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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了薄薄的雾, 天气湿冷。
桑攸裹了厚围巾, 她畏寒, 索性把头发披散下来了, 方才觉得肩颈处慢慢泛起暖意。
她早产了很久,爷爷说她先天不足,体虚畏寒是正常,加上小时候桑攸就开始大病小病不断,桑家人对她看得极严,这也不准去那也不准玩,尤其是在每年秋冬季节。
北城经常下雪,鹅毛般纷纷扬扬, 她小时候身体比现在还虚弱,下雪天一直被关在家里, 只能扒在窗户旁,眼巴巴的看着大院里别的孩子在雪地里玩耍。
直到那年,迟白来到她家。
迟白身体比她好多了, 桑攸可怜巴巴, 以为他也会像那些小朋友一样,抛下病恹恹的她和无聊的家, 那天下雪时, 她又病了, 打完针后被留在家里, 迷糊之间见迟白果然出了门。
她有些委屈, 可是也不忍心怪哥哥, 抽抽噎噎又睡了过去。
直到有人在她床边俯下身,“攸攸。”是迟白的声音。
“哥哥。”桑攸睁开眼睛,声音虚弱。
迟白张开手心,她在他冻红了的掌心看到一只晶莹剔透的雪兔子,栩栩如生,还嵌着黑豆子做的圆眼睛。
桑攸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哥哥,我可以摸一摸吗?”她抽了抽鼻子,软软的问他。
“给你的。”他的黑眼睛温柔清澈,“攸攸,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是桑攸降生以来,度过的最愉快温暖的一个冬天。
*
早上起了风,吹得眼睛有些迷蒙,校园里有人已经提前穿上了厚厚的加绒外套,桑攸刘海被风拂乱,迟昼帮她理了理围巾,将头发理顺,掖在耳后,动作轻柔细致。
桑攸原本不好意思,他手指很暖和,被触碰的感觉意外的很舒服,于是也只能眯着眼睛任由他摆弄。
“迟昼。”忽然有女生轻柔的声音,带些不确定,在两人耳畔边响起。
被人撞见了,桑攸红着脸拉下了迟昼的手,扭头一看,是陆雅妍,站在树下,看着二人,眼神很微妙。
她没穿校服,粉白色的修身大衣,短裙和靴子,把细腰长腿全显了出来,身姿绰约。
“有事?”迟昼拉过桑攸,明显是不满桑攸方才的动作,又牵过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报复般的揉了揉,漫不经心的问。
“下个月学校百年校庆,我们话剧社打算出一个话剧。”陆雅妍掩去眸底复杂神色,“只是男主人选一直没定,大家都觉得你挺合适,下周要不要去试试?” 她把语气放得很柔。
迟昼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像是会演话剧的人?”
陆雅妍也笑道,“你小学毕业的时候不是还上台表演节目了吗?我觉得演得还挺好的,而且放心,戏份不重的,背背台词就好了,大概就……”她走进一步,想给迟昼详细讲讲剧本。
“没时间。”迟昼神情懒洋洋的,截住她话头,拉过桑攸,“也没兴趣,你们去找别人吧。”
风刮得更大了,桑攸脸颊被吹得生疼,漆黑的发间围绕着一张白皙尖俏的小脸,越发显得清透细致,迟昼把她外套后的帽子掀起戴上,又把围巾整好,拉着她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桑攸有些尴尬,纠结着还是回头冲陆雅妍小声道了个再见。
“她和迟神……这是怎么回事?在一起了?”话剧社的另一个女生完整的看到了这一幕,下巴差点没惊掉,“桑攸不是在北城有男朋友吗?”
“没有在一起。”陆雅妍面上挂回微笑,她看着两人背影,“桑攸不是那种人,阿昼估计是还不知道,知道的话,肯定会避嫌的。”
*
早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前排孙帆帆往后递过一沓报纸。
桑攸方才想起这个月校报好像又出了。
一高有发行校报的习惯,大部分内容都是学生自己撰写的,连载小说,校内新闻,各种各样的活动记录,还挺好玩。
桑攸拿过报纸,第一眼就在版首瞟到了迟昼名字。
热烈庆祝我校在20XX年全国中学生学科竞赛中再创佳绩,获奖人数打破历届记录,其中……
下面是一长串名字,迟昼名字排在第一。
“竞赛结果就出来了?”旁边有看报纸的人惊讶道。
“今年挺不错啊,咱们省一省二都比隔壁附中都多,迟神拿了俩。”丁博艺对比了下数字,口气全是羡慕,“自招稳了。”
“再往上拿奖直接保送了吧。”他折起报纸,翻看英语书,叹了口气,“不用和我们一起熬了”
“我们省队今年好像就几个名额,舟行,你是不是也要去?”有人问谢舟行。
桑攸在前面听到,视线往下一顺,发现谢舟行的名字果然也在其中。
“嗯,去试试,不行回来高考。”谢舟行语调很平静。
丁博艺拍了拍谢舟行肩膀,“那加油啊,听说今年隔壁附中有个妹子很猛,近的咱班还有个迟神。”他摇了摇脑袋,咂舌,“这么一想好像比高考压力还大。”
谢舟行只是笑笑,没说话。
旁边迟昼座位空着,桑攸瞟了眼他的座位,想起迟昼那晚说的话来。
她是不是应该也为他加油,祝愿他一切顺利,早点从这高中生的苦海里解脱出去?
桑攸收好报纸,继续默默读起了语文书。
晚上桑正平又有应酬,他直接给桑攸发了短信,叫她跟着迟昼回去。
俩人完全同路,从培优班到家里,都不用杜茹再出门去接了,桑攸觉得比起自己这个亲女儿,桑正平对迟昼要信赖得多,交待他们做什么做什么的时候一概都用的,叫阿昼带你……这个句式。
到家时快十点钟了,刚开门回去,桑攸迎头就撞上杜茹穿戴整齐,正挎着包准备下楼。
“妈。”桑攸有些惊讶。
杜茹埋怨道,“你爸应酬喝多了,车都开不回来,叫我去接人。”她穿好鞋,交代道,“夜宵给你们做好了,等下你们吃完就直接洗澡睡觉吧,不用等我们,攸攸你记得吃药。”
桑攸挺担心桑正平,他胃不好,有总有这种应酬,以前都喝到过胃溃疡。
“我不喝酒。”迟昼听她嘟囔,忽然脱口而出。
桑攸脸热了热,“哦……那挺好。”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讷讷道。
迟昼扬唇,眼底有薄薄的笑意漾起。
“所以你以后可以放心。”他捏了捏她脸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音。
桑攸躲开他的手,红着脸喝药去了。
桑攸惯常喝了药,苦苦的中药味道,每年快入冬后她都会喝,苦得要命,她喝完后立马喝了一大杯温水,随后又在嘴里含了颗薄荷糖。
她不喜欢吹热空调,今年电烤炉还没搬出来,洗完澡换好睡衣后,桑攸原本还想看看书,被冻得受不了,想着干脆直接睡觉好了。
她脱下外套,刚攥紧被窝,响起了敲门声。
桑攸于是又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拖鞋,出去开门,门外露出了迟昼的脸。
他穿着T恤和短裤,露出的小腿线条修长笔直,脸上表情却少见的有些无奈,“洗到一半,不出水了。”
他揉了揉湿漉漉的黑发,微皱着眉。
“应该是花洒出故障了。”桑攸记起来,“我去帮你看看,那个浴室花洒一直有点问题,爸爸早说要叫人来修。”
果然,打开开关后,没一点水漏出来。
“我试试能不能修好。”桑攸踮起脚,她以前看桑正平修过这个喷头,依稀有些印象。
迟昼没来得及说话,出水管子忽然抽搐了一下,又一下,下一秒,大股清澈的水流从喷头里奔涌而出。
桑攸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淋了个正着。
她仓促从床上下来,没穿外套,就穿着薄薄的睡衣,被淋得浑身透凉,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把少女清秀窈窕的曲线毫无保留的勾勒了出来,这套睡衣是白色的,又轻又薄,湿透后和没穿简直没什么两样。
桑攸意识到后,脸颊腾的红透了,一下手足无措。
慌乱中,她蹲下身来,紧紧抱住自己,“迟昼,你,你别看。”声音带着哭腔。
他清澄的目光甫一移过,桑攸浑身都烧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湿淋淋的,又羞又冷。
她抬眸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在林间被捉住的惶然的小鹿。
迟昼默了一默,扬手关掉了花洒,他慢慢走近,桑攸挣扎着想推开他,带着哭腔叫他走开,男生双手用力,就这样强行把她横抱起来了。
“什么都没看到。”他哑声道,“你回房间洗个热水澡,要不会感冒。”
俩人头发都湿着,呼吸交错在一起,他的怀抱宽大舒适,触到的肌肤干燥温暖,桑攸慢慢停下了挣扎,把脸颊埋在了他怀里。
等桑攸洗完澡,把一切收拾好,换好睡衣,想起吹风在客厅里,只能硬着头皮偷偷看门出去拿。
迟昼坐在客厅里。
灯光昏黄,落在他侧脸上,剪影清隽利落。
俩人目光相撞,桑攸尴尬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迟昼先出声了,“什么都没看到。”他重复了一遍。
“你要是不信。”男生认真道,“我可以……。”
桑攸蒙了,脸颊火辣辣的,忙堵住他接下来的话,“……不,不用了,我信。”她软软道,垂下睫毛,试图寻找新话题,“你看见吹风了么?”
迟昼拿过吹风,眸子暗沉,“我帮你吹。”
桑攸想说不用了,看到他表情,吓得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任由他撩起自己一头长长的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