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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祝卿安宰了这群浑身缠满了阴气的杂碎后,举目四望,却发现寨子中安静的可怕。
按田和的说法,这寨中若无上万人,不可能如此横行霸道。
可无论是刚刚直驱而入的寨门,还是耳边清晰的鸟鸣,都在昭示着这是个空寨子。
“人呢?”那么多人,不可能都被杀了。
南玫唤出蛊虫,捏香四寻,“姑娘你等等,我去找。”
数条蛊虫四散,钻入各种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寻人。
终于,在一个山卡卡,一道属于活人的气息被传送回来。
祝卿安等人顺着蛊虫的踪迹,一路寻到山上。
那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缝隙,缝隙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石子,完全看不出半点有活人的迹象。
“退开。”祝卿安呵退北族人,抽出长剑劈开了缝隙,一股恶臭铺面而来,险些将她熏晕过去。
定了定神,收剑望去,她看见了人间烈狱。
缝隙里竟藏着个巨大的山洞,洞里横七八竖地躺着许多奄奄一息的人,咳嗽声此起彼伏,鲜血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山洞。
最前方,有几个勉强还能爬起来的,正挣扎着用手指抠那些缝隙里的石子,妄图得到一丝生机。
“你们......”南玫捂着嘴,却不知从何问起。
祝卿安同样沉默,南柳先将祝卿安扶到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坐下,转身进山洞,抓了个还能说话的出来回话。
他们是被那些人赶到这里的。
这次的疫病来势汹汹,完全脱离了白林荀的预料,将人绑回来后不久,疫病开始在整个寨子里蔓延。
他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可这病却阴魂不散,缠着山寨不放。
白林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再杀人,而是带着人去疯狂劫掠财富,等这条官道上彻底没人后,他推说自己也得了瘟疫,带着亲兵卷走了大部分钱财后不知所踪。
原先几个在他手下较为得力的山匪转而霸占了剩余财宝,寨中凡是咳嗽的人,统统被这几个山匪赶到了这洞里封起来等死。
现下他们已被封了两天两夜,若不是洞中恰好有一道暗水,他们这些人早死光了。
“不过现在和死也差不多了。”那人咳嗽了两声,鲜血喷涌而出,面带哀色。
“只是先前被逼着劫道时,白林荀让我们这些染了病的故意凑过去,如今想来,怕是报应吧。”
南柳和南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南玫一闭眼,转回头拽着祝卿安,“这么多人咱们也救不过来,干脆回汴京算了。”
“的确,若真如这位小哥所言,瘟疫还在继续蔓延,那么回京禀报才是最佳选择。”
南柳虽觉得南玫有些孩子气,可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南玫说得对。
唯有祝卿安,嘴里叼着根草棍一晃一晃,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是这次啊。
原书中,也曾有过一场瘟疫。
当时大宋十室九空,无数流民背井离乡,汴京日日有活人被扔到乱葬岗,为保当时已经登基的六皇子安康,林雄鳌献计,求圣上迁都临安。
本有忠良之士提议,汴京地处中央,若贸然迁都,恐北境难安。
可没人听他的,六皇子非但不找法子治疫,反而带着亲信在夜里悄悄出城迁都,丢下满汴京之人等死。
汴京沦为人间烈狱,北境亦战火四起,六皇子为不被史官诟病,下令铁甲军死守北境。
前无粮草,后有杀不尽的蛮夷,铁甲军没守住。
蛮夷长驱直入,在汴京肆意烧杀掳掠,甚至将皇陵都刨出来亵玩先皇尸骨。
但当时的满朝文武不仅不以为耻,反而送出大把金银朝贡,以求蛮夷以长江为界,相安无事。
蛮夷接受了进贡,谢以兰为了死去的百姓和将士们日夜哀叹,甚至作日夜不歇,作画以表哀思,引得当时的文人墨客追捧,将她彻底奉上神坛。
祝卿安没兴趣重演历史,更不想给谢以兰做踏脚石。
她闭上眼,痛苦的呻吟就在耳边,山风带来的血腥气,也萦绕在鼻尖。
话本子上轻描淡写的一笔,落到每个平凡人身上,却是沉甸甸的一生。
那些抱着保家卫国的决心,死守北境的将士们。
那些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期望,赤脚走在逃荒路上的人们。
也曾在某个黄昏午后,父母双亲俱在,儿女绕膝,悠闲饮一杯清茶。
他们不该是表达女主“善良”的工具。
祝卿安一言不发,闭眼坐在那儿。
秋日的阳光将大地晒得暖烘烘,很久前闻过的丰收的气味在她鼻尖萦绕不去。
在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巨大的光点从祝卿安身体里接连飘向天边。
一瞬间,凡是大宋的土地,皆一片晴朗。
天空中,片片桃花瓣慢慢飘落,落到每个人肩上和发间,在想触碰的刹那又化作一丝丝金色的光芒,没入体内。
这些花瓣像是凭空出现的奇迹,无论你躲在哪个角落,只要脚还踏在这片土地上,耳畔就会飘起一阵花瓣。
花瓣如约而至,也落到了那个黑暗的山洞里。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慢慢停止,越来越多的人慢慢扶着地站起来。
“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欢呼雀跃的声音接连响起,巨大的欢喜笼罩了整个山洞。
南柳眼神一变,冲过来看祝卿安,“姑娘!你做了什么!”
若不是他们姑娘,这世间绝无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能力!
“南柳啊。”祝卿安轻描淡写,抹去唇边留下的血迹,“回南疆看看吧,我在那里种了一棵树。”
有了花瓣,先前的桃树就没必要了,祝卿安索性将它放到了北族人曾经的家乡。
“我不要!”南玫挤开南柳,眼巴巴的凑过来,“姑娘,我们还没赚够钱呢,你就不怕回去的路上我们没钱了又被人骗走?”
“我可好骗了,陌生人给我糖我库库吃的!”
“我又没死!”祝卿安眼神惊悚,看着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的这俩人,“就是说让你们回去看看而已!”
“是吗?”她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样的冷淡和欠揍,“那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百年修为而已。”祝卿安像是块石头,一动不动,固执地揉搓着手指上干枯的血迹。
“傻子。”那人越凑越近,直到将祝卿安腾空抱起。
一双含笑的凤眸邪气四溢,望向怀中埋着头不理自己的小鸵鸟。
“鹿儿,难道还在生师兄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