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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谁的血更肮脏
此时在宝丹阁里围观的人不少,有同情躺着的女人,有跟男人一样气愤填膺的,对卖假药、会吃死人的药极其的抵抗,当然还有一部分人,真实地受到宝丹阁的帮助,不愿意相信宝丹阁的药有问题。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男人对着小石怒号,他跄跄踉踉地起身,那只手痛得直不起来,他发狠威胁道,“如果你们不能给我解决的话,我现在就去报官,让大老爷来处置你们!”
“就让你们老板出来吧。”围观群众中有人喊道,“到底怎么回事,总要让我们知道啊。”
“什么怎么回事,肯定是这人来诬陷仇老板的,老板人那么好,怎么可能卖有问题的药?”
“我没有诬陷,我没有!”男人听到这些人的话,激动地转向他们,激昂地犹如受尽冤屈的人,喊得唾沫横飞,“我这里有证据的。”
他拿出一张纸打开它面朝群众:“你们看,这是我们在这里购买的药的药单,还有时间的记录,我们确实在他们这里买过药,也只在他们这里卖药啊,我婆娘现在变成这样,生命危在旦夕,可宝丹阁的老板,却避而不见,不是心虚是什么?”
“晚点出来,就是心虚了吗?”
大家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纷纷朝往内堂的门看去,果不其然,带着静安和小西子的仇小贝,缓缓地走了出来,看不出一点畏怯和心虚。
“仇当家。”
“仇老板。”
“仇大夫!”
各种称呼的都有,全都一致地在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好哇,你总算出来了。”闹事的男人呸了一声,指指自己昏迷的妻子,再指着仇小贝,“今日你要不能给我一个交待,我定要你为我妻子偿命。”
“交待?”仇小贝哼笑,缓步走到躺着的女子跟前,“你妻子还有一口气在,你不想着先救她,反而急着跟我要交待?你真的在关心你妻子吗?”
男子被说得脸上闪过心虚,但很快又强硬起来:“我、我怎么没想救她,我已经带她看过大夫了,可是……”他呜呜地哭起来,“可是所有的大夫都跟我说,我娘子没救了,我是没有办法了啊。”
他话锋一转,再次凶狠地指向仇小贝:“是你,是你害了她,我要你偿命!”
小石横身在仇小贝跟前,大有男子再将手指如此无礼地指着小贝,就将那根手指切了。
对方怕了,一边将手指收回去,一边不甘心地朝群众哭喊:“你们看啊,这就是你们说的菩萨心肠?分明是人面兽心!”
“她中的是鬼腾毒,”在对方哭喊声中,仇小贝的声音特别清明,一点不被对方带走节奏,“知道什么是鬼腾毒吗?”
见群众迷茫,仇小贝伸出手,小西子便将准备好的一根像木棍一样的东西,交到仇小贝手上。
这木棍,只有大拇指粗线,长度只有半个胳膊长。
仇小贝将其放进水里,这跟明显干涸的小木棍立面软了下来,还在水中游动,跟蛇一样。
“这就是鬼腾,有毒,但同时也可做药。”
“那就是你,想用这什么鬼腾代替原本给我们的药,结果错了分量,害到了我娘子!”
仇小贝嗤笑,在她的示意下,小石将男人手中的药单取了过来,大家还以为她要毁灭证据了,可仇小贝拿到药单后,光明正大地展现给大家看:“从药单上来看,此女子当时只是一点腹泻,并不严重,吃点清淡的,过两天就好,来买的药也都是些很寻常简单,并且,价钱不贵的药材。”
她着重了最后一点,再指向鬼腾:“然而,这鬼腾虽然能做药,在这种腹泻上却完全用不上,大家可能不熟悉这鬼腾,它极难获得,需要请江湖中真正的高手才可能采集到一些,想要购得,得花多少本钱你们知道吗,就这么一小截,就得五十两,它在人体体征急速下降的时候,使用此鬼腾可以吊命。”
说到这里她就笑了:“大家想想,他们来我这里购买最普通的药,我这价钱最是公道,这些药钱,顶天了我也就要他个几十文,我不给他几十文价格的药,换成了五十两的鬼腾,我为的什么?难不成为的就是谋害此女子的性命?可我并不是认识她,为何要害她?”
原本还被男子带动的人都明悟过来,而本就相信宝丹阁的更是先欢呼,随后唾骂起男子不要脸,用妻子的性命来讹诈,简直不是人。
男子慌了,竟然说道:“谁,谁说我妻子中的是这鬼腾的毒?”
仇小贝摇摇头:“都现在了还冥顽不灵,找个大夫来瞧瞧不就明了了?不信我这里的大夫,可以去找其他大夫。”
宝丹阁的忠实粉丝立马喊道:“快去请大夫吧,好好给你妻子瞧瞧,到底是不是鬼腾毒!”
“真是不要脸,快给仇当家的道歉。”
“好不容易来了个我们也买得起药的药店,要给你搞没了,我们怎么办啊?混蛋,别让我在别的地方遇到你,见一次打你一次。”
很多人都不蠢,东南区这边,时常开一家药店就关一点药店,百草堂不允许有第二家药店跟自己争的事,这里的人谁不知道,现在仇小贝证明了自己,大家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自然对于胆敢祸害宝丹阁的男人极为不满和怨恨。
男人慌了,脚来回动着,末了他催着一起来的同伴:“走、走啊。”
他们扛起女人躺着的木板慌慌张张地就要离开这里。
“等一下。”
男人结巴地道:“你、你还想、怎么样?”
仇小贝对这男人很不屑:“你怎么样我不管,但你妻子是无辜的。”
她拿了一瓶药给小西子,小西子走到男人面前,用力地哼一声,才蹲下身,将药喂给昏迷中的女人。
男子那一伙灰头灰脸地跑掉后,仇小贝笑对着围观的众人:“大家就不要堵在这里了,想要买药的买要,不需要的就忙你们自己去吧,这药店有什么好待。”
“这你就不知道了仇老板,”有人笑道,“以前进药店会觉得不舒服,可进你这药店,却浑身舒畅,很想坐在这里跟人喝喝茶,聊聊天。”
“是啊是啊。”
小西子心想,那是当然的,这里点的熏香是师父配置的,能凝神静气,疏导身心。
“那也不行,”仇小贝故意板着脸,“你们都来了,我上哪弄那么多桌椅给你们喝茶,滚滚滚,都赶紧滚。”
这半开玩笑的方式,比起那种完全纯美犹如仙子般的人,仇小贝这种看着高贵大气,但又特别接地气的更受大家喜爱。
胡闹两句,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但留下买药的却也不少,哪怕是生病的人,到了这里都觉得人变得开朗舒心了,跟伙计和和乐乐地说着话。
跟宝丹阁的祥和喜乐一点不像开药店的比起来,另一边的百草堂内部,可就乌云密布了。
“废物,一群废物。”
“是属下疏忽了,让小角拿既能做药也能做毒药的药材,好以此来诬陷宝丹阁用毒药充次,没想到忽略了价格上的差异。”
主要还是因为百草堂卖的药都贵,哪怕只是寻常腹泻的药都不便宜,那么是否将便宜的药换成贵重的药,对百草堂来说根本没差,反正百姓们都不知道自己平常拿的药是好的坏的便宜的贵的,哪知道宝丹阁会将大家买的药记录得那么清楚,本以为那药单会成为直接证据,结果倒成了对方反驳的证据,且宝丹阁很实诚,好的就是好的,普通的就是普通的,分得清清楚楚,那才是仇老板最有利的反击。
“主子放心,没有下一次了,京都东南区,只会有百草堂一家药店。”
……
在仇小贝的宝丹阁越做越大,且仇老板在京都东南区的名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传达到其他地区的时候,皇宫里也正暗潮涌动。
皇上病得越发地重了。
御医束手无策,本以为皇上只是受了惊吓,后来发现,本该好的狼抓伤的伤口既然开始发炎,才知道狼爪子天天在野外跑,可能沾上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伤口好不了,皇上跟着发烧,又被屡次发生的事给气得病得更重,老御医又不敢对皇上下猛药去救治,只能用温和地药慢慢调养,谁知道皇上以前积累的一些老毛病会在这时间爆发,一下子将皇上的身体彻底拖垮。
太后整日在佛堂为皇上祈福,周贵妃一家还在牢狱里,四皇子紧闭在宫外的府里,五皇子见这风向不对,好几日不敢冒头,淑妃是站在樊沉兮这边的,自然也是成日待在自己寝宫,当什么事都不知道,也就隔几天,带八皇子意思意思地去看看皇上。
这天,太子照例来看皇上。
“父皇,你可好些了?”太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还细心地帮他捻了捻被子。
皇上瞪着他,手抬了抬,又无力地放下。
樊沉兮优雅地笑着:“父皇今天看起来精神颇好,儿臣就放心了。儿臣今日来,是跟父皇汇报私盐一事的,父皇病重在床,儿臣本不该来打搅,可私盐一事过于重大,也是父皇一直挂心的,儿臣想了想,也跟太傅他们商议过,决定还是来问问父皇的意见。”
皇上嘴里“呜呜”了两声,看着樊沉兮的眼睛里,明显透着不满。
可樊沉兮就跟感受不到一样,自在地说起来:“私盐一事,儿臣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周家监守自盗,将公盐盗走私自贩卖,儿臣询问过其他大臣们的意思,他们觉得像周家这等,胆敢盗取公盐,胆敢刺杀皇上太子,简直罪无可赦,理应,诛九族。”
皇上的手抖动了起来,脑袋撑着要抬起来:“你、你……”
“父皇别激动。”樊沉兮只轻轻一压,让皇上重新倒了回去,“儿臣知道,父皇一定很难过,毕竟这么多年,父皇一直很倚重周家,对周贵妃更是六宫独宠,结果发现自己一颗心全喂了狗,换做儿臣,也是要生气的。”
他的声音清冷好听,优雅从容,说的话却跟他矜贵的模样相反,又狠又毒,字字珠心,皇上被他气得眼睛暴突。
“说来,也是父皇自己眼瞎,宠谁不好,宠了周贵妃这么个玩意,瞧把自己弄成这样。”
“闭、闭嘴!”皇上用尽力气,才挤出这么两个字。
樊沉兮微微一笑:“儿臣可没说错,这么多年来,你宠爱周贵妃,宠爱四皇弟,却将儿臣视如毒蛇毒虫,可你看看,您病重这些时日,你宠爱过的那些女人,那些子女,有几个愿意冒险为了你来得罪儿臣的?在儿臣不允许探病的时候,又有几个甘冒风险来看您的?”
他嘲讽一笑:“这世上,曾经为了你征战沙场多年,为了救你,以身挡毒箭,以至于年纪轻轻就丢下年幼儿子离开的那个女人,你却一点都不怜惜,连她为你生的儿子,你都恨不得掐死他。”
皇上突然剧烈地咳起来,樊沉兮双目冰冷,手上温柔地在他胸前的背上拍打起来,没什么诚心地帮皇上顺气。
咳了半天,皇上一个翻身,趴在床头吐了口血出来,也是吐了这口血,这咳嗽才止住,他倒回去,一下一下地喘着,脸上多了丝红晕,气色看起来倒比刚才好一些,当然,这只是假象而已。
不过将堵塞的淤血咳出,他能虚软地说话了:“呵、呵,你母后要真的忠诚,又怎么会偷偷留下力量让你对付朕!”
“我母后是为了我,要是她暗中留下一股力量给我,我哪还能活到现在?”樊沉兮咬牙地说完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便恢复了从容,“其实儿臣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厌恶我们母子,不就是因为一个女人。”
皇上双眼一睁:“你知道什么?”
“知道父皇曾经很喜欢一名女子,然而,为了一句预言,你必须得迎娶我母后,太后怕那女子影响你的决策,也怕我母后会因为这女子的存在不愿嫁给你,便逼你亲手杀了她。”
被樊沉兮带动地想到往事,皇上眼里迸发着强烈地恨意,樊沉兮撞见他的恨意,却是低低笑了起来:“你恨?你有什么资格恨?是不是你贪恋权势,还妄想称霸天下,才想要娶我母后的?难不成还是我母后逼你娶她?逼你杀的那个女人?我母后本是天空翱翔的鹰,是你折了她的羽翼,你却要反过来怪她?父皇啊父皇,你不过是自己的私心,把人杀了后又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才把这些罪过强行放在母后和我身上,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不是男人的男人,一个小太监,都比你有担当,亏你还是九五之尊,简直,废物!”
“住口,住口!”皇上脸涨得紫红,他用尽力气伸手去摇动床头的铃,樊沉兮坐在一旁笑看着也不阻止,皇上摇了半天不见人进来,颓丧地趴在床边。
“父皇,今天你也累了。”樊沉兮缓缓起身,“儿臣已经询过您关于周家的处置,心里已然明了,一定会按照您的心意,去处置周家的。父皇就安心地休息,养好身体,早日康复,儿臣还想着,等父皇身体康复后,好好地跟父皇聊聊,儿臣的童年。”
他当然知道父皇并不是多在意周家,而是心里懊悔。
当初,皇上让他着手调查私盐,不是要对付周家,而是想逼最会忍耐的周贵妃出手对付太子,只有发现自己背后的靠山不在支持自己,发现自己快到穷途,才会拼尽一切,皇上就是想让周贵妃,周家,替他毁了太子。
到时候,皇上再反过来抓住周家的罪证,将这几年如日中天的周家打压下来,让他们安分守己。
谁能想到……皇上毁得肠子都青了,而他知道太子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一遍遍地提起如何处置周家,好让他不好受。
樊沉兮随手整了整衣裳,转身往外走,皇上扒着垂在床边的床罩,嘶声喊着:“你自以为自己有多高贵?朕实话告诉你,朕早就怀疑,你根本不是朕的儿子,你根本没有资格,继承朕的皇位!”
樊沉兮一顿,转过身来,皇上朝他得意地笑着,哪怕自己此时气息不匀,快要断气的样,也要刺激太子:“你那母后,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怀了你,你都不知道你流着多肮脏的血,你就是个杂种,孽种!”
任何一位皇子都自视甚高,以自己身具皇室血脉为荣,若告之自己不知哪来的野种,不知该有多崩溃,皇室就等着看高高在上自以为掌握一切的太子,知道这件事会多么难堪。
可他料错了,樊沉兮竟然笑了,神情愉悦:“谢谢父皇告诉儿臣这件事,儿臣十分欣慰自己身上流的不是您的血,其他男人的血脏不脏儿臣还真不知,但你身上的血,”他収了笑意,冷冷地道,“足够让儿臣,恶心!”
“你、你……”
“哼。”樊沉兮再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走出了皇上的寝宫,吩咐外头的侍卫好生看守。
到了如今这地步,就算昭告天下他不是皇室血脉又如何?
还能罢黜得了他这太子不成?简直天真!
他往外走的时候遇到了易利云,这个忠诚于皇上的禁卫统领,此时忠诚地朝他行礼。
“看好了,可别让什么人进去,惊扰了父皇休息。”
“是!”
周家的处决很快就下来了。
周家几百口人,年十四以上者,斩立决,年十四以下的,充作官奴,同时周家所有产业都被抄了,樊沉兮做主,将那些银钱拿去赈灾。
周家这些年,民脂民膏可没少刮,周家子弟更没少狐假虎威的欺男霸女,就算有无辜者又如何,樊沉兮向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民众只会拍手称快,或许会有觉得一下子要斩杀上百人过于血腥,在樊沉兮后续赈灾的行为也抵消掉了。
樊沉兮记得仇小贝告诉她的话,他要做一个,让百姓信仰的君王!
四皇子被便为庶民,囚禁在祠宗里,一辈子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渡过。
至于周贵妃……樊沉兮仍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母后刚过世,皇后的寝宫瞬间萧条,他身边只剩下静安静宁,御膳房竟然停止给他这个二皇子送食,在他们足足饿了两天后,周贵妃以来看望元后嫡子的名目,给他送来吃的。
但是,她送来的全是馊的饭菜,她一脸和善地让他快点吃,别饿着了,一边让带来的十几个宫人压住年幼的自己,将馊得发霉、长虫的食物塞往他嘴里。
吃吧,他想,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这个女人!
他力量太小了,动不了皇后一死,便升为贵妃的女人,但第三天,借着给二皇子送饭,却送的都是馊饭和每日欺辱他的几个太监,死于皇后的寝宫之中,当时燃烧起了熊熊烈火,正好进宫面圣的太傅赶过来,就看到小脸脏兮兮的二皇子,就站在大火前,两名宫女跪在他身旁。
火光,照得二皇子那稚嫩的小脸诡异极了,有一种,身后的大火,是为他而焚,他是天地之主的震撼,在太傅心中久久都消弭不了。
说起来,是太傅救了二皇子,有太傅的劝诫,换了新宫殿的二皇子,开始有东西吃了,有皇后宫中大火为警,虽然无法给他多好的饭菜,可至少不再是馊食,送饭的太监每每放下食盒就匆匆离开。
因为,他们都听到一则传闻,死在皇后宫中的那几名太监,根本不是被烧死的。
后来,他回了皇子读书的地方,教课的师父对他视而不见,哪怕他被底下的弟弟妹妹骑在身上,师父最多也就说一句,课堂里不要吵闹,然后罚他这个吵闹的出去外头站着。
武课的时候,他就是皇子公主们的靶子,武课师父说得很好听,要锻炼他的胆量,把他捆在靶子上,让所有练习骑射的皇子公主们,射击他……身后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