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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段姑娘在哪里?”
被天瀑剑和追魂掌联手从围墙上重新逼回擂台的燕戈行口中大叫着,此时,眼见师兄俩的“比试”重新回到正轨,魏九渊便也不再掺和,长袖一兜,便朝着沈雪吟的方向奔去了。
“打败了我,段姑娘自然会跟至尊令一同交到你的手中!”常牧风亦是大声回话,那句话与其说是喊给师弟听的,倒不如说是喊给台下的武林人士们听。如今,四强皆已伏诛,若再无挑战,二人之中胜出的那位自然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我不想与师兄比武,也不想赢了师兄。”
燕戈行且战且退,一边用手中的雪澈剑化解着天瀑式,一边大声跟常牧风解释。被忘忧散夺去了理智,心中只剩仇恨和不甘的常牧风哪里听得进去,大吼一声“我要赢你”,天瀑剑一刺一划,竟把燕戈行的长衫割下一段来,险些刺中要害。眼见天瀑剑在自己身下划了一个半圆,又行至高处迎头劈将下来,燕戈行手中雪澈剑向后一横,扁担一般横在肩上,当的一声挡下了师兄劈向肩头的一剑,同时右手松剑变掌,猛地向左一拍,将雪澈剑递到左手之中,顺势向上一撩,常牧风闪避之时,燕戈行右手疾如闪电的拳头已经打出。这一招“束云担雪”是听云道长专门为对付天瀑剑法研制的,虽然燕戈行只练了几天,运用还不够纯熟,却依旧能使常牧风自顾不暇,躲避剑锋的同时,中了暹罗佛拳的招。
嘭的一声,常牧风左腹受拳,被打出去二三米远。只见他眉头一皱,心下暗想“师弟出拳为何这般快了”,左脚往擂台上猛地一踹,喀拉拉一声震断一块木板后,脚掌蹬在断口上,止住了退势。
“师兄,别打了,快放了段姑娘吧,师父也受伤了。”
燕戈行焦急大喊,可怜的是,方才与魏九渊对打之时,他只看到天瀑剑伤了师父,却没看清那一剑是直穿师兄胸膛,此时此刻,闭目安然坐在两位故交中间的听云道长早已没有了气息。
“废话少说,只管看剑。”
常牧风虽被重重打了一拳,体内忘忧散效力发作,却全然不觉疼痛,天瀑剑向后一挽,左手已经并指运气。燕戈行还想劝慰,常牧风已送出一记魏九渊那里偷学了个皮毛的追魂掌。那一掌,虽不得精要,力道也不可与魏九渊同日而语,却着实把一朝被蛇咬的燕戈行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侧跃躲避,心想,师兄怎么连这么恶毒的掌法都学?常牧风却不给他太多反应的机会,左脚猛蹬木板断口处,双手握紧天瀑剑剑柄,上举过头顶,变持刀式朝燕戈行斜切而来。这一招,又是用的十三楼藏书海外籍中的东瀛倭刀法。倭刀之法虽然凌厉无比,却擅攻无防,此时,若燕戈行躲过第一击,凭借轻功跃到其身后,趁其余势难收之时,从背后袭击,常牧风定无力后顾。
然而,在跃身躲过那击后,迅捷跳到了师兄身后的燕戈行却没有出招,而是又叫了一声“师兄,收手吧”,常牧风心下一寒,也不念师弟的情,居然抬腿就是一脚反踢。燕戈行左手掌心向下,拍挡住了那一脚后,常牧风疾风般转身将剑一抡,剑尖贴着燕戈行的咽喉切过,险些送师兄一同去见师父。
“师兄,你疯魔了不成!”
燕戈行大吼一声,跳远了几步,抬头祈求般地看向常牧风时,才发现他的眼睛已经赤红如血。此时,却又听他念起了栖霞峰中的剑诀——一朝凌云起,剑缚重天,回首苍龙潜九渊……
燕戈行心下一惊,知道师兄是要使出“剑缚重天”这一招,如今,虽不想与师兄以死相拼,却也不得不握紧了手中的雪澈剑,只等天瀑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发力。
常牧风弓身在地,后背蜷缩,自地上一弹而起,天外流瀑一样凭剑自半空中直斩而下,燕戈行想起师父前几日教的剑法,右腿向右跨出半步,扎稳马步后长剑向左一横,旋即猛然立起,唰唰唰唰唰朝着师兄扑下的方向用剑气斩出五道垂直向上的残影,残影迷离间,手持雪澈剑的燕戈行已经人剑一体直朝常牧风掠去。
常牧风目光被“梳云掠月”一招中的残影所扰,待看清时,雪澈剑已贴着外衫直朝下巴刺来。常牧风心下大骇,连忙手里回旋,天瀑剑虽未伤他发肤,却将长衫上的扣子挑落两粒,衣带也割裂开来,迎风飞舞。
“哼,这又是哪位高人偷偷教给你的剑法?”
常牧风跳到被斩断一截的旗杆之上,冷哼一句,此时,台下许久没出声的看客们不禁又爆发出一阵喝彩,都道台上那青衣少年好生了得。
“燕兄弟,何必处处相让,他既然亲手杀了你们的师父,现在又步步紧逼想要你的命,想必早就把同门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满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燕戈行心头一震,再次朝师父的方向定睛细看,才见师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见他左手似乎想要握住叶无欢伸过来的右手,却最终无力地垂落到了地上。而此时,姑姑赵海棠正一遍遍试图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带他远离那个妖女。
“师父,师父!”
燕戈行大喊了两声,看到师父没有回应,似乎真的死了后,再不管身后的常牧风,丢了雪澈剑,向师父快速跑去,噗通一下跪倒在师父面前。他探了一下师父的鼻息,连忙在赵海棠的帮助下,把师父扶稳坐在那里,自己盘腿坐到他身后,拼尽全力一次次把自己体内的真气输入师父那早已冰冷的身体之中。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师父的眼睛却再未睁开。他一遍遍将师父垂落在膝下的手臂放到其膝盖上,无力的手掌却一遍遍滑落。
而此间,常牧风却一直立剑站在几人身旁,仿佛眼前死去的那个人跟自己毫无关联,不是他的师父,更不是他的父亲。
他的脑海里全都是过往的种种,自己一次次被段非烟奚落、柴房之中衣衫不整的男女、钉入自己眼中的袖箭、自己被忘忧散一次次折磨得死去活来……
而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养过自己一天,却妄称是自己的母亲,她与他之间又何来恩情?
“师父……”常牧风心中默念着,想起栖霞峰中师父对自己的好来,想要上前却迟疑不决,直到听见燕戈行声嘶力竭的大吼,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为何要杀师父?你可知道,师父是来救你的!”
燕戈行第一次用那种口气跟师兄说话,眼中也是第一次有了凶光。常牧风失手杀了师父,心中虽觉理亏,身体却似乎已被忘忧散控制,见师弟逼问,也不回话,只后退一步,挥剑大叫着“有能耐只管杀了我”,便朝着燕戈行胸口推刺而来。
常牧风又羞又恼没脸回答,亦无法回答,他心里想着的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定是吸了太多忘忧散脑袋不受控制了。
“这都是幻象,都是忘忧散的幻象!我才不是师父的儿子,不是!”
“师父没有死,没有死!”
他低声沉吟着,天瀑剑变幻迅疾,极速刺出。燕戈行失了雪澈剑,只得以暹罗拳法与其对抗,无奈暹罗拳法注重内力,方才几次三番为师父运气疗伤,此时真气已耗损七八成,面对天瀑剑,只有闪避逃命的份。
……
高台之上,喝止了几位楼牧的魏九渊已与沈雪吟相持了三个回合。
沈雪吟的眠月掌法虽然厉害,却大功初成,自然比师父叶无欢逊色不少,魏九渊本可以与其他几位楼牧一并发力,速战速决。可是,他心里想着的却是让沈雪吟多打几掌,把动作指法看得更清楚些,方便来日融会贯通。所以,才命几位楼牧退到一旁看热闹,单独一人与沈雪吟对阵。沈雪吟原本以一敌众,如今又与魏九渊这样的高手对决,几番轮回后,气力便渐渐不济起来。
“阉贼,告诉我慕容拓在哪,便饶你不死!”
沈雪吟气喘吁吁,嘴上却不饶人,打出一掌,只击得魏九渊身后的凉亭木瓦齐飞,大声叫道。
“哼哼,沈姑娘好大的口气,魏某这条命恐怕还轮不到你来饶吧?”
魏九渊一声冷笑,飘然躲过眠月掌后,从近前一位龙羽卫的尸首上抽起一根长枪,单手顿在眼前:“看你年龄不过二十多岁,魏某怎么说也算是前辈,如若全力相逼江湖中人怕是要骂我欺负后辈,我便只用左手会会沈姑娘如何?”
说话间,魏九渊把带着扳指的右手背到身后,左脚一踢一送,已握长枪在手。众人定睛看时,才发现他握枪的姿势与众不同,只有三根手指捏着长枪尾端,一寸半粗的枪柄捏在手中,居然如同文人握笔般悠闲自得。
“魏大人好厉害的功力!”
站在远处观战的李杜不禁感慨连连,若论使笔李杜是把好手,但把一根十几斤重的铁枪当作笔使,李杜还是头一次看见。
“阉贼狂妄,把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沈雪吟虽然心里明白,几招过后,魏九渊早已看出了眠月掌的发端收势,凭借她的掌力,若不是像上次袭击薛朝一般趁其不备,万难毙魏九渊于掌下,却还是强撑着红莲教圣使的颜面,一边被魏九渊戏耍于鼓掌之间,一边朝着远处的人群破口大骂:“缩头乌龟慕容拓,有种亲自来取姑奶奶项上人头,躲在暗处放出几条野狗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认定了慕容拓就藏匿在附近,如今,只期望慕容拓能有些血性,激将大骂之法能起作用。
而此时,于满江身旁的黄兄弟却淡淡一笑,越过于满江的肩头看向擂台上常、燕二位师兄弟,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出头乌龟只配熬汤,也算不得什么英雄罢?”
“你说什么?”
于满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脸脸上堆笑的黄兄弟。
“没说什么,我说燕兄弟果然少年英雄!”
“哈哈,那当然,当年我跟燕兄弟澜沧江上豪饮大醉便认定了他跟我昆吾江小霸王一样,是百年难遇的大英雄。”
于满江伸出一张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言不惭,捎带着把自己夸了一通。
而如今,他口中的“大英雄”燕戈行已被天瀑剑逼得步步败退,直朝着擂台西北角退去。
“燕兄弟小心啊!”
于满江心下焦急,他身上功夫虽然不好,却也是个练家子,自能看出燕戈行方才为师父疗伤凭白浪费了内力,如今对付神兵在手的师兄已是勉强支撑。
擂台上,常牧风因有忘忧散提气,一时间身上、手上的力量源源不绝,天瀑剑法似比栖霞峰中时强盛百倍。
眼见天瀑剑在眼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燕戈行一时找不到进击的空隙,只得曲臂格挡,心中叫苦不迭。
“燕兄弟,接枪!”
此时只听于满江大叫一声,也不管燕戈行会不会使长枪,只顾将不知何时拧成一根的铁枪投掷到了擂台上去。
燕戈行飞腿逼退师兄,闪身接枪时,台下的于满江已被众人围城一团,七手八脚地打了起来。
“不懂江湖规矩,找打!”
“比武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情,怎容你这般胡来!没看魏大人都躲远了吗?”
“你若想比,上台去跟他打便是……”
“打死这个没规矩的。”
众人七嘴八舌骂着,转瞬间又赐了于满江一对黑眼圈。
等众人打消了气,再次转身看向擂台时,燕戈行已接长枪在手,横在眼前恶狠狠地看着师兄道:“师兄,师父已经命丧你手,莫要再糊涂下去了!”
常牧风杀红了眼,心中恶魔早已脱缰,哪里容他分辨,天瀑剑使出一招“苍龙摆尾”,回身一劈直朝铁枪砍来。燕戈行双臂平举,举枪相迎,只听噌的一声,天瀑剑居然把铁制枪柄硬生生砍成了两截,眨眼间,天瀑剑已直奔其额头砍来。削铁如泥的天瀑剑若是砍在人头上,定会将他连肉带骨头活劈成两截。
置此千钧一发之际,却听一声暴喝从二人侧面传来——把女儿还我!
澜沧盟主段玉桥的狂澜刀自侧上方挥砍而下,常牧风听到耳旁风响,连忙抽身躲避,燕戈行才躲过一劫。
狂澜刀一劈未中,又向着常牧风胸口平切而来,常牧风极力后仰,身体几乎已与地面平行,待狂澜刀贴着鼻尖掠过后,反手将天瀑剑向后一插,整个人以插入擂台中的天瀑剑为支撑,反旋飞起,使出天瀑剑中的“飞流击石”一招。旋刺而出的剑花,正如云外飞流而下的瀑布击在礁石之上,一时间剑花四溅,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后,段玉桥手中那口精钢打造的狂澜刀已经断成数节。半空中旋砍了几圈后,常牧风突然出脚,咚的一声踹在段玉桥胸口,好在段玉桥练的是硬派功夫,体魄雄健如铁,那一脚虽并未踢出内伤,整个人却也踉踉跄跄几步,才勉强站定下来。
段玉桥没曾想到常牧风的功夫如此了得,竟握着手中剩余的两段残铁发起愣来。
此时,燕戈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连忙后退几步,躲在远处运气调息。
“哼,原来是段盟主到了,段姑娘的安危您老人家不必担心,这世上若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常牧风必将其碎尸万段。”
说到此,常牧风顿了一下:“今日我和师弟比武,就是要分出个胜负,哪个赢了,哪个便做段盟主的乘龙快婿如何?”
直到此时,被惊呆了的段玉桥才回过神来,只见他将手中的残铁向着常牧风猛地一掷,大骂道:“妄想!我段家的女儿就算是出家做尼姑,也不会嫁给你这种欺师灭祖的独眼混账!”
常牧风躲过飞来的刀片,原本笑意盈盈的眼中重新露出的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段盟主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喽?”
“呸”,段玉桥啐了一口:“不同意又当如何?”
“哼哼”,常牧风低头冷笑,猛又抬起头来,目眦欲裂地瞪着段玉桥道:“那你便死吧!”
“吧”那个字方一出口,常牧风已猛将天瀑剑掷到地上,深深没入了擂台之中,上前一步冷蔑道:“段盟主没了狂澜刀,牧风是晚辈,自然不能沾长辈的便宜。”
“谁是你的长辈!?”
段玉桥大吼一声,双臂向前一送,猛然发力,胳膊上的肌肉鼓胀而起,竟哧的一声把自己的衣衫撑得粉碎:“倒要让你领教领教澜沧盟段家的撼山八拳!”
话音未落,段玉桥双腿微微弓,马步稳扎,两拳并出,使出一招“擂动山基”,直朝常牧风胸口打来。常牧风背手一闪,口中念着“一”,拳风自他胸口斜掠而过,击向背后,噼里啪啦折断了几根木桩。
段玉桥一招未曾使老,又收拳丹田,左腿外跨一步,双拳猛然顿地,另一招“地动山摇”已经使出。段玉桥两只砂锅大的拳头铁锤一般打在地上,震起一根长长的木板,木板另一头直向常牧风下巴打来,若是击中定让其满地找牙。常牧风却不慌不忙,微笑间脚步轻移,躲开了势若千钧的木板,已经背手笑道:“二。”
眼见常牧风接连躲过了两招,段玉桥又羞又恼,低吼一声提纵飞举,手脚并用,啪啪啪踢踹而至,常牧风把左手背在身后,只出一臂,瞧准了时机,拍向段玉桥的脚面。段玉桥每踢一脚,都正中常牧风掌心,而他的掌心中似乎有一种绵软而强大的力量,一拍一挡间,竟然卸去了段玉桥八分脚力。
“哼哼,段前辈这招山崩地裂对付澜沧江上那些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还倒好使些,用来对付常某嘛,的确是前辈高看了自己。”常牧风起脚斜踢,逼得段玉桥连忙后跃,冷笑一声道:“三。”
听到撼山拳法的招式从常牧风口中说出来,段玉桥已惊出一声冷汗,心想,素闻十三楼四处收集天下武学典籍,看来,段家的撼山八拳不知何时也已落入他们手中。据说天录楼楼牧李杜是个怪才,无论多么复杂的书文图画,他只需看一眼,便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也许,他早就偷偷潜入过澜沧盟的藏书阁。也罢,现在还纠结这些未免晚了。
段玉桥短叹一声,双足向后猛蹬,整个人朝常牧风飞扑而来,扑到他面前,双拳一左一右,使出了“开门见山”一招,猛打向常牧风左右两处肩膀。此时,常牧风若向左躲心口便会中一记右拳,若向右躲,便会中一记左拳。然而,常牧风却纹丝不动,只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段玉桥两拳。只见他被拳风震得后退两步,抬头看时,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轻声念道:“四。”
段玉桥只觉刚才两拳像是打在了石头上,两只手上的骨节无一处不疼,垂在身侧的双臂也微微发起抖来。
段玉桥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接连使出了“千峰百嶂”、“不识泰山”、“拄笏西山”、“愚公移山”四招,可惜,都被常牧风轻松化解,口中幽幽念出“五、六、七、八”四个字。
被常牧风一掌打在胸口,震到远处的段玉桥嘴角滴下血来,粘稠的鲜血一滴滴砸落到擂台上,四散开来。段玉桥只觉胸口奇痛无比,他勉强站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常牧风。
只见常牧风还在笑,他微微岣嵝着脊背,翻白眼看着段玉桥,轻声道:“段盟主这下知道我跟师弟哪个厉害了罢?”
段玉桥哪里容他分说,看到又一滴血从自己嘴角滴落后,右手拇指中指快速相拈,对着血滴猛弹而出,血滴瞬间变成了一枚钢珠,朝着常牧风眉心打来。这一招“擒雨指”本不是澜沧盟段家的武学,是多年前自己带领船队,行船到石佛峡附近,拜一位高人所赐。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船队靠岸往小船上分装货物之时,偷喝了旗船里的好酒,还因酒醉,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掉了那艘十几丈长的旗船。
令人惊讶的是,澜沧盟三十八名水手,居然擒他不住。那怪人倒也讲理,知道自己烧了大船,欠了段家人情,竟从随身携带的一本秘籍上随便撕下几页纸,包上一只酒杯,丢到了段玉桥手中。那几页纸上记载的正是“擒雨指法”。随后,那人又随便撕了几张纸,从身前的酒桌上胡乱抓了一把油腻的切熟肉,包进纸里大笑着逃走了。那几张泛黄的宣纸中,只记载着指法中“擒雨指”一招,却足以让段玉桥受益终身。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所学的这指法,原本跟魏九渊偷学的“翻云手”同出少林一门。
常牧风在段府参加比武招亲时曾见过段玉桥的指法,如今见他又使了出来,心想,段玉桥这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看清了血滴袭来的方向,常牧风稍一侧身闪避开来,顺势斜向前跨出一步,冷笑道:“前辈八拳已经打完,轮到常某了。”
说话间,常牧风拳掌交替使出,见他拳风太盛,段玉桥只得避其锋芒,一边格挡,一边向后退去,不屑片刻,已被常牧风逼到了擂台角落。此时,却听近前台下的一尘方丈对着台上喊道:“段盟主刚才使的指法可是我少林的擒雨指?”
段玉桥正被常牧风逼得紧,哪有闲暇回他的话。见段玉桥无暇他顾,一尘摇了摇头,口中默念着“花不枯”三个字,重新默然地坐进了裁断席的椅子里。说出他那个徒弟花不枯,倒真真是让他头疼的,当年,他拜入少林门下,却偷学各派功夫。一尘方丈为了收其心性,曾要帮他剃度,而他,却一心只当个带发修行的头陀。被一尘方丈逼急了,居然连师父也打,而且,一尘居然还不是他对手。
不仅如此,他还弃一尘给自己取的法号不用,自取法名——花不枯。一尘问他为何,他拈花而笑,答曰:贫僧夙愿有三,愿怀中酒坛不干、愿人间情人不散、愿山野百花不枯。故而,自称花不枯。
后来,成日宿醉的花不枯被少林铜人乱棍打下山去,下山之前却还溜进藏经阁偷了好多经书绝学。而且花不枯方一下山就干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居然凭借一身杂学,打败江湖各大门派,成为了武林盟主。后又弃盟主之位不顾,带着至尊令消失人间。
一尘哪里知道,花不枯做过的比天还打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两件。
多年来,身为方丈,为追回那些遗失的经书,一尘派人四处打听花不枯的消息,却终究无果。
也罢,缘分到了,他自会出现了。
一尘方丈沉吟一句,坐定下来,抬头望向台上大动干戈的二人,他心里清楚,眼前的段玉桥绝非常牧风的对手。倒是刚才那个使了几招暹罗拳法的少年,看起来似有几分胜算。也不知,他跟从暹罗国学到暹罗拳的花不枯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