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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女孩失落泄气的脸庞枕在手臂上,还稚嫩的脸庞带着细微的绒毛像是刚摘下的水蜜桃。
裴明珏不禁失笑。
女孩的失落只是一瞬,下一秒裴明珏就看到江晚晴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瞪向斜后桌。
裴明珏也听到了,他也起了身,面色怫然。
“你看看呐,那个什么江晚晴哪像个女子!”几个粗鲁的大汉围桌而坐,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声音几乎要把房顶都掀了。
“既然你像,那么你来当。”
随着江晚晴的一声怒斥,隔壁桌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
几个大汉目瞪口呆地看向一个箭步冲过来的女子,却谁也不敢先张嘴应声。
谁能想到这位祖宗也在茶馆。
倒是隔壁桌的几名读书人摇着羽扇起了身。
一说:“今日见江娘子言行粗鲁,举止莽撞真可谓是……”后半句羽扇覆面,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将嫌弃施展得淋漓尽致。
又一人说:“谁叫承央公子病重呢,依我看陛下说当今世上再无人能似承央公子与江娘子这般相配可真是无可辩解啊。”
剩下最后一人还没开口,江晚晴从袖口处掏出一贯钱,使了巧力将绳子崩断,洒了三人一身。
那三名书生见着铜钱乱飞,只好抬起双臂遮挡。有三枚没有挡住,一人一个在脸上印了个红红的圆印。
其中一人面带悻悻,手中羽扇直指江晚晴,“不知江娘子这是何意?难道我等所言不是句句属实?”
起哄的声音在茶馆里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是句句属实,晚晴抛钱也并非无理之举呀。”江晚晴拍了拍裴明珏的肩膀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可以解决,然后款步向前,“晚晴虽然才来盛京,但在乡下也知但凡是见着表演,若是觉得精彩自然要有钱地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在场的人听完又是哄堂大笑,连裴明珏都忍不住看向江晚晴期待还有什么话能从她口中说出。
江晚晴绕着桌子走了半圈,食指拇指轻轻合拢,以指尖捏起其中一人的长衫饶有兴致地继续说了下去:“我见三位书生袖口都磨损,所以好心献出钱财供各位换取新衣又有何不可呢?”
那起头书生被众人笑得面皮从白转红,从红转青,一时之间口不择言:“江晚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等好歹有——功名!对功名在身!你不过是仗着家世才能对我等随意侮辱取笑!”
“功名?啧啧,不如这位公子说说你等身上——”江晚晴故意顿了一顿,含着笑说,“有什么功名?”
“我等,我等乃是今年的进士!”起头的书生并不服输,他见茶馆众人窃窃私语,放高了声音。
“进士?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起头的书生拍开同伴拉扯自己的手应道。
江晚晴仿若听到笑话一般放声大笑,笑完了对上那书生的脸,好心给了个提示,“可知今年恩科是谁主考?是我的父亲。”
那书生仰头强撑道,“那……那又怎样?我等腹有文才,便是你的父亲也欣赏我等!”
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回头啊。江晚晴见这书生还在犟嘴只得挑明,她朗声道:“今年恩科进士共则有录取二十六人。即是我的父亲主考,必然要拜入我父亲的门下。怎么我从未见过你等呢?”
那三名书生见被戳破,夺门就想逃走。
可盛京之中谁不知道江晚晴的名号,听闻江晚晴在此闹事都急忙围过来,现场真可谓是人头攒动、密不透风。
还是裴明珏邀店小二报了官,将这几个冒充功名的骗子带去衙门审讯。
令江晚晴没想到的是,现场还有《吃瓜薄》的小编撰稿。
将事情添油加醋写进稿中。
于是在次日《吃瓜薄》中,江晚晴喜提“地煞星”的雅号。
江晚晴看着手中的小册子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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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为何会同意江娘子这门婚事?”
兰膏明烛,华镫错些。
陆应淮看向风伯,手下却未停,那双过分白皙的手执笔写下一个诛字便停下。
“当我得知,白鹿先生的女儿傅静容抱病拒绝宴席时,我就猜到,我们这位陛下还是急了。”说到这里陆应淮咳了两声,“他当年妄想着杀了陆怀璧的妻妾子女就可以稳固他的江山。可惜了,他的身子早就被丹药所侵害。咳咳,他当年称帝,将自己的兄弟姊妹屠戮殆尽,如今却把子嗣的念头打到我身上。当真是可笑。”
风伯知道陆应淮这是说到恨处,情绪激动,忙扶着陆应淮的身子打算用银针刺穴。
陆应淮摆了摆手,他的面色咳到微红,风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骤然一紧。
蛇纹图腾。
这是陆家的荣耀,也是屈辱。
当年天子,身为皇子时排行第十。
论家族,其母妃不过是一宫婢。
论品行,当年的太子更受先皇喜爱。
但唯独智谋一项,他的众多兄弟无人能出其右。
谁会想到一个不得志的皇子会联合建安王府逼宫呢?
没人想得到,但是贺兰澈成功了。
成功后,他大肆封赏那些追随他的臣属。
其中以建安王陆怀璧最甚,齐帝甚至赐予建安王府蛇纹图腾。这种尊贵的图腾理应是皇族才能享有的。
七岁那年,陆应淮三问三答扬名天下,可没人知道。
当夜他的父亲要他对着祖宗牌位跪下。
陆怀璧不断地问他为何要逞能,鞭条都被打断了两根。
陆应淮只得蜷缩住小小的身躯,门外母亲哭喊,门内父亲的斥责,他第一次明白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
然而任他再遮掩自己的锋芒都好,九岁这一年,当他终于画完了母亲的画像迫不及待地展示给母亲看时,却看到父亲强制给母亲、弟弟灌下毒药。
他仓皇想逃,双脚却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父亲转头看到了他,拿着药碗向他逼近,在母亲的哀嚎下,父亲终于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打碎了碗。
所幸,那碗药他只喝下一半。
风伯将陆应淮的头按入怀中,轻抚着他的脊背:“公子都过去了,都给过去了。”
许久,陆应淮从风伯怀中挣脱。他神色如常,打开下一道密令,眼睛却看着远方,“风伯,我想要齐陪葬。”
年迈的老人不知如何作答,他看着碗还是微热着的三个药碗点了点头。
“老奴听公子所言。”
“还有……陆怀璧。”
风伯哑了嗓子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
等风伯离去许久,陆应淮才抬眸看向园中的桂花树。
桂花树的枝头挂满无数药瓶,他知道这次神医把过他的脉后将他的死期又提早了三个月。
真想活下去啊,哪怕是拖着一副病躯。