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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依旧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早已落尽花叶的灰暗老树枯枝,此刻因着冬雪的堆积反而变得鲜活精神了起来。
屋檐下细长的冰棱水晶柱在雪光的映衬下折射出格外耀眼的亮光。
南宫陵正伏案批阅着一本关于南诏战事的奏折,眼睛被屋外折射的细小亮光闪了一下。
他缓缓抬头望去,竟是王安端着茶水从门外走了进来,因他穿着一身黑衣将屋檐下冰柱的亮光折射了进来。
南宫陵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命人将那些个刺眼的冰棱子都给朕打下来!”
王安放下茶盅,脸上挂着一丝愁苦,随后轻轻躬身,便退下去吩咐去了。
南宫陵心中记挂着轻云,自然无法集中精神来处理这些事情,加上南边和北边的战事皆是很吃紧,更是愁上加愁。
约莫到了晚饭时间,他心中实在放心不下轻云,便放下手中的奏折,匆匆往嘉禾宮赶去。
停了大半日的冬雪,却在这时又纷纷扬扬的飘落了起来,雪白的六瓣雪花轻柔的落在头上,肩上,领口,很快便又化开。
王安连忙追了上来,举着伞罩在南宫陵的头顶,跟着他一路快步走向嘉禾宮。
还未进门便远远的闻见阵阵饭食香,心里又再次泛起愁绪,这样香气四溢的饭菜他命人足足准备了三四日,可是每每等到快凉透了他的瑶儿也没有吃一口。
他皱着眉头走进了内殿,正瞧见蔽月和飞雪要向他行礼问安,他摆摆手示意她二人不用出声,自己则轻手轻脚的往床边走去。
轻云依旧靠在床沿柱呆呆的坐着,可眼睛不再是毫无焦距,而是盈满了悲伤。
南宫陵依着她轻轻坐下,温声道:“瑶儿,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先来吃一点吧!”说罢向蔽月招招手,蔽月连忙端了一碗细糜羹走了过来。
轻云缓缓转头,悲切的目光望向他,低声道:“我吃不下!”
南宫陵大喜过望,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喜道:“瑶儿!你终于肯跟朕说话了!”
轻云再次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羞愧,声音虚弱而小声,“臣妾让陛下担心了!”
南宫陵激动的将她搂进怀里,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傻瓜!说的什么傻话!来!快将这碗细糜羹吃下,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便接过了蔽月手中的细糜羹,轻轻舀了一勺,吹了吹,温柔的递到轻云的嘴边,道:“来!不烫的!”
他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这般低声下气温柔体贴的喂自己吃东西,即使再没胃口,也还是勉强张嘴吃了几口。
“实在吃不下了!”轻云实在无心吃食,南宫陵见她这般为难,只好将碗递给了蔽月。
轻云突然靠进了他的怀里,面色凄苦,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光,泫然欲泣道:“都是臣妾的错,若不是臣妾不小心落水,臣妾腹中的孩子也不会死!只恨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推我入水的人是谁?”
南宫陵面色一变,眉宇间凝了一层寒霜,沉声问道:“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故意推你!”
轻云含着泪楚楚可怜的点了点头,自责道:“怪只怪我身子不争气,落个水竟就没有保护好腹中的孩子!我真是恨不得……”
话音还未落,站在一旁的蔽月就满心不服气的说道:“娘娘快别这样自责,若不是皇后娘娘给您下了红麝和朱砂之毒,伤了身子使得胎像不稳,也不会一落水就没了!”
轻云见她竟然这般莽撞,立刻厉声喝止,“休得胡言,下毒之事并无确凿证据证明是皇后所为!还不快下去!”
南宫陵眉宇间的寒霜渐浓,眼中突现汹涌的暴戾,冷冷道:“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个皇后!哼!”
轻云擦了擦眼泪,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担忧的问道:“陛下,这几日臣妾实在是伤心过了头,那日臣妾被人推下湖竟不小心连累了月儿也掉进了湖里,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南宫陵脸色稍缓,道:“只是感染了些许风寒,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臣妾只怕月儿从此要误会臣妾,怨上臣妾了!”轻云失落的低下了头,眼底受伤的神情惹得南宫陵一阵心疼。
南宫陵道:“小孩子家谈什么怨恨不怨恨的!”
轻云猛然抬起了头,含泪的目光灼灼的盯住了他,满含期待的问道:“陛下相信臣妾吗?相信不是臣妾故意推月儿下水的吗?”
南宫陵抚了抚她的头,眼睛透亮的仿若撒尽了一片星辉,认真道:“朕当然相信你!无论别人怎么说,朕都相信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轻云的心是触动的,虽然这个答案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会不由不自主的触动心弦。
夜里,二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轻云枕在南宫陵坚实的臂膀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在耳边不断响起,心里那失去孩子的悲伤和痛苦却变得更加浓郁。
南宫陵今夜的表现也不同寻常,睁着眼睛不言不语,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轻云却能感受到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悲伤的气息。
“陛下,解了皇后的禁足吧!”轻云目光望着帐顶,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似是为她的话感到十分震惊,南宫陵的身体猛然僵了片刻,不解道:“为何?难道你就不恨她?”
轻云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口气,道:“我恨她!但是我知道陛下还需要她的母族!现如今漠北战事吃紧,若是皇后被削权禁足的消息传到了漠北,那对战事是大大的不利!”
南宫陵再不说话,沉默的盯着轻云的头顶。
轻云抬起头,对视上他那复杂沉重的目光,坚定道:“臣妾不想陛下为难!还是解了皇后的禁足吧!”
“瑶儿!”南宫陵将她紧紧的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憋得他胸腔涨闷气息不畅,可是却怎么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境地。
次日一早,南宫陵便让人去凤鸾宮传旨解了皇后的禁足,至于那丧失的协理六宫的权利却依旧掌握在轻云和娴妃的手中。
为着那日牵连月儿落水的事情,轻云亲自备了一些补品补药前往咸乐宮看望。
娴妃倒是不计前嫌,依旧温柔大方的接待着,热情的吩咐宫人们端上茶水糕点。
她见轻云脸色极为不好,又消瘦了不少,便关心道:“瑾妃妹妹节哀啊!还得注重身体才是啊!这几日不见怎的瘦成这样了!”
轻云就着端上来的茶水轻尝了一口,道:“妹妹实在惭愧,那日连累月儿落水的事情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那日的事情也是个意外!何况,你自己还是个受害者!”说到此处她的目光微微一变,试探性的问道,“听说那日是有人从背后推得妹妹,那妹妹可知是何人所为?”
轻云故作没有看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紧张,颓然道:“哎!当日落水时太过惊慌,根本没有留意是何人所为!”
娴妃故作可惜道:“哎!那可真是可惜了,这样的恶人竟让她白白逃了去!难道就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轻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怪只怪我只身子骨不争气,白白害了我的孩儿!”
娴妃眼见着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与她闲话家常的聊了一阵子后,借口要照顾月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轻云不好再叨扰,便带着人离开了咸乐宮。
寒冷的冬日里哈气成冰,刚一出门便感到一阵裂骨般的寒气席卷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蔽月忙帮她紧了紧狐裘披风,递上热乎乎的手笼,道:“这大冷天的何苦出来走这一趟,你这身子骨合该在床上好好躺着才是!”
轻云知道她这是在关心自己,也不予置辩驳,微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不碍事的!”
蔽月有些不服气的撅了撅嘴,想起在咸乐宮里与娴妃的对话,不禁问道:“你莫不是在怀疑娴妃?”
“何以见得!”轻云低着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要不然为何不告诉她其实我们是有线索的!”蔽月其实就是头脑简单的人,遇到事情从不往深处想。
轻云淡然一笑,道:“说不说的有什么关系,我越是不说她心里就越是没底!我又何必多言呢!还有,赶紧派人查清楚那簪子到底是何人所有,我瞧着很是眼熟!”
蔽月是明白了她的话,答道:“放心吧!飞雪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轻云想了想,忽然道:“不知道长乐在南诏那边如何了?你想办法通知公子,让他命暗影去打听打听!”
蔽月不解道:“好好的怎么打听起长乐公主了,那个任性的小祖宗有什么好打听的!”
轻云猛的停下脚步,面色骤然变冷,清冷的眼眸里闪动着浓郁的恨意,冷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帮忙,兴大人抢去的那名包家夫人一直都是长乐的人在盯着,有些事情必须通过她的手!”
虽然还是不明白轻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她如此认真冷然的模样,蔽月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不敢再有半点违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