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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帝拿起一份奏章就往他肩膀打去,“臭小子,朕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那奏章打在祁渊的夹棉锦袍上,如掸灰一样。
祁渊点头,“好,下次再用银子,儿臣先请示父皇。”
他翻看着矮几上的奏章,好几份都是州府要银子的,祁渊故意每一份凑过去问建昭帝。
问到后面,建昭帝又是笑又是骂:“臭小子,你故意的。”
祁渊委屈道:“父皇您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儿臣当然得仔细问过您。”
张和沏了茶过来,正要端给祁渊,建昭帝道:“别给他喝,让他渴着。”
张和笑着把盖碗放在祁渊面前,“若是把殿下渴着了,心疼的还是陛下。”
建昭帝瞪了他一眼,“花了朕这么多银子,朕才不心疼他。”
他用指头敲着祁渊面前的奏章,“我把户部交给你,你得想法子赚钱,不能老是伸手向你老子要钱,坐吃山空。”
祁渊端起茶喝了一口,慢声道:“儿臣在想了,应州互市收益不错,我们可以顺着这个想法举一反三。”
“互市。”建昭帝念着这两个字,沉思了一会,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周围的国家部落做生意。”
祁渊道:“正是。只是儿臣眼下只有这个大方向的想法,具体要如何做,儿臣还未想清楚。”
建昭帝抚着手掌,“只要能想出法子就是好事,许多事情都是要做起来才知道如何去做。”
他想了想,又道:“明日朕就下旨,让你领户部尚书一职,想要如何做,你全权做主。”
祁渊也没客气,“好,那儿臣先要两个人。”
“谁?”
“西南大营的要籍王略,应州互市就是他先想出来的,而且他一直管着应州互市,他有这方面的经验。还有,儿臣想把祁泓调到户部。”
建昭帝注视着他,“若是祁泓调到户部,手中掌了实权,你的母后,还有楚相,又会起贪念,到时只怕你又要危机重重了。”
建昭帝只让祁泓在礼部担任虚职,就是为了防止楚后和楚成敬扶持祁泓争储,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强迫祁泓同祁渊争,害得祁泓连日醉酒以躲避他们。
“儿臣相信祁泓,他也会是父皇的好孩子。”祁渊道。
那日在碑林,他和祁泓合力把宣纸贴在碑石上,叶寒舟曾说只要兄弟齐心,什么事都能做好,他相信祁泓也听进去了。
建昭帝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头:“好。”
祁渊又道:“儿臣还想让父皇应允,若是户部同其他国家部族做生意,就让华侧妃参与其中。”
“华侧妃?”建昭帝目光微闪,“当初你把应州互市挂在她名下,外人觉得你不过是想给她多收些银子。但她若参与到户部的生意,那就是参与到国政。”
他说着摇摇头,“她是南越的公主,莫说那些大臣不同意,便是朕,想到西南边境的六万南越大军,也是信不过她。不是说她人品不端,而是她能为南越远嫁东秦,南越能为她不惜以卵击石,有这份情意,日后若是东秦和南越有纷争,想必她也会向着母国。”
祁渊沉默了一下,固执道:“儿臣相信阿沅。”
元月的天光还是暗得早,咸阳宫一到下午时分就掌灯了。这些时日建昭帝都在偏殿批阅奏章,张和在罗汉榻的两侧都放了灯笼,明亮的烛光能让建昭帝把奏章文书看得更清楚些。
而此刻,建昭帝也清楚地看到祁渊黑眸上闪耀的两簇光芒,和那灯笼散发的烛光一样,明亮,柔和,笃定。
建昭帝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年的南越公主被人质疑时,自己可有像祁渊这般坚定不移地说,相信她?
他的食指无意识地去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扳指轻微转动时映出狭长的光影刺入他眼中。
他盯着那道光影看着,“你看着办吧,华侧妃是你的人,若是她出了什么问题,你要担起责任。”
“这是自然。”祁渊道。
他想起在琉璃塔听到的话,试探的目光望着建昭帝,“父皇,今日儿臣陪先生和师叔他们去琉璃塔游玩,听到有闲话说,冯夫人和楚三姑娘一样,都得了失心疯。”
他疑心是不是建昭帝的谋划。
建昭帝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朕,皇后昨日来找朕,朕才知道。”
祁渊剑眉微蹙,那会是谁?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一个人,垂下眼帘,遮住闪动的目光,但他还是担心建昭帝发觉端倪,又端起盖碗低头喝茶。
“不管是谁,此事都是有助于我们,你就假装不知。这些时日,有襄州民闹之事压着,皇后和楚相不敢闹到你跟前的。”
建昭帝说着,从奏章下抽出一份草拟的文书给祁渊看,“明日朕就下旨,调赵濂到礼部任仪制清吏司郎中。”
祁渊看着那份文书,轻笑着:“赵侍讲多年的苦心筹谋,终于如愿了。”
建昭帝转眸去看旁边的棋盘,伸出食指,把离白子最远的那枚黑子轻轻往前推,推到白子前面。
“把赵濂推出来,替我们挡住楚氏的反击,我们好腾出手办该办的事。”建昭帝平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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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二十五,填仓节。
陆清风本打算二十三就返程回南越,建昭帝苦留他,让他务必欣赏东秦的填仓节是何等的热闹,陆清风不好推辞,就多留了几日。
因有南越使臣一同参与,建昭帝下令填仓节在太掖池边举办,礼部和内侍省的人忙了两日,除了整理好池边的宫殿,还搭建了好些防风的彩棚。
赵濂奉叶寒舟之命,和另外两名郎中盯着底下的小吏和内侍监,他新官上任,格外的卖力,春寒料峭中,那两名郎中躲在一间殿门内避寒,而赵濂走来走去,热得额角都渗出汗珠。
“赵大人,歇一歇吧,看你满头大汗的。”一名郎中道。
赵濂不甚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笑道:“我不累,外头冷,我盯着就好了。”
他说完,看到一个内侍监把一根木头弄倒,忙跑过去,“小心些,别伤着了。”
那郎中看着他的背影,不解道:“他在翰林院好好的,又清闲,俸禄又高,怎舍得到礼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