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没有急着回答,拿出一壶酒,给两人各倒上一杯。
这套杯子是崔濯赠她的那套,杯底画着几根翠竹,酒水荡漾,竹叶轻摇,似有风过。
“也许是因为我早就有了准备。”
她知道这世间宿命,更迭轮回,生而在世,终将别离,“拥有时珍惜抵得过一万句想念。”
难过有什么用?
别人哀悼神伤的时间,她早就为迎霜走过千里万里。
别人计较纠结的间隙,她早就踏上新的路途。
崔濯忍不住自嘲,“说是容易,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事已至此,再说那些都是徒劳。
温泠藏起眼中的担忧,小心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剑修百折不挠,不就是换一把剑吗?”
崔濯轻声道,“只要剑心尚在,又有何惧?”
听到这样近乎狂妄的话,温泠却是笑逐颜开,“好!
但有剑心在,不惧风雨来。”
“啵——”
两把剑终于被融化,火焰狰狞,不时有黑烟溢出,兄妹二人端坐一旁,似是能听到其中传来的哀嚎。
“哪怕是剑修的剑,于仙途而言也是外物,真正伴随我们的只有道心。
与其说剑修是怕剑折,不如说是怕失败、怕退缩。
若有勇气,万物皆可化剑。”
温泠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决明子以桃枝为剑的意义所在。
她向来不认同剑在人在,剑亡道亡那一套。
修士以何证道?
法修通过术法,阵修通过阵法,丹修通过炼丹……
旁门八百,左道一千,修士五花八门的证道方式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一种是失去了本命法器道途就毁灭的。
归根究底,修士靠的还是对剑的领悟,对法则的领悟。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崔濯洒脱道,“这件事就此翻篇,我的丹药尚未炼好,先走了。”
崔濯推开凳子站起,没有看一眼火焰中的剑。
温泠目送他离开,然后才道,“昭平,还有多久?”
“主人,很快哒,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了。”
不过这个过程真无聊,昭平还是更喜欢打架,跟着游吟老大威风凛凛地打倒敌人,那多有趣啊!
温泠叹息一声,拿出一个黑色戒指。
游如玉踱步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怎地?非要留下,还舍不得了?”
游吟在折断两柄剑时便听从温泠的吩咐,将其中的残魂摄入至这枚戒子中,火中真的只剩下剑。
“舍不得?”
温泠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噗嗤一笑,乐不可支地掂了掂戒指,“我啊,最分得清敌我。”
敌人就是敌人,血脉又算得上什么东西?她都谋划着要自己的命了,什么情分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