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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昙摇摇头,直言不讳道:“华侧妃的身子状况你们也清楚,湿寒侵入肌骨,胞宫受药物迫害,这两样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祁渊眼帘垂了下来,眼眸中闪烁的光芒也消失了。
陆芷沅把他的失望黯然看在眼中,放在桌下的手悄悄伸过去握住他的手,向他温颜一笑,然后对许子昙道:“那药物我已停了许久,身子也恢复不了吗?”
许子昙道:“药物是停了,但已受到的损伤是无法消除的。”
陆芷沅是存了希望来的,许子昙如此说,希望再一次破灭,她心下甚是难过,但不想被祁渊看出,强笑道:“那也不打紧,左右现在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许子昙写了一副药方,让叶溪去拣药,然后对他们道:“草民先给华侧妃开三个月的药,三个月之后草民重新给华侧妃诊脉,再根据华侧妃的身体状况调整药方。彻底治愈是无法做到,但草民尽力把华侧妃的身子调养到最好。”
祁渊问道:“如何是最好。”
许子昙笑道:“寿元和常人无异,只是子嗣一事,草民就说不好了。”
许子昙的话,如蜻蜓点水一般,让笑意在祁渊眼中漾开,“本王只求华侧妃的寿元,其他的不求。”
正在和叶溪一起拣药的顾月澄闻言,悄声同叶溪道:“我听说皇室对子嗣极为看重,这位晋王殿下却不求子嗣,倒是奇怪。”
叶溪正在称量黄芪,抬头正
好瞧见祁渊侧头看着陆芷沅,那眉眼中的温柔道尽了一切。
他轻声道:“不奇怪,若是在寿元和子嗣之中选一样,我也会选寿元。”
拣好药,许子昙叮嘱陆芷沅记得用顾月澄给的药泡浴,又让叶溪和顾月澄送他们出来。
临上马车前,祁渊问叶溪:“许杏林的腿是何时伤的?”
叶溪答道:“是在东北被冻伤的。”
祁渊回头望了一眼医馆,许子昙正站在门后,一身布衣的他,竟生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祁渊遥遥向他躬身作揖。
上了马车,陆芷沅问道:“东北大营闹过瘟疫吗?”
祁渊应道:“是。那时我尚小,只记得那年也是这般冷,大营中有人被冻死,有些新到的士卒不懂,埋在水源边,开春后尸体腐烂,大营中就爆发了瘟疫。父皇亲自带御医过去处置,但找不到对症之药。当时许杏林还在东北,闻讯而来,自请进入大营疫情最重之处,试了很多副药方,才找到了对症之药,救了六万将士之命。父皇要赏赐他,他却说治病救人是医者本份,只收了十两银子就告辞。事后父皇屡次提起许杏林,感念他的悬壶济世之情。”
陆芷沅笑道:“这杜县可真是个好地方,有勤政爱民的顾县令,还有悬壶济世的许杏林。”
说曹操曹操到,陆芷沅话音刚落,长风就在外头道:“殿下,顾县令在前边。”
祁渊撩起窗帘一角,顾明之正从一户
人家出来,还穿着他那件羊皮袄子。
顾明之也看到祁渊的马车,过来行礼。
“顾县令在忙什么?”祁渊问道。
“县城中有几户人家家中有病弱之人,微臣过来看看。”顾明之答道。
此时天光大盛,祁渊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羊皮袄子有斑斑污渍,想是穿了许久。
祁渊笑道:“顾县令,本王现在想用斗篷换你的羊皮袄子,你换不换。”
顾明之愣了愣,答道:“不换。”
守在马车旁的长风长林,还有虎豹骑领队,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这人说话怎的如此呆愣?
祁渊却还笑着,“为何?”
顾明之道:“殿下的斗篷暖和是暖和,但不方便做事。微臣还要去百姓家中看望病人,若披着斗篷进去,就直接给他们扫地了。”
祁渊大笑起来,“顾县令说得对,本王的斗篷拿去扫地,确实可惜了,那就不换了。”
他放下窗帘,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祁渊在马车中兀自笑了许久,才抚着陆芷沅的手道:“你说得不错,杜县是个好地方。”
他们回到县衙,一名校事等在门口,待祁渊下了马车,他呈上一封信。
信是杨易写的,上面只有三个字:景事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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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禁苑。
翰林院中,众人正忙碌着。
因各州府在雪灾中均有伤亡,建昭帝让翰林院撰写抚慰邸报,随赈灾粮物发出,所以翰林院也接连忙了几日。
但祭灶日后,楚掌院就称病告假,让王侍读负责撰
写邸报事宜。
小内侍监送来了驱寒的羊肉汤,王侍读让众人停下喝汤歇息。
一个编修喝着汤,望着楚侍读的位置,意味深长道:“也不知楚掌院几时能病好?”
另一个编修笑了笑,“眼下风刀霜剑,寒气逼人,只怕楚掌院病不会好得那么块。”
旁边的人嘻嘻笑着,神情暧昧。
祭灶日他们在翰林院写邸报时,楚掌院突然被叫出去,一直到他们下值都不见回来。后来他们才知道楚氏疑似养私兵,谋害储君,户部魏尚书疑似贪纳赈灾银粮,岳州栈道意图用巨石谋害储君似乎和魏氏脱不了干系。
最耐人寻味的是,陛下竟然让楚魏共同查办这些事,楚魏是宿敌,他们这些异姓官吏早已按耐不住地要看热闹了。
王侍读咳嗽了一声,让他们安静,“都安静些,准备过年了,别再惹事。你们瞧瞧赵侍讲,食不言,乃君子之仪,你们该多跟他学学。”
赵濂正坐在书案前默默喝汤,听到王侍读夸赞他,侧过身子向王侍读含笑颔首示谢,然后又低头喝汤。
他的书案在楚掌院书案后边,众人只看到他端坐的背影,却看不到他转过头时,脸上的笑即刻剥落,沉郁之色从眼底覆盖了整张脸。
他狠狠地嚼着嘴里的羊肉。
楚魏怎么这般废物,这么快就要倒下了,他筹谋了近十年的苦心,就要白费了吗?
一名校书从外头回来,他方才送写好的邸报到尚书台
,王侍读让他去拿羊肉汤喝。
校书端着羊肉汤,却没急着喝,而是对他们道:“方才下官听说景州的楚刺史,在回上阳途中,马突然受惊,拖着马车坠入旁边的河道,楚刺史被活活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