,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样子,我就觉得他不是,琉璃馆的公子才不会那样。”小二被慕容辛白拽地踮着脚尖才能站好,他想了一下,扯着嘴角对慕容辛白说。
“去哪儿了?走多久?”慕容辛白抓着店小二衣襟的手握地嘎吱嘎吱响,他咬着牙瞪着他道。
“刚……刚走一会儿,往……往南边走了!”小二被慕容辛白全身迸发的冷气吓得瑟瑟发抖,哆嗦地伸出手指了指外面。
砰!
慕容辛白甩开店小二,转身下楼一路朝南追过去。
“可恶,怎么可能!”慕容辛白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这里已经远离了京师的繁华,洛迦渊带着苏小梧和苏离,他竟然以最快的速度赶都没赶上!
“月泠!”他手握成拳猛地砸向树干,粗糙的树皮擦破他的手,血滴滴拉拉落在地上,渗进土里,他咬着呀四周看了一下,“难道是他将青青带走的?到底是洛兄的贴身侍卫!”
慕容辛白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提醒自己慌乱无助于解决问题。他慢慢睁开眼睛,转身往回走,“既然青青说让等她回来,那她应该有把握洛兄不会动手。”
“慕容少主,主人等你多时了。”雾绕站在琉璃馆的门口,看着走进门的慕容辛白,轻笑道,“这边请。”
“你知道青青被带走了?”慕容辛白进门就朝着咸熙吼道,完全不顾及对方和自己的身份。
“洛南霜过世了。”咸熙抬头看着慕容辛白微微皱了皱眉,迄今为止除了苏小梧还没有谁敢这么对他说话。
“啊?”慕容辛白愣了一下,嘴角扯了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屈膝在咸熙对面坐下,“你说什么?”
“青葵跟在后面,她不会有危险。”咸熙咳了一口酒,淡淡道。
“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来,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就在慕容辛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咸熙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洛迦渊来晋国就是为了找她,那个以一己之力灭了无终的人,会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或者说,你也抱着侥幸的心理,也希望能用她的心救洛南霜?”
“洛兄不会那么做,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风险去奇幻森林求药。”慕容辛白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伸手拿起两外一只酒杯,给自己到了杯酒,送到鼻尖嗅了嗅,“祭司大人的酒虽非凡品,但喝多了更易伤神。”
“若你当真这般自信,便不会如此慌张。”咸熙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慕容辛白说。
“洛兄的到来,对你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吧!”慕容辛白不以为然,接着说,“你应该早就计划好,等淳璟出来,就带青青回青丘么?”
“前往青丘的路,崎岖难行,多几个骑士,她会更安全。”咸熙将酒盏搁在桌上,床外飞进来一只青鸟,在他肩上跳了几下,转身飞走了。
“你什么意思?”慕容辛白听了咸熙的话,愣了一下,拧眉眯着眼睛,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难道他不打算送青青回青丘,而是让她自己走过去吗?
“她身份尴尬,族中长老众说纷纭,分成两派,想要得到青丘皇族的承认,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咸熙淡淡道。
这事他也很无奈,明明族中已经让他这个大祭司来找公主了,竟然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直接将人带去。他自己也觉得这些经历对于苏小梧来说并非坏事,会上她成长许多,所以在长老决议的时候,他才没有反对。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青青,”慕容辛白看着咸熙耸着肩撇了撇嘴,接着道,“她才不会为了得到什么人的承认而勉强自己,只要你将淳璟还给她,她铁定远走高飞,让你找都找不到。”
咸熙抿着嘴唇轻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要说对苏小梧的了解,他比所有人都只多不少。
“青青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慕容辛白看他不说话,有些兴致恹恹,瞥了一眼咸熙身后,窗外树上的青鸟,挑眉问。
“到现在为止,她都是安全的。”咸熙扭头看了一眼枝头跳动的青鸟,对慕容辛白说。
“我去找她!”慕容辛白有些焦躁,啪地一声将酒盏磕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撑着桌子站起来,再这么等下去,青青没有回来,他就要在这琉璃馆里荒掉了。
往外走了两步,慕容辛白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回头挑眉看着咸熙问,“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咸熙看着他勾唇一笑,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把地址告诉慕容辛白呢,他此刻碍于身份不能前去,慕容辛白当然也别想。
“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慕容辛白手里的紫竹笛在指尖转了一下,他微抬着下巴,看着咸熙挑衅地一笑,“告辞。”
出了琉璃馆的门,慕容辛白站在大街上,单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回头看着琉璃馆,唇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因为他不单单了解苏小梧,还很了解那个从小玩到大,有药一起吃,有毒一起解的洛迦渊。
沿着京华街往南,右拐往西,出西城门,转而向北三十余里的河洛山谷曾是洛家最早的聚集地,只是后来出了变故,才迁到靠近落霞城的雪空山。
洛迦渊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苏小梧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抱着苏离安静地跟在洛迦渊身后。她自认问心无愧,但对洛南霜的死还是稍稍有些介怀,从某方面来说,洛南霜的死与她多少有些关系。
虽然两个人最初的相遇是她自己一头撞上去的,之后的交集也源于一场交易,但不管怎么骗自己,骗世人,她终究是对他动心的。所以,如果没有苏离和淳璟,她或许真的会将胸口的心脏让给洛迦渊,让他救自己的母亲,但……她有牵挂……
而在决定不救之后,她就已经有了觉悟,这辈子再也不见洛迦渊,不管曾经有多爱,多恨,都一笔勾销,前尘毋念。
当然,她也想过,洛迦渊会来找她,但那一定是洛南霜还在,还有救,他来找她讨一颗心脏。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两个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洛迦渊将一块莹白的玉佩嵌在石壁上,轰隆一声巨响,八卦鱼形的大门打开。
“进来吧。”洛迦渊取下玉佩走进去,站在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苏小梧。
苏小梧抿了抿嘴唇,抬脚垮了进去,就在她以为洛迦渊即将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的时候,洛迦渊已经抬步离开。
身后的石门轰隆一声再次关上。
苏小梧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这么想不是很应该,洛迦渊的母亲刚刚过世,他们现在是要去送葬,如果话太多,实在不符合悲伤的气氛。
“娘亲?”苏离揽着苏小梧的脖子,眨着眼睛看了眼昏暗的山洞,埋头在苏小梧肩窝,低低唤了他一声。
“乖,不怕。”苏小梧微微笑了笑,摸了摸苏离的小脸儿,继续跟进。
她微蹙着眉,低低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就让离儿跟月泠一起待在外面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以她对洛迦渊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杀了自己给洛南霜陪葬才对。
想到这里苏小梧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想得太多了,现在这局势完全是一边倒,根本不容许她有一点怀疑,如果洛迦渊真的要杀她,以她现在的身手完全不够看。
闯过昏暗的甬道,是一处还算开阔的峭壁,阳光从上头照下来,苏小梧眯着眼睛往上看了一眼,那些峭壁上被凿出蜂窝一样密集的洞穴,不少洞穴里面都摆放着积满了灰尘的瓷坛,就跟洛迦渊怀里抱着的那只一样。
洛迦渊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只瓷坛放在峭壁下暗红色的莲花台上,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抬手抽出莲花台边插着的短刀,刺啦一声,利刃接触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峭壁缝隙格外清晰,他握着拳头凑近莲花台,将血滴在莲花台上。
苏小梧看着他的动作,微微蹙眉,那莲花台像是喝不饱的怪兽一样,贪婪地吸收着洛迦渊的血,原本暗红的莲花台,变得血红。
洛迦渊收了手,站起来后退两步。静静看着那莲花台像是活了一样,载着那只瓷坛慢慢升起,将瓷坛送进了峭壁上的洞穴。
“走吧。”洛迦渊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看着苏小梧,苏小梧张了张嘴,没等她说什么,洛迦渊已经转身沿着狭长的峭壁缝隙,向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走去。
苏小梧仰着头看了一眼石壁上的瓷坛,抿着嘴唇,淡淡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想要跟洛迦渊说声对不起的,却找不到机会。
“对不起,伯母。”她在心中低声道,转身跟着洛迦渊往外走。
走出那条缝隙,苏小梧看着站在夕阳下孑然一身的洛迦渊,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不是滋味。或许真是自己破坏了他原本憧憬的生活。
“对不起。”苏小梧咬了咬唇,看着洛迦渊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虽然一切晚矣。
“这里风景很好,下面是百亩梅林。”洛迦渊眉头回头,声音飘渺,像是乘着风从天外来。
苏小梧上了一个台阶,与洛迦渊并肩而立,山下红色梅花像血一样染红了山坡,依稀能看得出是个洛字。
最悲伤的日子,却能看到最美的风景,这恐怕也是洛家祖辈想要告诉后世子孙的,向前看,莫悲戚,斯人已逝,墓地芳华。
“她说想看看未来的儿媳妇。”洛迦渊扭头看着苏小梧牵强地笑了笑,又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片梅林。
虽然他娘很好奇,但他却不能让苏小梧见她,至少在她康复之前不能,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回去吧。”洛迦渊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接苏小梧怀里的苏离。
“我……”苏小梧看着他伸出的手,偏身多了一下,“自己可以。”说完之后有些心虚,她确实不太相信他,撇到洛迦渊掌心的伤口,圆道,“你的手受伤了。”
洛迦渊看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轻轻点了点头,前面带路。
苏小梧跟洛迦渊刚走出山口,就碰见了一身撩人粉衣的慕容辛白,他将竹笛横在胸前,表情凝重地看了一眼洛迦渊身后的苏小梧,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肃然地上前拍了拍洛迦渊的胳膊,声音有些沙哑,“节哀。”
苏离在苏小梧怀里扭来扭去,伸着手要慕容辛白抱。他家娘亲已经来来回回抱着他走了好远的路了,虽然他也不重,但时间久了一定会觉得胳膊酸的!这会儿正巧来了一个能够让他娘亲放心的劳力,他怎么可以放过。
“给我抱吧。”慕容辛白抿了抿朱唇伸手接过苏离,躲在苏小梧袖子里一路上不吭不响的小狐狸噌地一下跳出来,坐在苏小梧肩膀上,瞪着一双滴溜溜地看着苏小梧,鼻子挨了挨她的侧脸。
“走吧,这里到了夜间会充满瘴气。”
洛迦渊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山下走,没有哪个时刻先这样,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局外人。
苏小梧原本要质问慕容辛白为什么不听她的留言,私自跑过来,又看洛迦渊情绪不对,也压下话头,静静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